劉天又一次拿著報紙急急忙忙奔進來就說,鱷魚頭他們襲日本上海滬南金庫,鱷魚頭被日本人抓住了,正綁在大馬場上示眾三天後槍決。韓義民與劉草草拽過報紙看,報上有鱷魚頭正示眾的照片。 劉草草說,鱷魚頭他們真還有種,真敢去襲日本人金庫,可被逮住了,要斬首,正示眾,日本人別有用心啊! 韓義民道,是我出點叫他們襲日本人金庫的,他們說話真還算數,有種,爺們,壯中國人的誌氣,可鱷魚頭現在命在旦夕,必須要救他。 劉天道,是應該救,可有這力量嗎,就你們兩個人怎麼救。韓義民說,哪怕隻我一個人,但不能不救,他們的行動也是民族之舉。 劉天道,示眾三天,日本人公開示眾處決鱷魚頭是個大陰謀,目的是引人上鉤,一網打盡,去救是上當,太危險了。 韓義民道,再危險也要救,我們希望各民眾團體都起來抗日,壯大抗日力量,壯大我們抗日的隊伍,救他們是對抗日團體和抗日民眾的鼓舞和支持,使他們充滿著信心和決心,救鱷魚頭也是深挖抗日的潛力。 劉天道,啊呀,叫你講得人心裡火辣辣的! 韓義民又進一步地闡說,我們現在麵臨的情景,沒有不危險的,在家裡坐著都危險,睡著都危險,日本人隨時都有可能肆無忌憚地闖進來,國家都在危難中,我們在上海現在迫切要做的事都是危險的事,冒命的事,特別他們還是勇士,我們現在多一個勇士多一份巨力,不能都叫日本人殺光了,必須千方百計要救。 劉天道,是應該救,但要考慮怎麼樣能救成功,還要保證我們自己的安全。 韓義民說,日本人一定明暗崗哨密布,險關重重,我們來個三進祝家莊,我現在就去摸底,鉆進鐵扇公主的肚子裡去。 劉天道,敵人張的不知是什麼口袋,這樣去太危險。 韓義民說,我會腳上都長眼睛,處處注意的,你們放心。 劉草草道,要去我去,我路熟,我對上海各處都清楚,我一個人先去探探情況,回來再確定怎麼救。 韓義民特別地強調說,草草,你不能去,很可能日本人要抓的就是你,你想啊,日本人一直在抓你抓不到,一直要殺你找不到,又出了何四寶和馬文龍被除的事,日本特遣軍上海司令部都親自下手抓了毛毛,審訊毛毛,日本人似乎已到孤注一擲的時候,急待要抓到你,所有你絕不能露麵,我還沒有人注意,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這一層,劉天與劉草草都還沒想到,兩人聽了都一驚,感到韓義民真是化學腦袋,尤其是劉草草感到,在關鍵的時候,韓義民的見地總是獨出一隻,令她震驚。劉天也不同意劉草草去,最後隻得同意韓義民一個人先去探探稀實。 大馬場本是塊風水寶地,一彎明鏡似的湖泊依旁,清水漣漪,淺丘環抱,綠林參差,鬱鬱蔥蔥,這麼優美的地方,竟成了日本人的殺人場,真是莫大的悲哀。 大馬場本並不偏僻荒涼,日本占領上海前是正兒八經十分熱鬧的跑馬場,現在誰還有心去看跑馬,老板不想跑馬場成為是非之地,把自己的命搭進去,因此已去得無影無蹤。 韓義民拉著黃包車,在跑馬場四周明街暗巷間到處轉,有人坐就拉人,沒人坐就找人,這個場合有誰坐呀,他好像一點也不緊張,挺灑脫的,像諸葛亮在空城計裡彈琴那樣鎮靜。 他考察著大馬場四處的地形環境,發現了日本人的許多明崗暗哨,日本人已注意到了他遊來逛去,悄悄議論,有的說,這個人很可疑,拉著空王包車到處轉著看什麼?又有的說,不管他是什麼人,現在不是動他的時候,但必須要盯住他的動向。