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醫院的路上,牛四方陰陽怪氣的問道:“小夥子挺有能耐啊,這麼小的年紀就在水產公司當司機。我以前咋沒聽說,老果頭家裡,還有這麼厲害的親戚呢?” 冉觀說道:“您老誤會了,這不是水產公司的車,我也不在那兒上班。” 牛四方說道:“這明明就是水產公司的車,上個月我還坐過一次。你說你不在水產公司上班,難道車是你偷來的嗎?” 冉觀猛然意識到,這位牛爺爺的身份和地位都不一般,而且脾氣還不小,於是趕緊閉嘴,不再說話,以免得罪他。 冉觀送牛四方到醫院,急匆匆的跟果爺爺告別。 果爺爺拉住他的手,說道:“小夥子,今天太感謝你了!要是再晚來幾分鐘,我老伴這條命就沒了。” 果爺爺上年紀,說話難免有些囉嗦。他轉身跟牛四方借來五百塊錢,哆哆嗦嗦送到冉觀麵前。 他感激的說道:“小夥子,我老伴今天看病,都是你幫著掂付的掛號費和醫藥費,花不少錢吧?這些錢你先收著,要是不夠的話,我們日後再補。” 冉觀連忙推讓,說道:“果爺爺,隗奶奶還在治病,現在正是需要錢的時候,所以這些錢您先留著用。” “等隗奶奶出院以後,你們手頭寬裕,再還給我也不遲。果爺爺,我得馬上回廠裡,準備去上學,不然真的要遲到了。” 望著冉觀匆匆離去的背影,果爺爺感動的說道:“也不知道廠裡哪位工友,有這麼好的福氣?養活這麼好的孩子。” 牛四方聽到果爺爺的話,驚訝的問道:“我說果老亮,你不知道這孩子是誰啊?那是咋找到他,開車送你們來醫院?” 果德亮轉身回到病房,先照顧一下病床上的隗奶奶。 他回答說道:“金機廠出事以後,一直都是這位小夥子留在廠裡,幫著鐵頂看機床。要不是金機廠的工人子弟,誰能盡心盡力的管這事兒?” 隗奶奶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果爺爺連忙給她喂藥,又捶背止咳。 牛四方看隗奶奶病的很嚴重,就在果德亮的耳邊。 他小聲說道:“弟妹病的這麼嚴重,還是叫果鶴回來一趟吧。雖然不能留下來長期照顧弟妹,能讓他們母子見上一麵,也行啊。” 果德亮無奈的搖搖頭,同樣小聲說道:“前兩天老隗想孩子,給他們部隊打過電話。部隊說果鶴正在執行任務,暫時也聯係不到他。” 牛四方嘆口氣說道:“瞅你家果鶴當的那個兵種,整天出去執行任務,家裡啥事兒都指望不上他。” 果德亮嫌牛四方的話不中聽,反唇相譏的說道:“就你女婿好,挖門子盜洞跑回來當官,不就嫌部隊裡苦嗎?這要是戰爭年代,他就是個逃兵。” 牛四方氣得大聲吼叫:“哎!我說果老亮,你是屬猴的嗎?翻臉不認人,好賴不分啊。我女婿荀宏業,要不是因為掩護你兒子果鶴,能身負重傷,早早的轉業嗎?” “再說了,孩子轉業到地方工作,也是為國家建設做貢獻,他也一樣吃苦、受累,咋在你嘴裡,就成逃兵了?你還有沒有點兒良心啊?” 兩位老人在病房裡突然吵起來,驚動醫生和護士們,趕緊過來勸阻。 隗奶奶氣喘籲籲的說道:“你們兩個老東西,不見麵還好,一見麵就吵,不嫌丟人啊?要是互相不服氣,就拉開架勢殺幾盤,用真本事說話。” 果德亮和牛四方是幾十年的老朋友、好哥們,經常在一起吵架,但誰都不當回事兒,也不放在心上。等隗奶奶的病情穩定下來,兩位老爺爺就在病房裡擺上棋盤,拿起黑白棋子,廝殺起來。 冉觀沒來得及吃一口早飯,爭分奪秒地趕到學校,還是遲到幾分鐘,被班主任老師罰站兩節課。 同桌邱與涵可憐他,一下課就跑到學校門前的小賣部,買回來一些麵包、巧克力和牛奶,讓他抽空吃點,避免餓著肚子上課。 中午,冉觀在學校食堂裡胡亂吃兩口,又急匆匆的趕到醫院看望山碧玉和鐵頂,順便又去看看隗奶奶。 隗奶奶正在睡覺,為不打擾老人家休息,冉觀安靜的看著果德亮和牛四方下棋。這時候的棋局,牛四方完全處於劣勢,正愁眉苦臉的尋思對策。 果德亮勝券在握,洋洋得意的催促道:“我說牛老哥,你敗局以定,認輸得了。咱們好去弄點吃喝,填填肚子。” 牛四方雙眼緊盯著棋盤,心有不甘的說道:“果老亮,你別太得意,我總感覺這盤棋,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今天要是找不出道道來,我還真不吃飯,不睡覺了。” “你想用疲勞戰術,把我餓趴下,然後贏我啊!我偏不上你的當。”果德亮沾沾自喜的說道。 冉觀也是圍棋高手,很快就在復雜的棋局當中,看出門道。 他笑著說道:“兩位爺爺,俗話說的好,人生如戲,戲如棋局。晚輩不才,手上倒有一子,可助牛爺爺破局。” 牛四方和果德亮不約而同的抬起頭,四目緊盯著冉觀。 果德亮不宵的說道:“你這後生大言不慚,這盤棋勝負以分,哪還有破局之法?你說一手棋就能救牛老哥,不妨下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 牛四方將信將疑的拿起一顆白子,輕輕放在冉觀手裡。 