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局不利(1 / 1)

南北浮生記 胡塔理 7545 字 2024-03-16

初秋淩晨,天色微亮星月隱去,城外一片密林中,個子高挑服飾華麗麵色白皙的青年人,正追逐著一個矮小瘦削的少年。   少年本來膚色呈較淺的小麥色,此刻確實麵色泛起慘白並且缺乏血色,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身後的青年跟著走走停停,始終與少年之間維持兩三丈的距離,好似老貓玩弄耗子一般墜在後麵。   青年又追逐了一會兒,他仿如失去了追逐下去的興趣,突然高高躍起,攀爬至樹梢上,俯看起樹林裡發生的一切。   少年再次回頭觀察到身後的青年,突然發覺那人沒了蹤影,原先凝重的神情也終於放鬆了少許,不過他腳下的步伐卻沒有放慢的跡象,仍在盡力地往樹林一側走去。   此刻在他不知道的樹上,目睹這一切的青年眼神中卻仍是冰冷一片,與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嘴角竟不斷上揚起來。   少年每邁出一步使地麵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青年臉上喜色就隨著這聲音變得更盛一分。   就在少年自以為耍了個機靈,能夠調轉方向安全離開時,青年嘴角卻閃過一抹冷笑。“時候差不多了,也該是時候發作了吧。”   少年又邁出一步,突然渾身緊繃呆立在了原處,接著又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仿佛癲癇發作般地栽倒在一顆大樹旁,身體不斷地抽搐了起來。   沒一會兒,少年便成了出去的氣多、進去的氣少,掙紮撲騰的幅度也越來越小,緊接著兩眼圓睜,不可置信地一命嗚呼了。   眼看著少年咽了氣,青年靈巧地自樹梢輕輕降落到地麵。“試驗離成功,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不過這人接受真氣後能活蹦亂跳地跑到這裡,應該離最終成功也不遠了,也不算枉費了這段時間的辛苦,估計再有十來個人應該就能成事了。”   青年慢慢悠悠地走到倒地的屍體旁蹲下,嫌棄地看了死不瞑目的少年一眼之後,熟練地從屍體臂彎處摸出了一隻薄如紙片的小刃,在簡單擦拭小刃一番後,青年便重新把它收進了袖內。   在青年打算就此離開這兇殺現場時,一個清冷的女聲,自遠處傳了過來。   “盯了這麼久,總算給我抓個正著了,也讓我瞧瞧,這些日子喪盡天良地殺了這許多人的兇手,究竟長了怎樣的一副臉孔吧。”   幾聲沙沙的響動後,一個身著夜行服身材高挑纖細的蒙麵女子,便出現在了離二人七八丈的地方。   “前輩的輕功了得,在下實在佩服,不過不巧的是,在下早就準備了後手。所以對不住了,此間的事已了卻,鄙人就要撤退了。”華服青年微微一笑動作十分優雅,接著他一連自袖中甩出了十幾枚彈丸,隨著這些彈丸在樹林中同時炸裂開來,一股濃濃散發惡臭的黑煙,瞬間便將方圓十數丈遮蔽了起來。   女子知曉林中被追之人,多半已經兇多吉少,此時一來看不清黑煙中具體情況,二來又生怕黑煙中被摻雜了有毒的東西,也隻得先行退散開來,靜靜地等煙幕消散再進入其中。   “算上前幾次,和這女人已經碰了不下六次,再在瓢城這裡行動恐怕遲早會暴露,看來這趟回去要換一處地方重新找人進行試驗了。”青年絲毫不受這黑煙影響,他動作麻利地抹去了有關自己的痕跡,接著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了……   良久,黑煙徹底散去後,身著夜行服的女子才小心翼翼地來到樹林中心。看著趴倒在樹木旁死不瞑目的少年,女子遙遙地嘆了一口氣道:“怎麼偏偏是你這個小子,唉,這下小丫頭又要哭上好一陣了。”   