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姓盧的小子,是真能憋壞啊,不行,不能讓他這麼順心的打下去。” “他們倆當著這麼多人約好單打獨鬥,旁人便沒了插手的可能。別忘了,這裡可是柳家地盤,要是真能上去幫忙,圍上去要揍那姓盧的人,兩隻手怕是都數不過來。”薑薇梓皺了皺眉,露出一種愛莫能助的為難模樣。 “要是能讓姓盧不再這樣躲閃,柳長青再一鼓作氣猛攻,興許還能有救。” “對啊,找個法子逼他出手打柳長青,不就行了嘛!”顧遠受到薑薇梓最後的啟發,也明白了過來。 “隻是要想個什麼樣的辦法呢?” “他能用言語調動眾望,引柳長青和他單挑。你平時嘴那麼硬,就不能讓眾望,逼他不在躲閃?” “是啊,隻不過還得找個由頭出來。” “我和你一塊想,興許能快一些。” 二人仔細一合計,在柳長青又出了二十餘招後,終於想出了一套,逼迫盧仲樓主動出擊的話術。 “快點快點,在不搞,老柳怕是真撐不下去多久了,幸虧我之前也攢過一次局,要不還真耽誤事了。” 帶著一臉壞笑的顧遠,突然捏著嗓子,學起那日說書中年的樣子,賤兮兮道:“姓盧的,你剛才不是挺狂嘛,看你被柳前輩攆著打得和孫子似的,真丟人。你小子就是個慫炮,根本沒種和柳前輩硬拚。還好意思說你家鏢局乾的比柳家好,難道護鏢的時候一直躲,就是你們衡泰鏢局的路子嗎?” 見眾人反應還不夠強,行至人群中的薑薇梓,扮演起鏢主的角色道:“各位都看看,如果隻有這等水平,哪有主動打退匪徒的可能。我們還能放心把東西,交到衡泰鏢局手上嗎?” 盧柳二人插招換式,雖說鬥得也算精彩,但一方壓上一方反擊的打法,圍觀的眾人開始還覺得新鮮,看了如此多招下來,也實在是有些膩味,略懂些的人,已經開始期待對攻的場麵。 本就想看些新鮮套路的眾人,又被顧遠和薑薇梓兩人一番挑唆,頓時不少人都開始嚷嚷起來。 晚宴上與柳家有交情的賓客,再加上鏢局裡的鏢師們,聽到這話頭一起,也跟著推波助瀾,試圖這樣來幫助柳長青。 盧仲樓眼見自己被民意裹挾著架了起來,原先的計劃已被打亂,隻略微環顧了下四周,一眼就看到了,最先開始挑事的顧遠。 他先惡狠狠的瞪了顧遠一眼,隨後平靜反擊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柳前輩的武功,以剛猛無匹著稱,我不與他硬拚,實是明智之舉。護鏢最重要的不是強出頭,與人拚出個無意義的高低,而是竭盡全力保住客人的東西。禦敵也講究個隨機應變,要是碰上敵人實力極強,還是強行搶招對攻,丟失了雇主的東西,不是更加得不償失嗎?” 他輕蔑的一笑後,聳了聳肩繼續道,“你們長青鏢局的鏢師,就隻會和人硬碰硬。怪不得柳家鏢局生意,乾的是越來越差了。” 他一番話甩出來,竟反將了顧遠一軍。中立的人們,覺得他的話也有道理,被點燃的好奇心也熄滅了一半。 顧遠見一號預案作廢,拱火的心卻一刻不停,但又找不著反擊的話術,隻得繼續掄起三板斧起哄道:“你小子就會說大話,打不過就說打不過,一點也不丟人,硬找理由就難看了。” 盧仲樓見顧遠也沒個別的法子,乾脆忍著心中不悅,無論顧遠二人怎麼使激將法,始終保持站在原地,絕不主動出手,一時間雙方就這樣一直僵持不下。 顧遠的計劃雖沒完全奏效,但對柳長青也不是全無好處,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消耗,柳長青的體力也得到了恢復,並且時間也距離開席,越發的接近了。 