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這樣，我們各自的報告裡麵都別提這件事情，就說劉毅暗殺了賈金，賈利自覺護主無力，倍感羞愧，就自殺了，劉毅則因為拒捕被當場擊斃。” 　　馬謖漫不經心地建議道，仿佛這不是三條人命，而是一個故事。 　　柯弼和舒龍點點頭，表示贊同。 　　“我沒意見，”李凈麵無表情地說到。 　　趙玄和小米本來就怕事，更加不會反對。 　　就這樣，他們達成了一致。 　　於是大家各自收拾了一下帶來的垃圾，各回各的房間了。 　　“少爺，你有心事。” 　　回到房間後，小米冷不丁地說到。 　　“恭喜你看出來了。”李凈沒有否認，隻是覺得煩躁。 　　穿越過來的自己就像沒睡醒一樣，整天都不在狀態。 　　今天隻是一個爆發罷了。 　　“少爺，我雖然不如雪兒姐聰明，但是有啥事情您也是可以跟我說的。” 　　“好啊，那你說說看，你是怎麼看出我的心事來的？” 　　“其實，我感覺少爺是從上個月二十一號開始煩躁的。” 　　二月二十一號？李凈回想了一下，正是自己穿越過來的第一天。 　　沒想到小米觀察得還挺細致的，不像雪兒傻乎乎的，啥都沒發現。 　　於是李凈喝了口水，潤潤嗓，準備解（jiao）釋（bian）。 　　“其實是雪兒姐跟我說的。” 　　小米的下一句話讓李凈被喝到一半的水嗆了一下，顯得非常狼狽。 　　“為什麼？” 　　小米想了想，說道：“少爺這幾天，總感覺有點像是客人。” 　　“怎麼說？” 　　“就是對我們更加禮貌了，可是有感覺有了一些距離。” 　　“那你是希望我像以前那樣對你們，還是像現在這樣呀？”李凈有些好奇。 　　“不知道，但是無論少爺做什麼，咱都會跟在少爺後麵。” 　　李凈被這突如其來的表忠心搞得哭笑不得，隻得先趕小米去休息，自己則靠在窗戶上看著遠處飛馳而過的景物。 　　我真傻，真的。 　　我就像腳踏兩條船的人一樣，一隻腳踏著過去，一隻腳踏著現在。 　　如今的整個太平道國的貴族不也是這樣嗎？ 　　一隻腳踏著封建的過去，腦子中還是那一套人有高低貴賤，惺惺作態完全忘了自己祖上就是泥腿子。 　　一隻腳踏著資·本的將來，知道錢是好東西，卻不知道好東西怎麼用，隻會暴斂天物。不過，便宜老爹李秀公爵貌似摸出了點門道。 　　如果有得選，我可能還會猶豫要回到前世還是待在這裡。 　　可我這不是沒得選嗎？ 　　但就是不知道，我在這裡要乾嘛？ 　　如果從自己考慮，這個時代頂級貴族能享受到的，自己都能享受到了，再上去就是造反了，沒這個必要。 　　那從民族的角度考慮呢？ 　　“小米，你睡了嗎？”李凈輕輕地說。 　　沒說太大聲，是因為李凈怕如果小米沒睡，吵醒他之後他肯定會自稱沒睡。 　　穿越過來之後，小米也算為數不多的李凈關係好的人了。 　　“少爺，什麼事？” 　　“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很多......”小米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也對，這種事情跟自己講終究不太合適。 　　主仆之間，有一道無法言說的，可悲的厚壁障。 　　李凈想到這裡，心中卻是一驚，先前和諸葛亮，和荀寺卿，和便宜老爹的對話在一瞬間明晰了起來。 　　他們都在把自己往外趕。 　　李凈再次覺得自己陷入了被規劃的方向中。 　　“砰！” 　　李凈狠狠地砸碎了一個玻璃杯。 　　“哢嚓。” 　　門被推開。 　　“我是不是來錯時候了？” 　　趙玄提著兩聽啤酒，笑問道。 　　小米默不作聲，李凈搖了搖頭。 　　趙玄將啤酒遞過來，道：“走，咱去喝酒。” 　　說罷也不顧李凈反對，直接把他拉到了空無一人的餐車間。 　　