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風理順了所以探明的線索,他的思緒變化迅速。柳家潛藏著,曾經把建康攪得雞犬不寧的“凝夜紫”。但齊王掌控的黃家,自己也難說乾凈,涉及十三條人命,已是絕對的大案,由刑部直接調查都不過分。 兩相比較後,鄭成風還選擇去了罪名相對較輕的柳家,選擇去見一見那個小叫花。 柳府的大門依舊緊閉,鄭成風瞥了它一眼,卻沒有選擇去敲門,而是繞道一處院墻。柳府的圍墻算不得太高,他隻是輕輕一躍,就落在了頂上,觀察一陣後他又一躍而下。 鄭成風多年前,曾多次參與逮捕“凝夜紫”的計劃,“凝夜紫”總是能從防守薄弱處出現,再以最佳路徑摸到藏寶之地。 貓要是想捉到老鼠,就得比老鼠還狡猾才行,他們這些捕快多次失利後,竟也開始以盜賊為師,研究起了如何攻破防守的門道來,之後再把這種經驗投入到防範之中,果然從那以後,捕快們被戲耍的次數就有了顯著的降低。 不誇張地說,如果讓鄭成風策劃一次夜闖宅邸的奪寶計劃,怕是絕大多數的盜賊同行,都得跪下給他唱首《征服》,再叫他一聲大師。 沿著院墻向東行二十餘步,就是一進小院子。這小院裡雖然空無一人,卻有著新的打掃痕跡,裡麵留著大量火炭燒焦後的氣味,墻皮也被高溫烘開了不少裂縫。 南楚朝對火藥的控製算不得太嚴格,隻要不被發現,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少世家大族、公侯將相私下都有一定量的儲備,但柳家這樣的存量,還是嚇了鄭成風一跳。 他撚了撚地上殘餘的粉末,放到鼻子旁嗅了嗅,“木炭、石灰、堿,還好沒有火硝和硫磺,還不至於違反律例。”他心裡默念著,身段也重新放鬆下來,可想到鑄幣所需之物與這些也有很大的重合,不由重新緊張起來。 柳府的人員,最近開始了應對圍攻的訓練,不少原本沒有空置的院子,也沒了人煙,就像是有什麼秘密集會似的。鄭成風循著聲音繼續向東行進,總算聽見了人聲。 “最近得小心有人偷摸進來,聽說那什麼狗屁齊王,他媽的家裡有輕功很高的人,咱們也不要單獨行動了。” “什麼齊王他媽的家裡,吳家人要是知道你這麼稱呼他們,怕不是得單獨給你,加一封追殺令。還有你不是說,要爆錘黃宜祿一頓嘛,怎麼這會兒又慫了。”這次傳來的確實個清澈的女聲。 “就那王八蛋,你是沒看見,那天老柳站起來還沒亮招,就嚇得縮回去了。他那官迷爹,還不要臉地把新娘子往中間擠,護住他倆,真是一點臉都不要。要不是後來那王妃過來橫插一手,我一定要揍他一個,生活不能自理。” 鄭成風聽見熟悉的聲音,腦子裡一下就冒出了,那老氣橫秋的少年模樣。說話的兩人,聽聲音年紀都不大,依他判斷應該能輕鬆拿下。 說乾就乾,鄭成風貼著小院外墻來到門口,瞧見兩人都背對著自己,當即就壓低聲響沖了出去。鄭成風的偵查推理能力乃是一絕,是出了名的靠腦子辦案的能手。他的拳腳功夫卻是半路出家,講究的就是一個簡單直接、實用至上,大多是軍隊中通用的擒拿格鬥手段。 此刻他一手去揪少年的胳膊,另一隻手跟著去按肩頭,做了一個固定胳膊,隨時可以後拉摔倒的固定式。這是鄭成風慣常使用的招數,此刻雖不是對敵,光行控製之道,卻也不輸其他招數。 豈料受製的少年,還未被完全固定,就先在短瞬間連續晃動身子,避免被後側拿住,接著又將手腕扭過一個誇張的角度,反手一把握住了鄭的手掌,再接著既定的擒拿動作,略微後撤半步,以肩背頂胸作為支點,借著甩動之力,就把襲來的鄭成風給過肩摔了出去。 自過四尺高的地方被砸下,令快步入老年的差人,一下眼冒起了金星。還沒來得及起身,一旁的高個女子,已經自背後抽出三節短棍,轉瞬就架在了其頸上。 女郎麵色冷淡,正要繼續上前拿住鄭成風,卻被少年給叫住了。 “停,他不是齊王的人。”女郎收招極快,不過雖然沒有用力甩棍,還是按住鄭成風脖頸,直壓的他直不起身。 少年身法靈活已經就乎他的預料,沒想到有著與身板不符嗓音的女郎,還有股不亞於男性的力量,搞得鄭成風的思緒,隨著帶著暈眩之感的腦瓜,也變得迷糊了起來。 轉頭他卻感覺脖子壓力驟減,看見那少年也已經伸出了手,過來拉自己起身。 “鄭捕頭,你請見諒。我們倆正談偷襲呢,她又不認識你,下手就有點重啊。”少年語氣帶著歉意,手上力量也不弱,鄭成風幾乎沒怎麼用力,就被拽了起來。 “您怎麼不走大門,搞得我們一驚一乍,差點鬧出誤會來。” “小兄弟,敢問你就是那個,幫柳家作出豆腐的小顧老板嗎?”鄭成風想起頭回見麵少年提及自己妹妹,剛才又對黃家父子投以輕蔑的言論,心中大概已確認,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所要打探消息的小叫花了。 “不是,那個小子,哪裡有我這麼風度翩翩。”顧遠想到自己千機樓名譽少門主的身份,一下否認了差人的判斷。 “小兄弟你不要有什麼顧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算王子犯罪也該被繩之以法,官府也可以保證你的安全。”鄭成風當即把那個王嬸說出秘密的過程 顧遠腹誹了一句,摸了摸下巴道:“那小子做事,有齊王給他撐腰,就是留下些許痕跡,怕是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何況我現在傷勢已經痊愈,也就沒有證據在身了,所謂民不與官鬥,我看還是不要惹事生非的好。” “若是不揭發其惡行,隻怕還會有人遭難,小兄弟難道就不想阻止這種事再發生嗎?”鄭成風見顧遠終於承認被害人的身份,又曉以利害勸他出頭指認黃宜祿的兇行。 “要是兇手不能伏法,隻怕吃完還要再對你出手,所以這件事於人與己,對小兄弟你都是有意義的,還望你能出來作證,也還自己一個公道。” “指望官府給的公道,那得怕等到黃花菜都涼了。而且官府要是知道老子和千機樓的關係,怕不是得先把我給逮起來。”顧遠使勁搖了搖頭,掐滅了腦中思緒,用手擠了擠鼻梁,旋即又搖頭道:“我能去他的婚禮露麵,和他也算是暫時和解了,至於其他人的公道,怕是指望不上我了。” “鄭捕頭你也該知道,坊間傳聞,黃宜祿那是王爺生的,又極其受王爺器重。咱一個要飯出身呢,得有點自知之明,就別以卵擊石了是吧。” “好,這些咱們先暫且不談,還有一件事,我也想和你談談的。”鄭成風活動了幾下摔痛的肩胛及後背,話鋒一轉的同時,語氣也跟著轉冷:“你這一身出自增山派的嫡傳身法功夫,總得給我個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