如果到了那時候,還分不出勝負,雖然柳長青沒法獲勝,會讓長青鏢局多少有些掛不住麵,陷入被人挑釁還無所作為的難堪中,但這也總比直接他氣力不濟,當場輸了要強。 甚至隻要柳長青,能合理運用輿論,事後甚至還可以,裝出一副愛才的模樣。先誇一句“後生可畏”,再向別人聲明,自己隻是不願摧折年輕人的自信,才故意手下留情沒有下死手。怕是連已經損失的顏麵,也可盡可能挽回些許的。 “柳前輩自從娶了夫人回家,武功便是每況愈下,想來現在也很後悔,把練功時間,都消磨在了溫柔鄉裡吧!”不知何時,人群裡又傳來一把陌生的嗓音,一下就把眾人的討論,都引到了一旁的柳夫人身上。 盧仲樓的嘴臉含笑,他們一方的盤外招,也適時地啟動了。 隻是在場的賓客,也不都是完全和柳家一條心。人群中同樣也不乏看熱鬧,甚至對柳家頗有微詞的人,等著落井下石的。這些人一聽到調性一轉,也跟著開始那人,把矛頭指向了柳夫人。 起初聲音裡起先還隻是合理分析,到了後麵卻越發走偏,連柳家一方的人都壓製不住了。 有的人說柳夫人麵相不佳,沒有旺夫相,體態纖細一點也沒大戶人家該有的富態。 還有些八卦的說,柳夫人這種顴骨高、麵相冷淡的女子,在夫妻間甚於畫眉之事上,最是能消磨男人的精力,說不定柳長青,就是被她這樣給掏空了。 更有甚者直接點出柳夫人來歷不明,極有可能是年輕時候傷了身子,才導致她和柳長青,一直沒有生下個一男半女。構建出一個柳家家主,慘當接盤俠的綠色故事。 不過這些話,於冷眼旁觀的柳夫人,似乎一點都構不成影響,她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過一下,一副“我隻要理你們就是我輸了”的滿不在乎模樣。 但隻過了一會兒,柳夫人的神情,還是逐漸緊張起來。隻因她看見一直忍受嘲諷的柳長青,突然麵部變得青筋暴起,俊郎的麵龐上,也生出了一抹遠勝先前狠厲與猙獰。 要是沒人包圍著,她隻怕立刻就會沖上柳長青的身邊,阻止他不要再戰。 熟悉柳府內情的人都知道,柳長青為人大大咧咧隨和溫吞,哪怕當麵貶低他本人,他也可以一笑了之。 不過柳長青卻有一處逆鱗不可觸犯,隻要挑釁者語言,涉及他的父母妻子及弟兄近親,他的火氣可謂是一點就著。 不聲不響之間,柳長青已悄然運足氣力,目標直指帶頭鬧事的盧仲樓。 盧仲樓不知怎麼回事,柳長青的氣勢突然暴漲了足足三成,麵色明顯可見火氣,竟擺出要一副要打死自己的樣子。 即便明白已有應對的經驗,心底還是生出了打退堂鼓的念頭。但他的退意隻作用了一瞬,很快就有硬著頭皮,準備迎接盛怒的柳長青來。 “從開始到現在,一直被柳前輩攆著鼻子打,在天上地下的也都滾過一遭了,你也算是展示夠護鏢的能力了吧。” 就在二人間又劍拔弩張之際,一直旁觀的薑薇梓,終於抓住了盧仲樓話中的漏洞,犀利地展開了反擊。 她心思細膩地先朝著柳長青站立的位置,微施一禮,提醒他先平復心情。 然後繼續轉向盧仲樓道,“柳前輩的資歷在鏢師這一行,也算是泰山北鬥般的存在,他護鏢的能力自是沒得說,但卻極少被人瞧見。”薑薇梓不待盧仲樓開腔,麵上開始露出惋惜之色。 “本以為能在今晚見識南國一絕,隻是實在可惜,今晚的對手實力真是不足,柳前輩竟連展示一絲護鏢的水平的機會,都沒有啊。” “柳家主的護鏢技術,好像也很有看頭啊!” “要是對手強一些就好了…” 眾人好奇心的火種,就這樣重新燃起,紛紛表示想看柳長青護鏢的姿態了。 