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鐵牛與奶牛(1 / 1)

這些人當中數司徒柏最冷靜,他仔細看看冉觀的傷勢。   然後輕聲問冉昆侖:“大姐夫,這孩子真的沒救了?”   冉昆侖淚如雨下,搖搖頭說道:“凡是能想到的辦法,我都試過了,毫無作用。現在就是這個情況,除非華佗轉世,扁鵲再生,否則咱們隻能認命了。”   “可惜這孩子就這麼沒了,讓你姐和長江、天秀他們如何承受得了?你回屯子裡,幫我找幾個年輕人,在島上隨便刨個坑,悄悄埋了吧。”   司徒柏聽到冉昆侖的吩咐,就打算回屯子裡找人。當他轉身看到冉長江泣不成聲,抱著冉觀不放,心裡也感到一陣悲痛和不舍。   忽然,司徒柏一個箭步沖出地窨子,將冉觀和佟寶香拚死抓回來,還有一息尚存的活鹿拖進屋裡。   他當著眾人的麵,極其殘忍地撕開雄鹿的肚子,活生生的將鹿心掏出來。紫紅色的心臟在司徒柏手心裡微微跳動著,一股股鮮血從指縫中流出來。   司徒柏捧著這顆鹿心,不敢片刻耽擱,快步來到冉觀身邊。冉長江趕緊配合他,撬開冉觀的嘴唇,讓滾燙的鹿心血,從司徒柏手中流進冉觀嘴裡。   可惜他們往冉觀嘴裡灌了好多鹿心血,仍然沒有一點兒效果。冉昆侖連忙把這顆還有一點兒活力的鹿心,從司徒柏手裡奪下來,小心翼翼的交給梁成龍。   說道:“小梁子,趕緊把剩下的這點兒鹿心熱血,給三丫頭喝下去。再把沒有血兒的鹿心肉,拿給寶香吃,這兩個丫頭性命也許還能保住。”   梁成龍老淚縱橫,不肯接過鹿心,堅持要把整顆鹿心留下,先救冉觀的命。   冉昆侖強忍著內心的悲痛,對梁成龍說道:“真要是救命的靈丹妙藥,不必多,有點兒就夠。觀兒剛才喝下這麼多鹿心血,如果管用,是他的造化;如果不管用,給他喝再多都是浪費。”   說到這兒,老人忍不住哽咽。   又說道:“觀兒和寶香如此拚命地把這隻活鹿抓回來,就是想保住三丫頭的命,咱們不能辜負他們的心意。”   已是病入膏肓的梁丹,恍恍惚惚聽說,還要把鹿心留給同樣病危的佟寶香。她隻喝兩口之後,就閉緊嘴唇,執意多留一些鹿心血給佟寶香。   或許是鹿心血真的有奇效,或許是三個孩子生命真的很頑強,也或許是他們生死與共的深情厚意,徹底感動了老天爺。   喝下鹿心血之後,三丫頭梁丹很快有了退燒的跡象,意識也逐漸恢復清醒;佟寶香好的更快,天一亮就能坐起來吃飯;而在冉觀的鼻孔裡,終於出現一縷細若遊絲的呼吸。   冉昆侖欣喜若狂,隻要有一點點希望,能挽救孩子們的生命,他都會拚盡全力去爭取。冉昆侖索性帶著孩子們回到頭道屯的家裡,全力以赴為他們治病和療傷。   司徒奶奶同樣懂一點護理知識,戰爭時期她還經常給冉昆侖當助手,幫著救治和照顧受傷的戰友。這一次照顧自己的寶貝孫子和最喜愛的幾個姑娘,司徒奶奶會更加用心,不敢有半點馬虎。   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回到城裡的塗強,已經是金勾縣一把手。他打算將女兒塗曉艷接到縣城,給她安排好的學校讀書,盡量彌補這些年的虧欠。   塗曉艷不忍心離開重病之中的冉觀、佟寶香、梁丹和朵布莎,決心繼續留在頭道屯,幫著爺爺奶奶照顧情同手足的冉觀,還有那三個親如姐妹的姑娘。   熱熱鬧鬧的春節剛過,身體完全康復的耶戈拉維斯基和朵布莎,決定找個機會返回老矛子。   臨走之前,耶戈拉維斯基找個機會對冉觀說道:“小夥子,你是好樣的,是個大英雄,做過的很多事情,都讓我佩服。”   “我發現你特別癡迷開荒種地,但總這樣用人挖土,用牛耕田可不行,太笨,太落後,效率太低了。以後你要學會使用拖拉機,學會利用科學技術,才能提高效率。”   他拍著冉觀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小夥子,隻要有一臺拖拉機,你想開多少地就開多少地。那樣你才能大展身手,擁有更多的土地,收獲更好的糧食,賺取更大的利潤。”   聽到耶戈拉維斯基在冉觀麵前描繪著宏偉藍圖,冉昆侖不以為然。   苦笑著說道:“耶戈基,你不了解我們國家的現狀,農民想要擁有一臺拖拉機,比登天還難。你所說的一切,對於俺們來說,還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頭道屯大隊有一臺九十馬力拖拉機,冉觀早就對它垂涎三尺,做夢都想得到它、擁有它。聽到爺爺說的話,情不自禁的感慨一句。   “有夢想的指引,才會想盡辦法去爭取。我相信,隻要付出足夠的努力,美夢一定可以成真。”   耶戈拉維斯基稍微猶豫一下,笑著說道:   “小夥子別著急,房子會有的,麵包會有的,拖拉機也會有的。等我和朵布莎回國,想辦法弄一臺拖拉機,從穆羅江的冰麵上開過來,幫你實現夢想。”   不管耶戈拉維斯基的承諾能不能兌現,都讓冉觀喜出望外,眼睛裡放射出興奮與貪婪的光芒。   