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冒命過江(1 / 1)

長江滾滾 作家rUrcak 4611 字 8個月前

1冒命過江   母親臨終的時候對父親說,我一走就你們父子兩相依為命了,大海還小,還不知衣食寒暖啊,我們就這一個兒子,你又是個大忙人,耽誤不得一點的,我多想幫您,可老天不容啊,很對不起,以後你的擔子就重了,一個人挑了。父親流淚了說,你所盡力的已夠我一生了,您放心,我們的兒子是個好兒子,不會辜負你希望的,我會照顧好他的。母親懷念地說,你救了我,又精心護理我,否則我早就不能享受生命了,歲月如珍寶啊,能與你過那麼多年,又有一個好兒子大海,我心滿意足了,高高興興地送我走,勸兒子不要難過,媽媽永遠在祝福他,媽媽多麼想看著他從一顆小苗長成一顆撼天大樹。父親忍不住淚流地直點著頭道,這你放心,兒子一定會知道他的媽媽是個多麼好的媽媽。母親又說,我不在了,除了兒子,你不能就一個人過,一定要馬上有人陪你的,這樣我才放心,父親說,這你不用操心。母親斷氣的時候,爸爸抹著淚喊道,臨飛醒醒,臨飛醒醒啊!四歲的大海拽緊著不放,哭叫著媽媽起來!媽媽起來!周圍一片嗚喑,誰都不忍拽,父親抱住著勸,媽媽累了,媽媽睡著了,讓媽媽安靜地睡。以後,也許在天闕,隻有神龕裡的觀音菩薩前去問候,人間天上何有路呀!   歲月是劍,王進林走到妻子像前,摸著妻子的臉蛋兒說,大海長大了,很強悍勇敢,你一定感到欣慰,祝福他吧,他很孝順,天天回家,我們三個人不是依然天天在一起團聚嗎,我們是分不開的!   可因遇到了特急危難事,三天不見王大海人了,不知去向,驚動了區縣、南通專區地委、華東局的上級,都擔心他是否私自泅渡長江了。   事關形勢異常急迫,日本人揚言三個月占領全中國,淞滬大戰打得十分慘烈,屍體摞成山,死亡了幾十萬將士,打了三個多月,日本占領了上海,占據著江南,日本人嚴密封鎖了長江江岸,阻斷了蘇北革命老根據地與上海地下黨和江南抗日軍民的聯係及支援,對上海進行大圍剿,日本人的政策是剿盡殺絕,大剿上海地下黨、上海國民黨、上海反日幫派團體、上海一切愛國人士,血流成河,國民黨的主體已經轉移到重慶去了,日本人的目標成了主要是針對中共地下黨,上海地下黨的生存處於絕難。上海地下黨急盼著趕快能與蘇北革命老根據地取得聯係,蘇北革命老根據地千方百計地在想辦法沖破封鎖與上海地下黨能接上頭,隻有打開通路,整個江南江北這盤棋才能活起來,但誰能越過浩浩長江到達上海呢,所有的大小船隻都已停運了,長江寬闊浪急,泅水過去歷史上從來沒有過,在這緊要時刻,王大海毛遂自薦,挺身而出,表明他可以。他出生於“呂四”黃海邊,從小起就跑海,在海水裡泡大,曾失身在海洋中而泅水回來了,現在是專區特動隊隊長,不久前將進犯“呂四”的日本兵全埋葬進了黃海,日本人給他取的外號叫“海龍”,組織認為他是唯一人選,有能力擔當這個任務,但是沒有批準,一方麵因為他是獨子,又沒有母親,另一方麵就是南通段等較窄渡口也從未有人泅水能過,王大海即使能從那裡過去,但日本人封鎖特嚴,未上岸,就會被擊斃在江中,啟東、海門段的江麵無邊無際幾千裡,江水號稱無風三尺浪,過去人乘到上海十六鋪碼頭的巨輪過三夾水都顛簸得人頭暈眼花,泅水過去不可想象,但是王大海堅持要泅水過去,突然三天不見人了,以為他私自行動了,都在著急。   