她又轉向盧仲樓道:“雖然會有些勉強,對手若是可以強攻,柳前輩相比也不會吝嗇到不讓大家開眼的。” 女郎忽又轉向盧仲樓,“為了不讓大家失望而歸,不如接下來,就由你試著主動進攻,也讓他老人家展示下護鏢的能力吧。” 盧仲樓聽到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話術,原地站著的姿勢,又不在穩當了,隻因民意似乎有走向了,於他不利的一麵。 “暴力女,沒想到你抓重點鬥嘴的水平見長啊。”顧遠豎起一根拇指,贊嘆薑薇梓的機智。 見氣氛仍差些火候,顧遠也跟著朝著柳長青喊道:“柳前輩,明眼人也都知道,您的武功比他強了,足足十幾二十倍。正常情況下,當然不會和他一樣,被人壓著打得跟縮頭烏龜似的。但咱這些小年輕歲數小些,沒什麼見識,還是想看看您護鏢時的英姿的。所以嘛,還請您暫時先收起進攻的鋒芒,勉為其難地防上幾手,也讓我們小輩開開眼,瞧瞧您這等一流的鏢師,到底是怎麼防守的吧。” 見火候好像還差了些許,薑薇梓也對周圍的眾人繼續煽風點火道:“柳前輩名震江湖多年,大家都有所耳聞,但他護鏢的風采,不曾公然展示一二。聽人說,許多年輕鏢師,都表示是在柳前輩影響下,才加入到這一行來的。” “我之前在鏢局乾活時常聽人說,許多鏢師有了名聲,為了誇耀自己護鏢水平高,還喜歡以“小長青”、“病長青”之類的外號自居。”顧遠趕忙也拾人牙慧跟著說。 顧遠又指著周圍一眾長青鏢局的鏢師,“就是咱們長青鏢局裡的人,每每護送成功,也會喊什麼,‘我護鏢像長青’的口號,以彰顯誇示自己能力的。” “哇,像長青都那麼強,眼前這位真長青的水平,還不知道得高到哪裡去了,不看一看,定會是生平一大損失啊。”鏢局中人也恍然大悟,也跟著顧薑二人搭腔道。 呼聲越發高漲,在場群眾,原本即便對柳長青展示防守沒有興趣,也被勾起了過一下眼癮,回去好和人炫耀的心態,一下子起哄聲又大了一倍。 末了,顧遠向柳長青點了點頭,又朝外圍的柳家鏢師們喊道:“正巧今晚在場的年輕鏢師也不少,一定也想看看好學一些回去,柳前輩想來也不會藏私,不如就當場示範下二十多年的護鏢技巧,這不比咱閉門造車來得強。” 以林無畏等為首的,長青鏢局候補鏢師,又紛紛附和道:“對對對,柳前輩也該展示展示護鏢的水平了。” “你這煽動人的本事真是極佳,盧仲樓現在是騎虎難下了,隻要他不動用身法躲閃,柳長青一旦抓住機會,很快就能速戰速決了。”薑薇梓看著臉色越發難看的盧仲樓,難得的誇獎了顧遠一句。 柳夫人見局勢重新有利己方,也不再蹙眉,而是朝出言相助的顧薑二人,投來感謝的目光。 柳長青休息得也差不多了,順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眾人見飯點已近,紛紛起哄攛掇二人速戰速決,好早點入席。 顧遠轉向盧仲樓道:“開席時間也快了,咱就就速戰速決,十招以內解決戰鬥吧!” 顧遠的語氣透出報仇的喜悅和譏諷,盧仲樓聽得十分不爽,要不是一旁還有虎視眈眈的柳長青,他說不定當場就會和顧遠撕打起來。 “大家都想看柳前輩護鏢,盧公子該不會想掃了大家的興吧!”薑薇梓也冷不丁補上了一刀。 “柳家主護一個,柳家主護一個...”顧遠藏在人群中不斷換著口號,盧仲樓已經被眾人逼到了,必須出手的僵局之中。 借來攻擊柳家的跳板,竟將自己逼入了絕境,這樣的變化,實在是始料未及。 