韓義民看到了遠山近水都有日本人的部署,他們是大動了軍力的,看來我們人少還難於下手,他思考著怎麼能突破這一切救人,感到了要把鱷魚頭救出去極困難。他走到一個小吃店跟前,想進去借吃的機會,能打聽到的什麼事,剛到門口,突然出來了一個小吃店裡的老板一把將他拽進去問,還認得我媽?韓義民到底是特工眼睛,馬上就認出了道,你不是鱷魚頭的同夥兄弟嗎!小吃店老板說你好眼力啊,你知道大哥鱷魚頭的事嗎?韓義民說,我知道了,我就是為這事來探情況的。鱷魚頭兄弟說,為救大哥鱷魚頭,我們兄弟三個在這兒。韓義民問,就你大哥一個人落到日本人手裡嗎?鱷魚頭兄弟說,就他一個,大哥是為了我們三個人能把黃金運走,自己拚死掩護才被日本兵逮住的。韓義民贊道,你們很了不起啊,又問,你們有救的方案嗎?鱷魚頭兄弟說,四周都有敵人嚴密部署,到處都架著機槍、鋼炮,我們感到好像是雞蛋碰石頭,大哥已綁在那裡兩天了,大太陽裡曬著,沒吃沒喝的,到時候見機行事,冒死也要救。韓義民說,好,一定要救,我們一起救,便問,你們總共有多少個兄弟?“我們總共有三十來人”。“人在哪兒呢”?“都在等著我們三個回去報告情況,然後想辦法”。韓義民說,我們現在就去,把你們兄弟們都叫到一塊兒,一起商量救的辦法。鱷魚頭兄弟三個高興地說,好,太好了。 韓義民回到劉天那裡講了了解的情況,都認為救出鱷魚頭太困難,太危險,但劉天也沒有怎麼太阻止,隻說一定要注意在可能的情況下才能救,絕不能白白地犧牲自己。 執行那天,一隊隊荷槍實彈、刺刀明晃晃的日本兵和黃協軍開進來了;汽車兵開進來了;摩托兵開進來了;鱷魚頭的兩旁還端立著幾個持槍的犬兵,巨犬向著鱷魚頭躍躍欲噬,情景特嚴酷、恐怖,顯然為了殺雞給猴看,威脅民眾,看來鱷魚頭若救不出去會死得很慘。 沒吃沒喝了兩三天的鱷魚頭,加上先前的折磨,本來頭已抬不起來,今天可又挺胸凸肚,昂起了頭,傲視一切,準備好死了。幾個他們的喬裝的兄弟們走到他麵前,他看都不看,意思是你們不要在乎我,使兄弟們很難過。 韓義民、劉草草,與鱷魚頭的幾個弟兄在一座樓上觀察著跑馬場上敵人的狀況,極力議論著怎麼救,韓義民說,我一個人先出去,隻有設法擒住他們大頭,逼他命令撤退人馬後,你們才能出去救。劉草草道,但你看那情景,臺上日本人大官的周圍都有保鏢們防護著,臺下到處是日本兵端槍守衛,你怎麼上得了臺,這樣上去尋著被捉拿,十分危險。韓義民道,人家捉拿我也是救人的一步棋,若捉拿了我,就不會馬上殺鱷魚頭,就緩下兵來了。劉草草道,你胡說什麼呢,你當這是捉迷藏。韓義民說,真是那樣也沒有辦法,但不能不救,這與戰爭一樣該要戰略冒險的就要戰略冒險。劉草草說,不能一個人未救出,另一個又搭進去。韓義民道,情況是這麼個情況,但你放心,我會脫身的。劉草草很是無可奈何。 韓義民扮著日本浪人,大搖大擺地走向場地,憑沉著機智,瀟灑自若,一口流利的日本話,直進到場地中心,沒引起任何人懷疑,在慢慢靠近指揮臺時,日本憲兵擋住了,要看他的證件,他照樣掏出了日本“N”秘密機關的紅本,不巧臺上就有“N”機關的頭,跟隨的兩個憲兵又精細,把“N”機關的頭叫來了,那頭審視了韓義民一忽兒,搖開了頭表示懷疑,憲兵又叫來幾個同夥的對韓義民說“跟我們走一趟”。韓義民反克“N”機關的這個頭,他們冒充的,他不是“N”機關的人,快把他抓起來!韓義民沒等憲兵們思考,敏捷得比一眨眼還快,竄到了臺上,掐住了指揮的日本大頭,手槍頂著他的腦袋,但衛兵們將韓義民圍住了,韓義民強製日本大頭道,快命令,叫大家都退下,否則我就開槍了!