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怎麼能安睡,尤其是劉草草,清楚日本人不會罷休,天亮一定會有大行動,這裡是否安全隻有天知道,又就要天亮了。兩人睡得很晚,也沒有怎麼睡著。果真天還沒有大亮,日本人大動人馬,軍警、憲兵、黃協軍,分各路,一家也不放過,挨著嚴密搜查,正往劉天宅院靠攏,誰知到劉天家了會怎麼樣,劉天家無人出去,無人進來,無從知曉。韓義民與劉草草起得很早,劉草草的頭臉大為改觀了,這對專訓的特工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韓義民很驚訝,他們雖還毫不知道搜查的情景,但無端地總感到膽戰心驚,兩人站在樓廊上,天尚是蒙蒙亮,昨夜裡的陣陣秋風,刮得柳絮殘花落滿了場,滿地點點斑斑,院內尚是靜悄悄。 一夜秋風,落葉滿地。首先在院裡打掃的是一位年輕女孩,不過十六七歲,婀娜纖柔,靈巧秀氣,天真爛漫,把打掃衛生當作玩兒一樣,接著拿了笤帚來掃地的是管家,女子就招呼,孫管家,你也來啦!孫管家說,東家不叫你乾掃地等事的,你可來得那麼早。女孩說,我沒有事做也無聊,當掃地是玩兒呢。孫管家說,院子那麼大,有山、有水、有花園,到處可以遊玩。可是女孩說,我到這個家來真是享福了,乾爹把我當親女兒一樣,你對我也無微不至地關心。孫管家說,這是你的造化,是你有福啊!女孩道,是啊,沒有劉東家,還不知有沒有我呢!聽了他們講話後韓義民說,那女孩像是大家閨秀,怎麼還是個外來妹,沒有劉東家,還有沒有她是什麼意思?劉草草可鬥趣道,是嚒,這個女子像個神仙,天外來客,冰清玉潔,異常漂亮,難怪,不管是那一個男的,在如此年少、美嬌娘麵前,誰不癡心啊,一定會神魂顛倒了!韓義民道,哎,啥意思,你膽大包天!劉草草說,看你臉都紅了!韓義民道,胡說什麼呢!劉草草說,否則管她外來妹,內來妹,與你何乾?韓義民道,小心,你該挨揍了!兩人頗有點同心同情之感,親近了許多。 劉天也趕早起來了,走向場地講,孫管家,好好準備一桌席,我要招待一下昨晚從鄉下來的我的外甥和外甥女。孫管家立地道,知道了,放心,我一定按時準備好。劉天在內房裡擺了一桌酒席,他坐在搖搖椅上在品茶等待,準備親自陪飲。孫管家領著韓義民與劉草草從院裡往席間走著。劉草草又精心地喬裝了一番,一變了她的真麵容,韓義民不看自己也大變模樣了,而望著劉草草隻想笑,她的頭發,原來光光的梳在耳後的,現在毛毛叉叉地垂到額前,還有一綹蓋住了右臉,眼塗抹得比原來瘦削了,臉色有些灰蒙,臉型也變得圓胖了,完全像個村姑模樣,但還不失美麗,說不來是原來潔白漂亮,還是現在樸實好看。孫管家將兩人領進席間就退出去了,劉天看兩人打扮得像鄉巴佬的樣子真想笑,夜裡沒注意,加上緊張,又是朦朦朧朧,燈光下,沒細瞧,未過心裡去,很模糊本來的樣子,但也很喜歡現在的樸實,說他們從鄉下來的,認為這樣好, 三人坐上了桌,劉天謙和地說,本當大擺宴席,合院大歡慶,感謝兩位救命恩人,無奈日本特遣軍上海司令部就在跟前,邱木司令跟我又有所交往,現在上海日本人是太上皇,如果大請就得請日本上海司令部裡的司令等,我不想讓他們了解這裡的情況,所以必須極力回避,因此隻得怠慢你兩了!韓義民叫起了劉東家——劉天就馬上堵住道,叫舅舅!韓義民笑了,馬上改稱舅舅,說,談不上救命不救命,承受不起,我們是遇上了,沒出什麼勁,平常想幫還幫不上呢。 劉草草也插話道,是啊,舅舅,你這樣寬待,我們真承受不起! 劉天道,好,草草叫我舅舅了,不要見外,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嗎就要隨隨便便,甚至比一家人還該自在,不講主客,不拘長幼,不分第次,沒有貴賤。