江北啟東東南角,黃海與長江交會處的岸邊,靜靜地坐著一個人的黑影,一動不動地像一僔鐵漢,瞪著江心的一首插著太陽旗的日本巨艦,艦四周架著重炮、輕重機槍,中間還有人逍遙地打著羽毛球,跳著舞,江裡別無大小船隻帆點的影跡,也沒有雁落雁飛,隻水霧茫茫。他心裡壓著的是何等重大的事,一臉沉毅,鎖著眉宇沉思,似乎沒有結論就不起來,從旭日升出海麵時就坐到這裡,太陽正南時也沒有動,現在太陽已西半響了還是靜靜地坐著,看來是繁重心事難解。   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王進林,身穿農村手縫黑褂,領口敞著,衣角在海風中飄逸,奔走在海復鎮東側黃海邊六七米高的黃岸上,灰塵噗噗,大步向黑影邁去,輕緩地在黑影身旁坐了下來,黑影扭過頭去道,爸爸,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王進林說,爸爸還能不了解自己兒子什麼時候什麼動向嗎!   兒子隻微微地一笑,沒有啃聲,兩人望著無邊無際的長江,江水激蕩,好一會兒後父親問,能過去嗎?   兒子道,能過要過,不能過也要過,一定要過去。   父親說,華東局都沒批準你的要求,認為不可能泅水過去的,太冒險了。   兒子道,日本人在瘋狂血腥屠殺,我們能等著上海地下黨被剿滅嗎!江南的一切革命力量被滅絕嗎!中華民族正處在最危險的時候,全國人民都在擔憂我能熟視無睹嗎!華東局的擔子重啊,既要維護全國的局勢,又要麵對江南的戰局,還要鞏固和發展抗日根據地,正困難重重,我應該盡一點小小的分擔啊。   父親非常感動地說,是啊,都正莫名其妙怎麼三天不見你人了?   兒子道,我去找了幾個小貨船的船老大,我想長江的三夾水巨輪通過都要劇烈顛簸,可小貨船在長江裡一忽兒扼在浪下,一忽兒冒出水麵,江南江北照樣地過來過去,運輸著各種貨物,甚至還運著蓋房的十來米長、幾尺粗的圓木大橫梁,三夾水是怎麼通過的。   父親興奮地問:他們怎麼說?   大海隻告訴父親船家介紹的經驗很寶貴,使他增加了過江的勇氣和信心,沒有講船家說他們也在冒險,三夾水畢竟激浪滔天,常有人和船被卷走,消失得無影無蹤,人泅水通過是不可能的,而道,我從小起就在海水裡泡大,不是沒遇見過三夾水,很可能黃海的三夾水比長江的三夾水更險惡,不是一直安然無恙嗎。   父親道,看來你已下定決心了,任何人也無可阻擋了,父親為有你這個自告奮勇的好兒子感到驕傲,你母親在天庭一定也會含笑,可事關重大,絕不能失誤啊。   兒子摟起了父親說,我明白。   父親道,唯見長江天際流,江麵幾千裡,水流湍急,不要說到上海,到崇明都從來沒有人泅水過去過。   兒子說,所以從日出我就坐到這裡,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準備先泅水到崇明,在崇明養足精神,然後再全力泅水到上海。   父親道,好,要知道你是代表華東局去的,責任重大,不要忘記無家可歸、逃亡出來的東北父老兄弟姐妹們唱的“我的家在鬆花江上……”,到了上海,第一件重要的事馬上給華東局和各級發報。   兒子:我知道輕重緩急,我會立即發報的,隻是兒子不孝,辜負媽媽的意願了,媽媽是叫我不要離開你,互要關心衣食寒暖的。   