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道房門再次關上,許南風轉身的剎那就見到自己不韻世事的兒子正睜大了雙眼,好奇的朝著他這邊張望。 “膽子這麼小,怎麼做我的仔?” “過來。” 他兒子看著朝自己招手的許南風,右腳前移了小半步,又立馬縮了回去。 許南風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看來以前的那個自己確實有些過火了。 “咕嚕嚕” “咕嚕嚕” 因為饑餓,腸道蠕動發出了無法控製的聲響。 看著小小的人兒用手捂住自己還發著顫音的小肚皮,許南風感覺到了一種源自血脈相連的心疼。 “餓了?” 饑餓是人最為本能也最為基礎的一種生理需求,像這麼小的孩子更是無法抑製的。 當聽到許南風如此溫柔的問話,就算長時間積累下來的懼怕在這一刻也終變成軟軟糯糯的點頭,以及用鼻腔震鳴發出的一聲輕“嗯”。 許南風大步走過去,腳趾扯著的拖鞋跟地麵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那老豆帶你下去吃叉燒好唔好?” 聽到這麼一聲,小腦袋就抬了起來,靈動的眼眸裡全都是驚喜神色。 “真有叉燒食咩?” 許南風沒忍住再次在他的腦袋上揉了揉。 “你老豆點會呃你?” “好耶!” 雙手鼓著掌,臉上更是洋溢著純真笑容,清澈而又美好。 許南風那陰翳的心情也隨之轉好,腦袋也為之輕鬆不少。 等換上一身軍綠色夏季警服,一指來寬的深棕色牛皮腰帶。 一條武裝帶從右肩斜著下來扣在皮帶上,到小腿肚的襪子套在皮鞋裡麵,警帽一往頭上一戴頓時就精神了不少。 許南風單手抄起等了許久的兒子,抱在懷裡,親昵的用下巴蹭了蹭他那嬌嫩的小臉。 小小的腦袋被蹭了一下後連忙左右躲閃,兩隻小手更是抵住了許南風的兩頰。 “胡子紮人。” 許南風不以為意的嘿嘿一笑,剛剛因為刮胡刀不趁手便胡亂的刮了一下,確實還留著一層細密粗糙的胡渣在外麵。 就當父子二人親昵著,準備離開的時候,房間門就再次從外麵被敲響了,隻不過這一次來敲門的人明顯在態度上好上不少。 “夥計出來一下。” 許南風回應了一句,本來就是早有準備,抱著自己的仔便走了出去。 打開房門發現兩個軍裝差佬手裡握著槍,神情動作並沒有剛剛敲門時刻意表現的那般輕鬆。 看著兩人嚴陣以待的模樣,許南風露出一個淺笑,將抱著的兒子臉朝著自己肩膀後麵輕輕一按,防止他見到家門口那血腥的畫麵。 “兩位師兄都是自己人來的。” 說著還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這身打扮,然後從上衣口袋裡麵摸出了自己的證件遞了過去。 證件是他提前放到上衣口袋的,至於為什麼不放褲子口袋的原因那就不言而喻了,省的雙方都緊張。 要不是許南風出現時的這身裝扮,手裡抱著孩子,再加上在路上找他們報警的住戶說是差佬殺人了,他們也不會就這麼一個小組的人便過來辦案了。 主要是因為這年頭的港島隨著日占時期的結束,經濟雖然開始朝著有序向好的一麵發展,但是同時在的港島的各個字頭在政府有意的放任以及平民百姓為了更好的糊口養家從而不斷加入,正在以一種及其野蠻的姿態瘋狂擴張。 再加上從內地潰逃而來的敗兵,他們手上大多又藏匿著槍支,自四九年到現在被當街槍殺的軍裝警就不下十名,更別提那些受傷甚至被搶走配槍的差佬了。 港島的陸上跟海上都不太平。 不管是港島現政府有意還是故意,總之白天跟夜晚其實可以說是分治的。 至於眼下港島青年的出路便是年齡到了能入選警校就上半年警校,出來便是一身製服的差佬,一個月薪水加上灰色收入也有兩百多元,足夠糊口了。 如果當不了差佬那就隻能入字頭混口飯吃了。 沒有字頭罩著你,連工都沒得開,一家都得餓肚子。 許南風能當差佬在街坊眼裡絕對算得上已經是有了一條相對好的出路了。 要知道現在的華人就算你再高的學歷總也會被鬼佬硬壓一頭,能做個底層的小領導已經算是在普通人裡麵出人頭地了。 舉著槍的右手沒有放下,左手謹慎的探過來接過許南風的證件。 打開一看沒有任何問題,沖自己同組的夥計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問題後,兩人臉上那緊繃的神情才終於鬆弛了下來。 “都是夥計,那就沒什麼大事情。” “三個爛仔而已。” “我也是這麼想的。” “幾個爛仔光天化日竟然敢砸門搶劫。別說我是港島皇家警察,就算一個熱心市民也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等到許南風再次接過自己的證件,互相之間幾句對話下來整個事件已經在相當融洽的氛圍裡麵被定了性了。 “辛苦,兩位師兄了。” “等過兩天我請兩位師兄去德勝樓飲茶。” …… 三個爛仔的事情在官方的層麵算是輕輕的揭了過去,誰叫這年頭人命並不值錢呢? 底層爛仔隨時都會橫屍街頭就更加不值錢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然這是官方層麵的,至於江湖層麵,許南風很快就要去會上一會了。 他乖仔的媽咪可還被壓在那邊。人命是不值錢,至於女人還是漂亮女人那就不好說了。 隻希望一日一夜的時間,對方還能講江湖規矩。 盛世謀一方,亂世那就要做梟雄了。 來到這個年代睜眼處理完開門討債這一件事情後,許南風隻覺得自己是更加的如魚得水了。 法無禁止便可行,放手一搏才能感受人生激蕩。 “乖仔吃飽了嗎?” 看著自己兒子那油汪汪的小嘴,許南風以前隻專注於商海沉浮之間的勾心鬥角,此刻內心中卻湧現出一股源自於血脈難以言說的情感。 用小手抹了抹嘴,小臉上是吃飽了後滿足的神情。 “飽了。” “吃飽了,老豆帶你回家,然後去幫你把媽咪接回來。” 許南風拿出錢包打開一看,裡麵比自己的臉都乾凈。 “海棠嬸這次的飯錢下次一起付。” 攤子後麵的被許南風稱呼為海棠嬸的女人膀大腰圓,見許南風又要打秋風手中剁叉燒用的刀都舉了起來,好在被他那瘦高個的男人給拚命攔了下來。 人是被攔下來了,但嘴裡的埋怨跟咒罵卻沒停。 “他也不能總盯著我們一家打秋風。” “是不是這個理?” “你這個沒用的廢物男人!” “我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