冉觀說道:“親愛的耶戈基舅舅,拖拉機那玩意兒動靜太大,很難穿越國境線。這樣吧!您要是真想幫我的話,就在老矛子弄一群牛,不管奶牛還是黃牛,啥都行。”   “等到冬天找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偷偷從冰麵上趕過來。對於我來說,有了牛,就等於有了拖拉機。”   耶戈拉維斯基滿臉迷惑,憨厚的說道:“我剛才跟你說過,牛和拖拉機根本無法相比,它們的工作效率完全不一樣。小夥子,你怎麼還沒聽明白,我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呢?”   旁邊的冉昆侖看透寶貝孫子的心思,又看到耶戈拉維斯基一臉茫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著急神態,就想故意再逗他兩句。   冉昆侖用手比劃著,說道:“耶戈基,你知道嗎?鐵牛可以變奶牛,奶牛也可以變鐵牛。”   耶戈拉維斯基更加暈頭轉向,學著冉昆侖的手勢,嘴裡反復的說著:“奶牛變鐵牛,鐵牛變奶牛,根本沒有任何科學道理,這怎麼可能實現啊?。”   一個風輕雲淡、月朗星稀的晚上,耶戈拉維斯基帶著外甥女朵布莎,悄悄地越過國境線,回到老矛子境內。   冉昆侖和冉觀一直護送他們到達對岸,看著他們安全地坐上吉普車揚長而去,才轉頭回到北霧島。   半個月後,一個風雪漫天的夜晚,耶戈拉維斯基果然信守承諾,親自帶著兩位朋友,趕著一群奶牛和肉牛,偷偷穿越國境線,再次來到北霧島。   這群牛送來的非常及時,正好幫助冉觀解了燃眉之急。   改革的春風很快吹進大雪嶺,農村土地聯產承包責任製把鄉親們的生產積極性,還有盡快發家致富的欲望充分調動起來,同時喚醒了他們沉寂多年的競爭意識和自私自利的心理。   冉家幾代人的光榮歷史,曾經一呼百應的威望,在鄉親們渴望獲得更多的土地和利益麵前,顯得暗淡無光、蒼白無力。   頭道屯的鄉親們,此時此刻都在絞盡腦汁想著,怎樣才能為家裡爭取更多、更好的土地與牲口,以及物資和農具,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能否妥善解決與冉家有關的幾個問題,關係到頭道屯土地分配方案,能不能順利實施?第一個是有關私人開荒地的問題,有人主張將開荒地全部沒收,再統一分給鄉親們。   不少人反對這麼做,他們認為私自開荒的人都是些老幼病殘,平時在生產隊裡掙不著幾個工分,收入偏低,生活比較困難。   他們比其他社員付出更多的辛苦,挨更多的累,起早貪黑地侍弄幾塊荒地,隻是為了多打點兒糧食和蔬菜補貼家用,減輕大隊的負擔,應該給予充分理解和寬容。   再說了,那些開荒地非常零散,每一塊麵積都很小,位置大多在十分偏遠、低窪的江邊、河畔,或者是非常貧瘠的沙崗,容易遭受洪水和乾旱等自然災害,耕種成本偏高,管理難度大。   大隊如果真的沒收這些開荒地,無論分給誰,誰都不願意要,害怕這些開荒地成為累贅。   第二個是戶口問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冉觀的姑姑、叔叔們都已經成家立業,各自在縣城裡找到工作,按照國家政策不允許分配土地。   問題主要集中在冉長江一家,有人說冉長江在鄉政府上班,妻子淩天秀又是民辦教師,都是領工資的人,不應該分到土地。   另外,塗曉艷的戶口雖然在冉長江家裡,可誰都知道她是塗強的女兒,遲早要離開頭道屯,也不應該分到土地。   第三個問題,就是冉觀主動提出來用十五頭肉牛和公奶牛,交換頭道屯大隊的拖拉機和其他農機具。   頭道屯大隊支書司徒柏和大隊長梁成龍連續召開幾次社員大會,商討這些問題。由於鄉親們的意見分歧很大,難以統一,所以一直沒有結果。   冉家之前沒有人參加社員大會,今晚司徒柏看到姐夫冉昆侖出現在會場,而且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態,猜到他已經想到萬全之策。   冉觀跟梁丹一起悄悄的來到會場,默默的躲在角落裡,仔細觀察會場形勢。   鄉親們討論半天,依然老調重彈,沒啥新的意見。   這時候冉昆侖站起來,義正辭嚴的說道:“我看過相關文件,十分清楚國家的土地政策,具有絕對權威性,有著非常嚴格的規章製度。”   說著,他環顧一下鴉雀無聲的會場,看到老鄉們一張張期待又很無奈的麵孔。   他繼續說道:“我問你們,冉長江、淩天秀和塗曉艷的戶口,還在頭道屯對不對?不管他們將來咋樣,現在仍然是頭道屯大隊社員,就有資格享受土地承包權,任何人無權剝奪他們的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