鼓勵他說道:“小夥子,你要是能救活這盤棋,那絕對是超級高手。我牛四方平生最佩服力挽狂瀾的人物,更願意結交這樣的朋友。” 冉觀拿著棋子,不慌不忙的在棋盤上尋找位置。兩位老人的眼神,跟著冉觀的手指移動,焦急的等待著棋子落下。 冉觀故意磨蹭幾十秒鐘,才把白子放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上。牛四方和果德亮都是圍棋高手,不禁驚呆,雙眼放射出興奮的光芒。 棋盤上的白子,瞬間化成一條巨龍,被這顆點睛之子完全激活,帶著無堅不摧的神力,狂風一般橫掃盤中黑子。 原本占盡優勢,勝利在望的黑棋,頃刻間土崩瓦解,尤如被秋風吹過的老樹,隻剩下屈指可數的幾片殘葉。 牛四方激動的說道:“太奇妙了!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眼白龍活’吧!我今天總算大飽眼福。果老亮,咱們兩個老家夥,這輩子沒白活。” 隗奶奶出院這一天,正趕上牛四方七十三大壽。他女婿荀宏業在金興酒店舉辦宴席,熱情款待前來賀壽的親友們。 就在大家準備開懷暢飲之際,一個賊眉鼠眼的中年道士,帶著四個滿臉橫肉的和尚,突然闖入壽宴。 荀宏業連忙笑臉相迎,雙手抱拳說道:“盧神仙,別來無恙啊。幾年不見,道長更是仙風道骨、更加英俊瀟灑了。” “今日我嶽父七十三大壽,道長能大駕光臨,荀某感激不盡。快請道長與諸位大師入座,素餐薄酒,盡情享用。” 道士盧熷狂妄至極,看都不看荀宏業一眼,氣勢洶洶的來到牛四方麵前。 他陰森森的說道:“牛四方,還記得貧道吧!七年前托您的福,貧道離開金勾縣,去了大雪嶺,才能遇到塗曉亮、塗曉天、薛文海幾位貴人。” “從此在大雪嶺,貧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想咋樣就咋樣,無人敢惹。牛四方,您說說,這是不是命?” 假道士盧熷一進門,就把塗曉亮、塗曉天和薛文海的名頭亮出來,為自己撐腰、壯膽。坐在賓客席中的塗曉艷,不但覺得好笑,又感覺非常氣憤。 塗曉亮、塗曉天兩兄弟背著父親塗強,在大雪嶺胡作非為,乾過不少壞事,姐姐塗曉艷當然有所耳聞。 可她怎麼也想不到,一個無惡不作的江湖騙子,也敢打著兩兄弟的旗號,明目張膽地來金勾縣,欺負一位退休的老乾部。 這要是冉觀在場,別說這幾個狗仗人勢的假道士、假和尚會倒黴,就算塗曉亮、塗曉天兩兄弟親自來,也得挨收拾。 牛四方臉色鐵青,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們這些缺德帶冒煙的畜生,能有啥好命?無非當上狗腿子,多得瑟兩天罷了。” 聽到嶽父,連帶著塗曉亮和塗曉天一起痛罵,嚇得荀宏業心驚肉跳,不由自主的偷偷看一眼塗曉艷。 在冉觀承包金機廠這件事兒上,身為副縣的荀宏業不但不支持,還極力反對,處處作梗,已經讓塗曉艷感到非常不滿。 如果此時此地,塗曉艷借題發揮,他和嶽父的麻煩更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牛四方繼續說道:“姓盧的,我知道你是特意找茬,挑這個時間回來報仇。咱倆文較量,還是武較量?你說吧,老夫奉陪到底。” 盧熷冷冷一笑,從肩搭的布兜裡,取出一張棋盤,鋪在餐桌上麵。 他說道:“牛四方,七年前,在嫂夫人六十六歲的壽宴上,你和金機廠那個姓果的老匹夫狼狽為奸,給貧道下套。” “當時害得貧道顏麵掃地,不得不遠走他鄉。貧道今天回來,就想以其人之道,還自其人之身,洗刷當年的屈辱。” 他說著,將裝有白色棋子的木盒,重重摔在牛四方麵前。 “牛四方,咱們跟七年前一樣,三局兩勝。你們都聽好,這次貧道要是贏了,那就絕不客氣,把這些年欠貧道的債,加倍討還回來!” 七年前,在牛夫人六十六歲生日宴會上,牛四方和果德亮聯手,揭露和嚴懲這個專門欺騙婦女的假道士。 如今假道士盧熷有恃無恐的挑釁牛四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殺個你死我活,誓不罷休。 雙方各下完幾手棋後,在一旁觀戰的果德亮大驚失色。盧熷用的都是陰招,處處占上風,棋盤上出現與“一眼白龍活”相似的詭異局麵。 牛四方顯然意識到危機,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執棋的手越來越抖,每落下一子,都要沉思良久,猶豫半天。 果德亮悄悄來到塗曉艷身邊,小聲說道:“姑娘,你是冉觀的姐姐吧?能不能把他請來,幫個忙,不然牛老哥這條命,今天就算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