女子走至屍體旁,先俯下身子,為少年合上圓睜的雙目,又對著少年微微欠身連念了兩聲“阿彌陀佛”,隨後便運起輕功往城內急速掠去。   “哎呀,這身子是越來越不便了,才跑了這幾步,已累成這般模樣。”女子馳入城內,一手扶腰略作喘息,心中不由感嘆。   “反正遲早小丫頭也是要知道的,不如現在就告訴她吧。”不一會女子便來到一處小院子,連敲幾下木門,聽見裡麵的腳步聲後,女子也沒有猶豫,一下便跳上了屋頂。   “哥,你回來了。”屋子裡麵急急忙忙敢來開門的小女孩,臉上興奮一閃而過。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前,女孩使勁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在確定真的沒人後,便慢慢失望地搖了搖頭,打算重新往屋子裡踱步而返。   屋頂的女人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捏著嗓子變換了嗓音,對即將走開的女孩道:“你哥哥在城外的樹林裡,隻是他的情況可不太好。”   “額又是這個阿姨的聲音,是城外樹林裡嗎,隻要哥哥沒事就好,我這就去把他接回來。”女孩返回屋子,匆忙地穿好了衣物,在鎖好了院子外的門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城外走去。   “天色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要是這一身夜行服被瞧見了,少不得又要被長青嘮叨了,但願這小丫頭能堅強地挺過這一關吧。”女子踩著屋頂的瓦礫步伐急促,隻一溜煙就消失在了殘存的夜幕之下。   顧遠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寒冷與疼痛,耳邊傳來一個女孩斷斷續續的哭聲,他艱難地在一片枯枝腐葉中側翻了下身,睜開雙目醒了過來。“嗬,我怎麼沒戴眼鏡也看得這麼清楚,摔一跤還有這種效果的。”   “醫務室裡什麼時候有小孩的,真是吵死了,就不知道體諒一下實習回歸的傷員嘛!”顧遠不耐煩地甩了甩手,打斷了女孩的哭泣。   “哥,你醒了,真是嚇死我了。”哭聲隨著顧遠的動作停止,清脆的女孩聲音在顧遠的耳邊響起,她兩隻手也死死抓住顧遠的手臂,不停地晃動了起來。   “停停停,你先別晃,晃得我頭又疼了。”那女孩看見顧遠醒來,手上動作便停了下來,臉色也變得不再焦急。   顧遠仔細打量了了那女孩,她頭紮兩個辮子,兩隻眼睛烏黑明亮,眼眶微微泛紅,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她的鼻子小巧精致,嘴唇嫣紅,身材嬌小,至多隻有十一二歲,相貌倒是長得十分可愛。   隻是她身上的衣服卻讓顧遠一整納悶,那女孩穿著一身粗布右礽的古樸服飾,此刻正跪坐在自己身旁。   “這什麼情況,搞整蠱,也不用下這麼大血本吧,還找這麼漂亮的小演員來。”顧遠閉上雙目,旋即又重新睜開,發現女孩仍一動不動坐在自己旁邊,周圍也確實不見其他人的樣子,一下大腦猶如宕機般停在了原地。   女孩見顧遠眼色茫然地看著自己,說話的語氣,也不似自己尋常接觸的人,立刻鬆開抓著他的手,怯生生地看向了他。   顧遠見女孩也呆呆看著自己,知道自己失了分寸,尷尬地乾咳一聲,於是便椅著後麵的大樹坐起身子,觀察起了自己來。   這一打量不要緊,顧遠卻更是頭大了,他此時也身著一件有些破爛的灰色麻布衣裳,也是一樣的古裝打扮,右臂臂彎處還隱隱作痛。   他的身形變小了不少,大概有他剛上初中時那麼高,身材很瘦幾乎可以說是皮包骨,甚至有營養過於不良的跡象,仿佛風大一點,就能像地上的落葉一般隨風而去了。此刻他坐在地上,幾乎能感受到骨頭隔著皮膚,把自己給戳疼了。   “這他媽的還是我?”他感受著真實的呼吸頓錯感,樹木的味道與身體上的疼痛,饒是覺得難以置信,但少頃顧遠還是明白自己可能穿越了的事實。   “我就熬夜看了場歐冠,第二天測了個一千米,就給我整到這裡來了?”看見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顧遠心裡不斷嘀咕。   “也不能就這麼乾坐著,先站起來觀察觀察四周什麼情況吧。”顧遠站起來轉身環顧四下,周圍除了小丫頭,是一個人也沒有。   剛轉過身來,他的左臂處就傳來一陣劇痛,然後全身也泛起一陣酸麻,體內如同火灼燒一般難受,隨後兩腿一軟便又癱坐下來,幸好地麵有一層落葉覆蓋他才沒摔得很痛。   “真是倒了血黴了,傷得還不輕,連站起來都夠嗆,這人生地不熟的也隻有先跟這女孩可以打聽打聽情況了。”   “小妹妹,這裡是哪兒,我怎麼會躺在這裡?”顧遠輕聲向女孩問道。   “小妹妹?哥哥,自爹爹過世後你可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怎麼連欣兒都不記得了,你別再和我開玩笑了。”說著女孩流下兩行淚水,雙手掩麵不停抽泣起來,仿佛丟失了至寶一般。   “你別哭啊,我剛才是逗你玩呢,欣兒我怎麼會不記得呢,你看我這不還記得你嘛。”顧遠隻得裝作認識女孩,又順著話鋒安慰起她來。   女孩聽到他安慰,又哭了一會兒,也就漸漸停止哭泣,隻是雙手卻又抓住了顧遠的胳膊,抓得比先前還要更緊了一些。   顧遠見她不再哭了,就開始套起小女孩的話來,他一再強調自己不會離她而去,隻是在林子裡摔了一跤摔壞了頭,現在頭腦模糊事記不全了,所以才問她問題了解事情經過好恢復記憶,女孩見他不像說謊,便也認真回答了起來。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在顧遠不斷旁敲側擊下,他總算是大致了解了目前的狀況:這個纏著他的女孩名叫方欣,是城北鐵匠的女兒。方欣自幼喪母,一直和父親相依為命。顧遠身體的原主人一個小叫花,鐵匠見他可憐便收養了他。   變化發生在大約一個月前,鐵匠無故猝逝,家裡一下沒了收入來源。鋪子的爛尾賬,最終隻勉強收回了三分之一,打理喪葬後,兩人最後還背負上了債務。   這個時代的人普遍信佛,按周圍人說法,方鐵匠早逝,需要辦一場較大的水陸法事消去災禍,亡魂得以解脫,後人也不至於被亡魂糾纏。   兩人都想為鐵匠做成這場法事,但實在有心無力,但是這事就這樣一直掛在二人心頭揮之不去。   事情在前幾天突然有了轉機,小叫花聽人說,城南出現了寶庫。本來他也是將信將疑,但自從親眼見到有人拿著換來的錢在城裡揮霍後,他便對此深信不疑了。   受此鼓舞,小叫花昨天早晨也出了城,打算碰一碰運氣看看。原本他答應女孩,天黑前就會回家,哪知卻一夜未歸。   “看來這小叫花,該是尋寶的時候出了岔子,結果讓我借屍還魂,給穿越過來了。嘿,老子怎麼這麼倒黴啊,這都穿越了,都隻能附身在小叫花子身上。”顧遠閉目休息了好一會兒,心中幽幽的嘆道。   “這下是真便宜宿舍裡幾個兒子了,我這一穿越,他們就算不去偷耳機也能保研了。”顧遠苦笑一聲後,終於接受了自己已經穿越的現實,他呆呆坐在原地黑著張臉,雖不至於捶胸頓足,仍一連嘆了好幾口氣。   半晌之後女孩見顧遠臉色緩過來了一些,也沒什麼動靜了,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哥哥,這裡陰森森的,不是久留之處,咱們還是先回家去吧。”   看著一臉期盼的女孩,顧遠自知此時自己,也沒別的地方可去,隻得答應女孩的請求。“好好好,先回去再說。”   女孩微微一笑,便攙扶著顧遠朝城內走去。一路上二人經過不少賣食物的小攤,顧遠每經過一個攤位,總要停留一下,女孩也不住地吞咽口水。可一想兩人俱是身無分文,也隻好搖了搖頭繼續朝城北走去。   又走了約莫五六裡路,二人終於回到城北的鐵匠鋪子。鋪子外麵是一間小小的店麵,店麵由青瓦青磚和一些土坯構成,屋子墻麵已有些斑駁,窗戶也有了些破損,但墻體周圍卻不見有掉落的土渣,顯然之前二人還是有盡力維護的。   