父親:噯,媽媽指的隻是日常生活,怎能跟赴任國家大事比,媽媽不是還說多麼想看到你從一顆小苗長成一顆撼天大樹嗎!   兒子:是啊,媽媽真是可敬可愛!   父親:爸爸就關心不到你了,在上海,你特別要注意安全,上海日本人都知道海龍,你擊慘了他們,他們一直嫉恨在心,知道你到了上海一定會全力追殺,所有你要特別警惕,不能暴露。   兒子:爸爸,你放心吧,隻是兒子不孝,丟下你一個人了,你要注意及時休息。   父親:傻兒子,我怎麼是一個人了,不是天天跟全區人在一起嗎,起來吧,你坐了一天了,該回去歇歇,爸爸給你做頓好吃的,養足精神。   兒子:爸爸,你先走,我還想靜靜地坐一會兒。   能不能過江,在大海的心裡特別糾結,有的事不是以誰的意誌能沖破的,如正打仗的戰士,誰願意死啊,而總有犧牲,可是戰場上還有其他戰士互補,而他過江隻能一個人,若他葬身於長江,肩負的重任怎麼辦,比天還大的事啊,他一動身,江北各級都在等著他過了江,到了上海,找到了地下黨的電報哪。   大海捧著鮮花向母親墳頭走去,他過去總是給母親敬香,燒紙,但盡管祝頌,卻免不了還是煙霧繚繞挺悲涼的,今天換成鮮花,想看看記憶中的母親歡樂的笑容,他跪下來,把鮮花放在母親碑前說,媽媽,您兒子要遠離了,兒子特地來向你告別,兒子最舍不得離開的是媽媽,但兒子一定要遠奔,兒知道媽也是如此心願,兒子不是一隻隻在場地上跳來跳去尋食吃的麻雀,而是一頭翱翔天空的蒼鷹,我知道您永遠在祝福我,有你的祝福我多麼高興,媽媽,我多想看見你笑著祝福我此次的遠行,我知道,兒子不管到那兒,媽媽的心總在我身上,媽媽,祝福我順利過江吧,兒子回來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會帶給媽媽遠方的更鮮麗的花!   夜幕降臨了,江麵一片朦朧,隻有日本在江中巨艦上的燈亮著,探照燈在四周江麵上不時地劃過。王大海想,這首日本巨艦是個大害,很可能危及他的過江,想了想,心裡有了主意,要叫它粉身碎骨,正好先向上海、江北報個喜。   王大海開始行動了,他身旁拴著一隻特製的“魚鵝船”,這種船船體特小,輕便,狹條形,兩頭尖,像梭子,受阻極微,行速快。天色漸漸暗下來,依稀還能望見遠處,他舉起了望遠鏡,望了望還在江心停著的這首日本巨艦,心想,你到好自在,占領了上海後那樣地擰姿作態,好啊,送上門來的,我要叫你嘗嘗如何受到懲罰的滋味,這還僅僅是開始,以後就難說高下了。他瞧了瞧風向,將兩個不大的炸藥包綁在背上,登上魚鵝船,升起小小的灰帆,與江天一色,瞧不出來,他架船有絕招,如風吹似地向日本巨艦馳去。為了不使敵人發現,看再不能向前了,就卸下帆,下了船,身係繩索,連船潛入水中,選正了礁石,將船側過,綁緊在礁石上,什麼都看不見了,他就向日本巨艦遊去,能聽到巨艦上的動靜了,立即沒入水中,在巨艦的底下冒出了頭,日本人無法發覺,乘虛上了巨艦,瞧正機會,將單一的日本兵悶死,換上了日軍軍服,他找到了艦上的彈藥庫,與自帶的小炸藥包連接了起來。不一會兒,一聲巨炸,又幾聲殉爆的巨響,升天的殘骸與濃煙遮蔽了天空,殘骸掉入水中,隨浪飄去。   王大海父親王進林聽說日本的巨艦被炸了,很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