盧仲樓瞟向帶頭挑唆的顧遠和薑薇梓,眼神中又添了幾分怨毒。奈何眾人已將他架上火堆,他也隻得硬著頭皮,主動對柳長青展開了進攻。 盧仲樓的武功絕不算弱,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配合精準的打擊手法,等閑高手都難以招架。可若是放棄優勢主動攻向,以招式剛猛著稱的柳長青,卻連先前一半的水平,怕是都難發揮得出了。 柳長青把握機會的經驗老到,現下又是火氣未消,對方一有破綻,他的攻擊便接踵而至,隻幾招後盧仲樓就陷入了疲於應付的局麵之中。 盧仲樓好不容易兩掌同時出手,對上柳長青一拳,掙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剛要退卻一步,眾人仍不依不饒逼著他再攻上去。 一旁的顧遠,時不時還飆出幾句垃圾話,怎能不讓他更加怒火中燒。 盧仲樓眼中一絲狠厲閃過,重新活動了一下筋骨,站定身子後立刻又一掌朝柳長青胸口劈去。 柳長青沉腰站穩紮牢馬步,猛地對出了一掌,這一掌威勢迅疾,他的手臂又長出盧仲樓一大截,竟後發先至朝著盧仲樓胸口拍去。盧仲樓見勢不好,隻得矮身堪堪避過,他動作卻有些拌蒜,導致下盤不穩,徑直朝著柳長青懷裡鉆去。 柳長青站立在原處不動,一直未出的左手握成拳頭,迎著盧仲樓的鼻子打去,眾人都看出這一拳已是避無可避。千鈞一發之際,盧仲樓終於開口討饒道:“我輸了,還是柳前輩技高一籌。” 發覺對手認輸如此乾脆,柳長青的拳頭,準確地在貼近盧仲樓的鼻尖處收力停下,右手也伸出去扶人。 就在眾人要為柳長青歡呼勝利時,盧仲樓忽的站立不穩,身子避過對手扶他的右手,加速向前倒去,使出了一記頭槌,結結實實地砸在了柳長青的胸口處。 柳長青沒有防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胸口突遭重擊,呼吸先是一滯,麵色也旋即變白,人勉強站在原地未動,右手及時把盧仲樓架住,使他無法再前進一步。 柳夫人見勢不妙,一個箭步沖上來,推開盧仲樓,扶住丈夫站穩,狠狠瞪了盧仲樓一眼。 眾人見到如此結局,先誇獎柳長青有宗師風範,又罵盧仲樓投降後還出手偷襲不講武德。 “他最後那一下,怎麼看也不像是一時失手,倒想是有意為之。”顧遠看著裝出一臉無辜的盧仲樓,氣憤不已道。 “柳前輩好心沒打你,還扶你一把,你竟然還出手傷他,你們衡泰鏢局都是這樣報答別人的嗎。”周圍幾個站在長青鏢局一方的賓客,和柳家的一眾鏢師,紛紛出言訓斥盧仲樓。 “晚輩是學藝不精,才導致未能站穩,實在是抱歉抱歉。”盧仲樓一改之前的囂張跋扈的態度,語氣也十分誠懇,一時間眾人雖然噓聲一片,倒也沒法再責備於他了。 柳夫人悄無聲息已經湊到柳長青身邊,在夫人扶持下,終於緩了過來,擺了擺手道:“我沒事的,隻是好好的一場宴席,卻被這一架耽誤了,還請諸位來賓不要怪罪。” 柳長青平靜地對圍觀的眾人道:“請各位還是入座吧,宴席待會兒就開始。” 說完話他佝僂著身子,重新挽起柳夫人的手,口中輕聲細語地說著寬慰的話,示意妻子不要擔心。 柳夫人雖然眉目重新舒展,臨走前還是不忘,再瞪了盧仲樓一眼,隨後又向顧遠薑薇梓兩人,點頭表示了謝意,這才轉身攙扶著柳長青,慢慢朝著後堂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