日本大頭怒瞪著韓義民不說話,衛兵們的手槍全指向了韓義民。在這無可解脫之際,劉草草從天而降似地臨空翻上了臺,手槍也指向了日本大官的腦門急命,叫大家退下,否則你就馬上沒命!日本大頭還是緊閉著嘴,日本衛兵們又將劉草草圍住,齊將手槍對準著她。在這難分難解之時,鱷魚頭同夥的三個弟兄也奮不顧身地沖了過來。臺上臺下一片大亂,人影竄來晃去,但韓義民他們畢竟孤單,越來越被動,可這時,外麵突然莫名其妙地響起了冷冷的槍聲,幾個日本人物中彈倒下,日本人正驚慌時,又突然射進來兩顆煙幕彈,彌漫得場地上看不清什麼了,還氣味難聞,呼吸緊逼,正混亂間,飛快沖進來了一輛大卡車,載著十數個蒙麵人,分工明確地一隊下了車,一梭子卡賓槍,鱷魚頭周圍的敵兵全倒下,急救起鱷魚頭上了車;另一隊,拽起趕來的韓義民與劉草草,及鱷魚頭同夥三人也上了車,在敵人蒙頭轉向之際,車就開出了場地,而敵人的軍車、摩托開始緊攆,他們的機械好,快,敵人又眾多,我們還是陷於被動,韓義民即令車隊,沿湖邊走,我來掩護,他邊說便提起卡賓槍,拽過子彈袋猛地跳下湖去,不見人了,韓義民在水底下射擊,敵人看不到目標,見日本摩托被擊中,摩托兵中彈倒下,摩托連人摔著翻幾個跟鬥;敵人的卡車也被擊中,起火燃燒起來。敵人無法攆了。卡車載著救出的鱷魚頭急行了很遠,早已脫離了敵人,到了一片平靜,看樣子沒有危險的地方停了下來,領隊的叫大家下車講,現在安全了,我們隻把大家接到這兒,其他什麼也沒有說,開著車就走了,誰也不認識他們,感到莫名其妙。 韓義民與劉草草出去以後,劉天一直不安地在書房裡等著,兩人終於回來了,直奔劉天書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劉天見他兩喜氣洋洋的樣子,明白意思了,立即站起來道,看樣救成功了,不簡單呀!韓義民與劉草草說要不是在最危急關頭,突然竄進來一支隊伍帶著兩輛卡車援救,我們真很危險,救人就很難。劉天道,是嗎,那兒來的援兵?兩人道,我們也一直莫名其妙,他們好像預先清楚我們的行動,有組織有準備的,我們問他們,他們隻說現在安全了,都走吧。劉天笑了笑道,真還有點神秘,然而,能救出鱷魚頭,主要還是你兩的機智勇敢!韓義民道,鱷魚頭真還很有民族氣節和英雄氣概,竟用自己生命來掩護,使弟兄們能抬走截到的三大箱黃金。劉天說,這夥人在上海本來就有點名氣,這下更了不起了!韓義民說,鱷魚頭把我和草草叫到一旁說,黃金他們用不著,我們一定有大用,怎麼抬到我們這兒來。劉天道,他們能截來,就能保管,他們現在要對付日本人了也會有大用。韓義民又說,鱷魚頭以為這兩輛大卡車的隊伍是我們安排的,以為我們有很大的隊伍,講願意跟著我們一起打日本鬼子。劉天道,他們也有幾十號人呢,這些人都是獨有一手的,是一支了不起的力量。韓義民道,哦,好啊! 離開了劉天的書房,韓義民與劉草草各自回自己的房間,韓義民的房間,在樓的邊上,他走著,向前望去,從玻璃窗裡就能望見隔壁和遠處的情景,他不知道劉天是有意安排的還是碰巧,他走到房門前,往外一望,隔壁的老漢一個人坐在樓梯上低著頭,心事重重,他經常看到這老漢一個人這樣坐著,挺孤零的,他心裡突然冒出了什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