也對，大半夜誰會跑來這裡喝酒。 　　“有心事啊？” 　　這麼明顯嗎？ 　　“猜的，看你的反應就知道我猜對了。”趙玄知道李凈想問什麼，回答道。 　　好吧，高看你了。 　　“這種事情很正常，三公將軍理論上是平級，各自的情報機構也是獨立的，自然會出現這種情況，甚至，以前還出現過為某個情報機構服務的線人被另一個情報機構誤殺的情況。” 　　明明當初表現得比李凈還要震驚，現在趙玄卻是一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樣子。 　　李凈笑了笑，將啤酒一飲而盡。 　　一道靈光忽然閃過，李凈忽然明白自己的煩躁感來自哪裡了。 　　太平道國的廟堂、經濟、軍事、文化結構，在李凈這個現代人眼裡，都是縫合的。 　　廟堂結構上三公將軍的奇妙關係自不用說，太平道國和太平國際誰高誰低的復雜爭論也不用說，單單是三位公將軍各自都有一套平行的班子就是一個嚴重的問題。 　　就拿情報機構舉例。天公將軍有司聞寺和靖安寺，地公將軍有太平衛隊，人公將軍雖然沒有直屬的間諜機構，但是五軍都督府得接受國·會·軍·事·委·員·會管理，所以軍謀司可以算作人公將軍的機構。 　　看似三倍保障更放心，但這不僅浪費資源，還會造成多龍治水，權責混亂。 　　失控的話就變成人人相互檢舉的黃色恐怖了。 　　廟堂的其他方麵也有類似的結構。 　　經濟上，前麵提過，大工廠生產和小農經濟並存，麵向海外的貿易看似保護了小農經濟免於破產，但具有後世經歷的李凈知道，全球就算都當太平道國的傾銷地和原材料產地，也養不起整個太平道國進入工業社會。 　　君不見，第一次工業革·命，也就養得起一個英倫三島？ 　　太平道國的人口可是數十倍於英國。 　　軍事上，太平道國憑借著先發優勢，取得了全球內的領先地位，在大賢良師張角的時代基本上可以說是以一己之力壓著整個北約和羅馬帝國，要不是統治成本過高，早就占領整個地球了。 　　但現在北約和羅馬帝國靠著高薪挖人才，技術水平突飛猛進，在太平道國汝陽兵工廠朝九晚五的普通工人去了羅馬就可以當貴族，太平道國又不可能讓每個工人都過上這種生活，自然會有人才流失，屢禁不絕。 　　而且，太平道國幾乎不可能逃出技術依賴的陷阱，找書苑 www.zhaoｓhｕyuan.ｃom 戰列艦和排隊槍斃戰術過去取得的優勢讓太平道國相比羅馬和北約更不可能采納航母和機槍。李凈人微言輕，根本說不上話。 　　文化上，大賢良師張角提倡的“第二次百家爭鳴”，給了許多人說話的機會，在老一輩故去的當下，各種像“東林俱樂部”一樣的組織湧現，宣傳思想和扭曲歷史。 　　這四個方麵縫合讓太平道國如同臃腫的巨輪，靠著過去的威嚴航行在大海上，隻要一個契機，四個方麵的縫合一起毒發，屆時的太平國，說不定會遭遇前世蘇聯解體之後的俄羅斯一樣的結局。 　　嗯，如果把海外領比作那些加盟國的話，就更像了。 　　這太平國，可是一點都不太平啊。 　　“睡一覺，什麼都會好起來的，我第一次見血也是這樣，適應了就好。” 　　趙玄也將啤酒一飲而盡，拍拍李凈的肩膀道。 　　“有時候迷茫很正常，會找到路的。” 　　他因為微醺而有些大的聲音在餐車間裡回蕩。 　　李凈把玩著手中的空酒瓶，眼中閃著意義不明的火光。 　　我當然知道要乾什麼了。 　　救李家，然後去救國。 　　不然，如果有了我這個穿越者，華夏子民還要遭受前世的悲劇的話，那我不就太愧對給我穿機會的人了？ 　　往事的在空氣中飄散，如浮蓬般遠去。 　　“我是李凈，公爵李秀之子，我得黃天之誌，要來救國。” 　　李凈低語。 　　窗外的風聲呼嘯，恰似帝國前進的奏鳴曲。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