女孩迅速地摸出鑰匙開了鋪子門,一進門顧遠就看到屋子裡墻麵上,掛著農具和廚具等各式各樣的鐵器,屋子正中還有個櫃臺將屋子隔成兩個區域。   女孩帶著顧遠走到櫃臺後的門前,打開後門跨過一個天井,二人就來到後麵供人居住的小屋處。   小屋西側有一間不大不小的廚房,顧遠就和女孩在廚房中的小桌旁坐下了。   這家的廚房裡,米甕連一粒米都見不到,灶前的柴火也隻剩下小小的一捆,看著還剩小半水的水缸,兩人都無奈地露出苦笑。   就在兩人進店不久後,店裡便又來了不速之客。那是一個身材臃腫、塗著濃濃脂粉的中年婦人,她一進店便扯著嗓子叫起了方欣的名字,一雙眼睛不停在屋裡掃來掃去。   婦人便一手提著的一隻破舊的竹籃,一手摸著鋪子裡剩下的鐵器,很是熟練的在鋪子裡摸索起來。   方欣聽見婦人聲音,先是眉頭一皺,隨後先讓顧遠留在原地,便強撐起笑臉走了出去。   婦人見方欣出現先聽下了手裡的事,然後便發出一陣乾笑,慢慢和方欣談起了話。   方欣支支吾吾地招架了半天,終於潰敗下來,她嘟起小嘴心有不甘地對婦人說道:“王嬸,自從爹過世辦了喪事後,我家裡已再沒有餘錢了。大家都是鄰居,您也知曉家裡內情,我也不是賴賬不還的那種人。家裡還剩了些爹生前打的鐵器,老樣子,您還是拿它們先抵些利息,等再過些天,我去柳家做工有了工錢,就把剩下的錢慢慢給您補上。”   婦人見方欣識趣,也不再收斂看向鐵器的貪婪目光,但她卻沒有急於動手,皮笑肉不笑道:“寶寶,王嬸說的話你不要不愛聽,你哥哥畢竟是收養來的,他終究還是個外人,這間鋪子處置的權力,自然還是要落在你這親生女兒的手裡。他自從昨日出門後,一直都沒回來吧,若是一去不返,我上次和你說的事,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婦人又往方欣所立處湊近了些,慢慢道:“城東黃家,現在可比柳家更有權勢。黃老爺子看你可憐,感動於你的孝心,這不,他心又一軟,又給你加了五貫,那可是足足三十貫啊,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那婦人逐漸展露出一股奸商中介的樣子,繼續補充道:“黃家還說了,你賣了宅子後,還可以去黃家做工,光每月的月錢就足足有八百文。柳家人丁稀少,你到他家最多隻能做個丫鬟,最後也是蹉跎歲月。欣兒你長得這麼水靈,隻是這樣也怪可惜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去黃家就大大不同了,黃府有兩位公子,你萬一被他們看上了,將來能嫁入黃家……”   方欣一直緊鎖眉頭,婦人仍不住苦口婆心的講著,後院的顧遠終於聽得有些不耐煩了,叫了一聲:“小妹啊,你先別聊了,你哥我都快餓死了。”   “什麼,你哥回來了?”婦人聽見顧遠打斷了她接下來還要講的話,臉上卻難得不見不耐煩的神色。   “對啊,他就坐在鍋屋(方言即廚房)旁邊呢。”   方欣聽到顧遠聲音如獲大赦,擠出笑容,裝作不情願地道:“王嬸,你也知道的,我哥他一向不喜歡黃家。現在回來又受了傷,情緒不好,我更拗不過他了。這樣吧,等過幾天他心情好點,我再勸勸他。”   “我先看看你哥他到底怎麼樣了吧。”婦人放下了手中竹籃,輕車熟路地跑到後院。她一進門,便與躺在藤椅上的顧遠立刻四目相對,隻一瞬她便仿佛見到瘟神般,頭也不回地折返到前院去了。   “真好啊,你哥他還在,可真是太好了。”婦人聲音有些發顫,看了好一會兒墻壁上的鐵器才,她恢復了幾分鎮定。   回過神來她也不再假裝客氣,又撿了幾把菜刀剪刀等方便拿的東西,放進竹籃裡,接著就迅速的就走出了門。   臨出門時她還不忘再叮囑方欣一句:“這次的事情,你還是再好好考慮一下,黃老爺那裡,我也會幫你看著的。”接著她便著急忙慌地往對街的院子裡跑去。   方欣見婦人離去,生怕她再折返回來,趕忙把外門關上,就趕緊返回後院廚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