韓義民說,舅舅,這絕不可,長輩就是長輩,中國千古的規矩,舅舅的意思我們明白,感謝了!劉草草也說,是啊,舅舅,感謝了!劉天道,啊呀,你二位這麼懂事,我真高興!來,我們隨意喝酒,劉天拿起酒瓶要給兩人斟酒,韓義民拽過酒瓶道,舅舅的誠意我領了,但晚輩就是晚輩,理該我先敬舅舅三杯,他給自己斟滿了一盅酒道,既然舅舅已說到這個份上,我就破格了,我不會喝酒,就一杯代三杯,重敬舅舅,祝福祿、愉快、長壽!便一飲而盡。劉天大笑著連連點頭,謝了!謝了!劉草草緊接道,我也一杯代三杯,先敬舅舅,感激舅舅的盛情款待,祝舅舅福祿、愉快、長壽!劉天又大笑著連連點頭,謝了!謝了!動筷子,吃菜!吃菜!自家人,要喝好吃好,不要客氣。 大家喝了吃了一會兒,劉天想起什麼似地站起來,給自己斟滿酒講,“老天有眼,正好遇上你兩,否則我死在屋裡都無人知道,我必須要敬二位的,以表感激不盡,來,拿起杯,感謝你兩的俠義豪情,救命之恩,乾了!”一起乾了後他又講,“以後不是外人了,現在時勢很亂,二位的本領上海少有,我不能不問一下,不知二位都在何處高就?” 韓義民道,豈談高就,這都要亡國的年代,何處都安身不了,隻得走江湖瞎混。 劉天:走江湖,往何處去? 韓義民:現在江南到處是日本人,到處打仗,兵荒馬亂,老板無法帶領我們生存了,我兩現在四海為家,又四海無家,漂泊到那兒算那兒。可是日本人到處在燒殺搶掠,抓人,與其說我們在找事,不如說是在逃亡奔命。 劉草草聽得想笑又不敢笑,這個韓義民,憨憨厚厚的,表麵看不出,可這麼會編,編得真圓且動聽,繪聲繪色,天衣無縫,這麼有城府,把自己的後路都想好了,她感到好像生來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劉天知道,現在很多有本事的人想報效無門,就說,原來如此,那你兩願否留在我府? 韓義民說,難得舅舅如此關切,而我兩怎好煩心舅舅。 劉天道,我求之不得,高興都來不及,我沒有女兒,兒子已經死了。親兒女也不過冒死救老子的生命,你們豈不是如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兩若樂意,就留下來,如以後另有懷想要走我絕不阻,暫時就安心在這裡呆著,以便邊出去尋摸事地,邊安生。 韓義民與劉草草都立即站起來,雙手合攏作揖道,太感謝舅舅了,舅舅為我兩想得這麼周到!。 清早打掃院裡落葉的那個年輕女子笑盈盈地端茶進來,劉天叫她:毛毛,去把孫管家找來,你也一起來。毛毛回答是後,放下茶杯,就轉身奔去,很快把孫管家找來了,劉天說,我在這裡沒有直係親人,以後他兩就是我的直係親人,有什麼事,你就多關照。孫管家立地回話,東家,你放心。劉天又對女子說,毛毛,給你增加了兩個親人,你們都是年輕人,以後就是兄弟姐妹,在一起就熱鬧了。 女子叫劉毛毛,似乎有點畏怯的樣子,靦靦腆腆地答道,我不懂什麼,兩位哥姐要多多關照,以後要喝茶等什麼事就找我,喊毛毛就行了。韓義民和劉草草聽出來,她是個小管家。 劉天立即說,你倆也坐下,都拿起酒杯,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一起乾三杯,一起暢飲! 劉天哪裡會知道劉草草是昨天日本特遣軍上海司令部出動了大批軍警、不少特工和黃協軍大舉圍追、捉拿、要擊斃的特重要人物,此事還沒有偃旗息鼓,而更是風起雲湧地正進行嚴密搜查。 整個晚上,周圍各處死死封鎖得鳥雀都飛不出去。清晨開始,日本兵和黃協軍,及軍警突襲家家搜查,箱裡櫃裡,缸裡磅裡,柴禾牲圈,暗處明處,都翻得底朝天,現在正搜查到劉天這兒來了,他們主客還正在喝酒,毫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