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染他人雷罰還能活下來的,十不存一;即便活下來,平白被天道惦記不說,落一身傷,也根本撈不著什麼好處。 所以一旦有人渡劫,天降雷罰之時,幾乎方圓百裡都不會有修士靠近,怕的就是沾染不必要的因果,更不想遭這無妄之災。 但若能在雷罰中領悟自身道法,則又另當別論。 趙公寅活了下來,還借機掌握了神技七魄燈,可謂是曠古爍今的成就,前途坦蕩,一片光明。 此刻的他,對於蘇月郎兩人來說,無疑是一隻更加強大的野獸,但現在也是其最虛弱的時刻。 兩人早已結下死仇,不共戴天。 “上!”蘇月郎根本不給趙公寅思考的時間,最後一道雷罰落下的瞬間,便招呼著張彪動了。 趙公寅更不猶豫,硬扛著熬過最後一道天雷,強壓著心中魔火,轉身就跑。 “五鬼搬山,落!”蘇月郎手訣掐動,頭頂一座地氣凝聚的土黃色大山怦然砸落。 “盤龍棍!”張彪競走龍蛇,手中水火棍封住趙公寅去路。 “神燈護體!”趙公寅此刻虛弱至極,需要龐大的生命精氣和靈力,根本沒有餘力與兩人纏鬥,隻得暫時護住身體,伺機逃跑。 “葉忍!” 蘇月郎摘下斷木樁上唯一的一片葉子,張口吐出,朝著趙公寅眉心激射而去。 雙手更不停留,七根喪魂釘依次擲出,排成北鬥七星的陣勢,朝著趙公寅身上鑿落。 七魄燈雖是神技,但也需要海量的法力支撐,趙公寅初掌此術不說,更是幾無法力,根本施展不出這神技威能的萬一。 被蘇月郎一招“葉忍”偷襲,神識混沌的剎那,兩枚喪魂釘躲過護體神火,直接釘在了胸口。 “錘來!”蘇月郎雙腳瘋狂吸榨地氣,右手五鬼搬山術極盡濃縮,演化為拳頭大小的小山,猛砸在喪魂釘上。 “點眉棍!”張彪更是一記長棍脫手,力過千鈞,打在喪魂釘上。 神火無聲而滅,兩枚喪魂釘幾乎同時洞穿趙公寅胸口。 “啊啊啊啊啊啊……” 趙公寅接連後退中,蟒袍炸裂,須發皆張,胸口兩枚喪魂釘黑紋密布,強大的壓力直將他壓的跪在地上,石塊震裂。 蘇月郎哪肯給他喘息之機?手中剩餘的五枚喪魂釘再次打出,與先前的那兩枚組成北鬥七星的陣勢。 張彪手中水火棍依次重擊,將喪魂釘打入趙公寅體內。 濃鬱的黑氣洶湧,化為數道鎖鏈,將趙公寅死死捆住,勒得跪在地上掙紮不得。 “死吧!” 蘇月郎手起刀落,乾凈利索地將趙公寅人頭砍落,飛出去十多米遠。 “怎麼沒流血?”張彪震驚地看向蘇月郎。 看著飛出去十幾米的人頭還在地上翻滾,看著依舊跪著被鎖鏈捆綁還在掙紮的身體,刀口平整,卻被一層黑氣籠罩著,別說半點血色了,連骨頭茬都看不見,蘇月郎也差不多震驚如老狗,雙眼似銅鈴。 這都不死,有完沒完?拚的連褲衩子都沒了,對方竟然還有復活甲,這讓蘇月郎一時崩潰,難以接受。 “本王敕令,萬民獻祭,為吾新生!” 那還在翻滾的人頭升起陣陣黑霧,托著人頭懸浮半空,張口而言,睜眼而視,風雲湧動,天地為之失色,仿佛時間就此定格。 火光自山下而起,祭祀神音再度從宮殿中升起,無數冤魂沖天而逃,卻被自趙公寅人頭上方升起的土地印撕扯著,倒飛而來。 土地印黑氣流轉,瘋狂地吞噬著漫天冤魂。 啾啾鬼哭,如述不公;獵獵風聲,盡皆淹沒。 “這是?”蘇月郎看著漫天冤魂,張大了嘴巴,隻覺頭皮發麻。 “老爺,你之前說過,若以土地印驅使,可令座下萬民主動獻祭,換來新生。這老家夥……。” 趙公寅布局幾十年,辛苦籌謀,自然做了萬全的準備。 這萬民傘,不單是用來與江以恒爭奪土地印的籌碼,更是驅使萬民獻祭,換一人造化的根基;這宮殿,名為困龍殿,實為祭壇,終要如這升龍崖一般,助君升龍。 我自為王,自當駕馭萬民,為我爭渡,隨意犧牲。 “怎麼停下!”蘇月郎再不顧得遮掩身份,急忙問道。 “獻祭開始,若現在殺他,這些被煉化的魂魄就再也回不到肉體,必將化為孤魂野鬼。若不殺他,一旦獻祭完成,這老家夥將會徹底掌控土地印,神職加身,成為這片土地上真正的土地神。” 獻祭萬民,卻能神職加身,主政天地,當真是荒謬絕倫。 “那還愣著乾嘛,宰了他!”蘇月郎提刀就要再砍,卻被張彪一把抱住,死死攔下。 “若要殺他,隻能將土地印毀了!”張彪大聲說道:“如此一來,老爺你——沒了土地印,神職散去,老爺你也必死無疑!” 竟然和這老匹夫穿了同一條褲子,做了同一根繩上的螞蚱,靠! 蘇月郎感覺比吃了三個死蒼蠅還難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臉上表情變幻著,一時猶豫,躊躇不前。 “老爺,咱們走吧。”張彪勸道:“當年您派了咱們衙門的精銳奔赴邊境,如今戰事已過,以大師父他們的能耐,肯定當了大官,咱們去投奔他們吧。” 前是懸崖壁,後是溫柔鄉,蘇月郎本能地有些退縮。 “這些百姓,當然是無辜的,可我蘇月郎跟你們素不相識,無親無故,憑什麼要為你們去死?名嗎?老子從來不稀罕這玩意;利嗎?有命掙沒命花的錢那還叫錢嗎,那他媽叫催命符,那叫閻王帖!” 蘇月郎內心掙紮著。 土地印轉動,天道規則籠罩四方,瘋狂地吸收著逃而不能的冤魂。 趙公寅人頭已經慢慢飛到無頭屍體的上方,黑霧互相吸引著,上下湧動,眼看就要連接在一起。 一件黑色的官服虛影,在趙公寅背後慢慢顯現,就要加身。 “走,去邊關等我!”蘇月郎終於下定決心,一把拉住張彪,轉身就往山下跑去。 “遵命!”張彪如釋重負,順著蘇月郎的力道轉身向山下跑去,正要說起邊關之事,一扭頭,卻哪裡還有蘇月郎的影子? “老爺!”張彪如夢初醒,大臉上全是後怕的駭然,猛然停下,轉身望去,卻見蘇月郎不知何時已經跑了回去,一把抓住了正吞噬冤魂的土地印。 “姓江的,老子不欠你了!”蘇月郎抓著土地印,從虛空中撕扯著,像是從透明膠水中用力扯下,狠狠地摔在地上。 砰—— 似有天道碎裂,生命崩殂之聲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