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油麻地警署的時候天色早已經暗沉了下來,不過警署附近反而愈發的熱鬧了起來。 叫賣的聲音有些嘈雜,做生意的女人也不少。 昏暗的街邊燈光下,市井的煙火氣與脂粉氣繪就了一幅另類的圖畫。 許南風伸手攔了一輛空黃包車,報了一個地址,就回到了他提前給沈穎欣與孩子租住的賓館。 這是一個英國佬開的賓館,賓館不算大但設施什麼都十分乾凈整潔,當然收費要比華人開的那些小旅館貴上兩三倍。 許南風之所以選擇這裡環境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這裡麵住的華人要相對少,一般遊手好閑的也進不來。 相對會安全許多。 上了二樓用自己預留的鑰匙打開了房門。 鑰匙擰門的動靜不大,可還是驚動了房間內的沈穎欣。 房門打開,房間裡麵被橘黃色的燈光照亮著,屋頂電扇發出扇風的聲響。 許南風走進去正好跟坐在床沿上,探著腦袋向外麵小心張望的沈穎欣對視在了一起。 反手帶上房門,笑著打了一聲招呼。 “別害怕,是我回來了。” 說完又轉過身去把房門上麵的鏈條鎖也掛了起來。 “沒吃東西都餓了吧?” “看我給你們帶什麼好吃的了。” 許南風把手裡用細麻繩提著的油紙包提起來,故意左右晃動了一下。 沈穎欣看著獻寶一樣提著東西走進來的許南風,抿了抿嘴依然沒有出聲回應。 走到臥室的許南風沖著不說話的沈穎欣笑了笑,然後蹲下身子將手中的東西提溜到自己兒子麵前。 “乖仔你猜老豆給你買了什麼好吃的?” 吞咽了一口口水,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些個正在往外滲著油水的油紙包道。 “是叉燒嗎?” 可能是中午吃的叉燒對於年幼的他來說實在是太過於好吃了,因此腦海裡麵想到的第一樣食物就是甜滋滋的叉燒。 許南風笑得很是開心。 “有寶寶喜歡的叉燒還有燒鵝、蘿卜糕、砵仔糕,都是好吃的。” 說著站起來在他的小腦袋上麵揉了揉,沖著沈穎欣道。 “我把東西放到桌子上,你帶孩子先吃。” “我一身臭汗,先洗個澡。” 把手中五六個油紙包往房間裡的一張小方桌上一放,便去包裡拿了一件換洗的汗衫跟內褲進了衛生間。 很快衛生間裡麵就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 “媽咪,我餓了。” 被抱著的許天昊向後仰起頭,可憐巴巴的看向沈穎欣。 沈穎欣冷冰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溫暖的笑容,低頭用鼻尖輕輕在自己兒子的小臉上蹭了蹭。 “那你下來,媽咪幫你去把包裝打開。” … 對著鏡子用毛巾擦了擦自己濕漉漉的頭發,許南風將乾凈的衣服換上,就扯著拖鞋走了出去。 見到沈穎欣正捏著燒鵝腿喂兒子,他走過去拉開邊上的椅子就坐了下去。 “這些都是我從回來路上,街邊的小販手裡買的,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說著話目光全部都注視在沈穎欣的臉上,可惜沈穎欣的眼裡就隻有一嘴油汪汪的小家夥。 沒有得到回應的許南風隻得笑了笑,然後沖自己兒子道。 “寶寶燒鵝腿好吃嗎?” 小孩心思單純,有好吃的就十分快樂,隻要父母不吵架那就感覺是十分幸福的。當然他也不明白父母之間的感情如何,一家人在一起那就很很開心了。 嘴裡還在咀嚼著,嘴巴一圈都油汪汪的小臉上麵,露出了一個發自心底的燦爛笑容。 許南風看了看幾乎還沒有怎麼動過的食物,便沖著自己兒子伸出了雙手。 “來,到老豆這邊來,讓你媽咪自己也吃點東西。” 然後沖著沈穎欣開口道。 “我來給他喂,你自己也吃點。” 說著話便也不管沈穎欣同不同意,就要把孩子給抱到自己的腿上。 “鵝腿給我。” 於是在許南風略顯強硬的溫柔攻勢下,沈穎欣抱著孩子的左手終於鬆了開來。 許南風也順勢把燒鵝腿拿到了自己手裡麵。 沈穎欣椅子往另一側拉了拉,似乎是不想離許南風太近,然後拿著筷子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許南風見到桌子上麵放著的碗筷眼熟。 “你怎麼把家裡麵的碗筷都帶出來了。” 沈穎欣往後撩了一下垂落下來的長發,筷子夾著一塊蘿卜糕輕輕咬了一口。 兩人之間仿佛有著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不管許南風說什麼問什麼,沈穎欣仿佛什麼都聽到也看不到。 事已至此,許南風眼下也是沒有辦法。 懷抱堅冰,隻能慢慢用自己的溫度將其融化了。 “以後我不會再碰賭博了。” “也不會再打罵你。” “我保證。” 許南風說的斬釘截鐵,眼睛也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低頭吃飯的沈穎欣。 沈穎欣吃飯的動作一滯,側頭往許南風的臉上看了一眼,然後頭低的更低了。 “乖多吃點,看你瘦的跟個猴一樣。” 一餐飯在沉默當中吃完後,沈穎欣就默默的收拾起來了。 “別收拾了,明天酒店裡會有人來打掃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顯然沈穎欣並不會理會許南風的這套說辭,直到將所有的垃圾都收拾停當了才上床哄孩子睡覺。 房間裡麵現在隻有兩盞壁燈還亮著,許南風在沈穎欣上床後不久跟著爬了上去。 孩子纏著要講故事,沈穎欣因為許南風在邊上不願意多開口,便隻是哼著小調。 許南風雙手枕在腦袋後麵,眼睛看著黑乎乎的天花板。今天白天的一切像是幻燈片在腦海裡麵盤旋。 一來到這裡,從睜開眼睛到現在所經歷的事情也著實是太過於精彩,以至於到現在還沒有讓他真正的考慮過未來。 即使歷史的發展在他的腦海裡麵清晰可見,所有選擇的最優解也有一個模糊至清晰的輪廓。 許南風現在是差佬,如果按照職業規劃來講那就是從軍裝到便衣,探員到探目,探目到探長,最高也就是現在的華總探長。 趁著這個混亂又蓬勃發展的年代建立一個畸形的警匪秩序,大撈特撈,然後趁著廉政公署成立之前逃至港島沒有引渡條約的國家,逍遙後半輩子。 想到這許南風眼前浮現出來的是今天傍晚審訊室中呂洛那張還沒有被生活磨平棱角的臉。 如果這麼做,這一二十年的時間裡麵固然是威風,但卻並不是最優解。 港島未來的發展不管怎麼定位都逃開不金融二字,最優解那就是做生意,做一個正統的大撈家。 生意重要,家庭更加重要。 側頭看了一眼青絲飛瀑,哼著小調正輕拍著兒子的沈穎欣,眼中滿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