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印被摔,趙公寅背後顯現的黑色官服化為混亂的靈力,四處沖撞著消散。 連接在頭顱和屍體之間的黑霧散去,趙公寅人頭落在脖子上,雖是勉強連在了一起,但刀口處鮮血止不住潺潺而流,很快便是滿身鮮血,模樣嚇人。 無數冤魂再沒了束縛,卻在半空中圍著趙公寅啾啾而鳴,遮天蔽日,怨氣如有實質般落下,竟有沸騰之勢,久久不肯散去。 這便是民怨嗎? 白日鬼哭聲,淒惶如斷弦。 “你,瘋了嗎?”趙公寅雙手慌亂地捂著脖頸,卻怎麼也止不住血流,神情悲憤地質問著蘇月郎。 “我也很害怕,可他叫我……”蘇月郎起身,向著發瘋的趙公寅指了指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虛影,想要說什麼,卻被打斷。 “是,是你!”趙公寅像是見了鬼,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月郎身邊的虛影,又看向蘇月郎:“你,你才是江以恒,那你是誰!” 蘇月郎身邊的虛影淡然笑道:“王爺,別來無恙啊。” “你就是這泥像的主人?我怎麼感覺在哪裡見過你呢?”蘇月郎看著被趙公寅稱為江以恒的青色虛影,隻是虛影朦朧,勉強能看到輪廓,卻看不清樣貌。 但就是這一眼,卻不覺有種莫名的親近感,像是很熟悉的感覺。 江以恒的虛影輕輕點了點頭,看著蘇月郎,柔聲道:“長大了。” 雖然看不真切,但蘇月郎總感覺這虛影臉上掛著一抹老父親欣慰點頭的微笑,不由地一陣火大,質問道:“你剛趴我耳朵邊上下了什麼迷魂藥?老子本來都要跑的,卻被你給控製著又跑回來了。” “你呀,還是這麼胡攪蠻纏。我可什麼都沒做,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江以恒攤手。 “我呸!”蘇月郎氣得跳腳:“我瘋了我,還自己跑回來!你當老子腦袋被門擠過嗎?” “擠過呀。”江以恒笑著指了指自己:“我擠的,還被你訛了三千塊醫藥費,害我被你嫂子笑了大半年。” “江以恒!”趙公寅嘴角抽搐,眉眼倒吊起來,神色癲狂地打斷兩人的對話:“你,你不是被奪舍,他是你什麼人?!” 對啊,他是我什麼人? 蘇月郎心下茫然,看著眼前的虛影,隻覺莫名的親切,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誰。就好像有人在自己的記憶中把有關於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切都給抹除了,沒留下一點痕跡。 “家人。”江以恒淡淡地回答。 “家人?!”蘇月郎如遭雷劈! 這兩個字在他的心目中分量太重,也太敏感,以至於他幾乎不會提及這兩個字。 自撫養自己的奶奶去世後,蘇月郎走出大山,也曾尋找過自己的生身父母,尋找過自己的家人,可僅憑著繈褓中的一點信息,無異於大海撈針,無數次的希望破滅後變成了心底裡最不願提及的一根刺。 可眼前這個人,卻稱自己為家人! “家人?”趙公寅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口中鮮血噴湧著也要嘲笑道:“你衙門口那兩頭石獅子,也是家人,咳咳,對嗎?” “是。” “可捅你刀子的,正是它們啊。” “小孩子偶爾做錯事,當不得如此計較。”說著,伸手輕輕一點,虛空中青色漣漪散開,趙公寅和其周圍半米的空間整個被定住,時間停止流逝。 江以恒轉身望向蘇月郎,擺手打住了蘇月郎急切地提問,語重心長地勸解道:“時間不多,能告訴你的有限,且聽仔細。” “不要探查我的過去,更不要追問自己的身世。在你重塑肉身,在我歸來之前,這一切都是禁忌。” “這裡接連降下天罰,早已驚動四方,不知多少高手正向這邊奔赴,到時務必保護好自己。” “你摔壞的土地印,不過一載體而已。真正的土地印乃是天道法則,是願力所向,如今已在你體內。若假以時日,神職加身,你可自行篆刻屬於自己的印章,銘刻自己的道。” “神職加身,是機緣,更是負擔,當有約束,不可肆意而為。” “我留了把鍘刀給你,可用它斬下趙公寅人頭,撫慰冤魂,消解戾氣,還這雲霧山一片晴朗之天。” “我走後,這時空靜止的法力自然消失,此間一切不必知會阿彪。此間事了,叫他去把琥珀和琉璃找回來,帶他們回家。” 隨著江以恒的虛影慢慢暗淡,周邊彌漫著的青色漣漪也是慢慢消散,原本靜止的世界像是終於掙開了枷鎖,慢慢回到原本的軌道上去。 “小魚兒,就拜托你了。”江以恒的虛影化為一縷青煙,徹底消散,隻留了一聲輕輕的呢喃,囈語著飄入蘇月郎的耳中。 “小魚兒又是誰啊?”蘇月郎抓狂。 原本已經狠下決心跑了的蘇月郎,還沒跑出幾步,就感覺左耳邊暖洋洋的,下意識地扭頭,卻才發現不知何時一道虛影竟然趴在了自己耳朵邊上,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這話像是有什麼魔力一般,激得蘇月郎大吼一聲,猛然轉身,二話不說就摔碎了趙公寅的土地印。 待張彪發現,轉身奔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被江以恒虛影施展法術,定住了方圓近百米的空間,定格在了急切滿懷的狀態裡。 蘇月郎本來已不在意自己的身世,對地球上的事也斷了念想,結果被江以恒這麼一搞,不免又起來異樣的心思,胡亂揣測起來。 這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信息量多的嚇人,蘇月郎忽然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 “老爺,你沒事吧?” 時間重新流動,張彪轉瞬間奔赴而來,卻見土地印已碎,趙公寅在血泊中掙紮,一切要多詭異有多詭異,不覺擔心起來,直圍著蘇月郎轉了兩三圈,從頭到腳細細打量著,不無擔憂地問道。 蘇月郎心底一暖,不覺對張彪多了幾分愧疚感念之情,隻是漫天冤魂重又盤旋飛舞,遮天蔽日下黑壓壓地向下逼來,啾啾鬼哭,如述如怨,誓要給自己討一個公道。 “彪子,鍘刀!”蘇月郎命令道。 “遵命!”張彪應聲,急忙止住慌亂,手中光華亮起,原本匆忙中被收起的狗頭大鍘刀落地。 這鍘刀,歷經蘇月郎最初的雷罰,鍘身露出了原本的青銅色,鍘刀寒光點點,比之前更顯威嚴。 蘇月郎運轉地藏真經,顱內虛影凝聚的土地印飛出,化為一件青色的官服,主動穿在身上。 一時間,風雲湧動,土地低鳴,無數盤旋的冤魂在半空中跪伏著低聲哀求,此起彼伏。 蘇月郎伸手一擲,一枚法力凝聚的令簽刺落地上,上書一個森嚴不可逼問的“死”字。 “開鍘!”蘇月郎法力凝聚的青色官服迎風飛舞,喝令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