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哄騙(1 / 1)

胡得喜沒等到胡耀祖回來就失蹤了。沒人知道胡得喜去哪了,村裡的人也不會在意,畢竟胡得喜地走丟和村子裡的狗走丟,其實沒什麼兩樣。後來據村裡小孩說,胡得喜是被陳明亮帶走了。   陳明亮和胡得喜同歲,家住沿淮村最西邊,獨門獨戶。陳明亮爹娘去世得早,是奶奶撫養長大。成年之後的陳明亮,遊手好閑,不學無術,平日裡乾一些小偷小摸的門道,後來在社會上結識了一些所謂的哥們,在一次聚眾鬥毆的時候,打傷了人,被關了進去,勞改了兩年。陳明亮的奶奶也在他被關進去不久,過世了。陳明亮從局子裡剛一放出來,正好趕在年關口上,所幸打算先回鄉過個年,年後再去外地謀個出路。   陳明亮在一個廢品回收站,花了一百塊,買了一輛不知道幾手的摩托車,騎了車回了鄉。陳明亮在回村的路上,恰好碰到了張狗蛋給村裡結婚的人家送家具。張狗蛋認出了陳明亮,打著車喇叭,把張明亮喊住了。原來胡耀祖拖張狗蛋下鄉的時候給胡得喜送點東西。張狗蛋知道陳明亮回家正好會經過胡得喜家門口,索性饒了自己的腿,讓陳明亮順帶把東西捎過去。   陳明亮接過布包,順勢用手捏了捏,感覺是衣服之類的東西,也沒打開看,直接說了一句:“好嘞,交給我,你去送家具去吧。”   張狗蛋從口袋中掏出一包煙,這煙是胡耀祖給他的跑腿費。張狗蛋賺了一個大頭,隻給陳明亮上了一根煙,道了一聲謝,便開著車送貨去了。   陳明亮在下一個路口轉彎進了村,他沒有直接去找胡得喜,而是先回了家。陳明亮回到家,打開布包袱,裡麵是一件嶄新的棉襖,棉襖的內襯口袋裡是用幾層花色不同的布包起來的兩百塊錢。陳明亮起了貪心,心想送到嘴邊的肉,怎麼能有往外吐的道理,而且自己拿東西的時候,也沒有旁人看見,索性大著膽子地把東西截了下來。陳明亮將錢放回口袋,穿上胡得喜的新棉襖,出門置辦年貨去了。   臨近春節的冬日裡,村裡的男男女女喜歡待在院墻外的陽光地裡,他們或站,或靠,或蹲,或坐,聊著這一年的田間農忙,家長裡短。陳明亮穿著嶄新的棉襖,剃了一個平頭,人看起來也精神得很,蹲在墻角跟下,打聽著胡得喜的事情……   大年初三那天,天色如打翻的墨盤,氣溫陡降得厲害,西北風刮得門窗吱吱作響。貓狗窩在灶火旁的柴草堆裡,睡成一盤。男人摟著女人睡在溫暖的床上。憋了尿的孩子,尿泡裡漲滿了水,光著身子從被窩裡出來,對著雪地滋出一個冒著騷氣的雪窟窿。   陳明亮起了一個大早,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服,鞋子踩在凍得堅硬的冰雪上,發出“哢~哢~”的聲響。陳明亮走在四下無遮無擋的路上,耳朵被凍得通紅,臉上也被寒風吹得裂了口子。   陳明亮敲了敲胡得喜住所的門,半天聽不見回聲。陳明亮往手上加了勁,使勁地推了推門,發現門沒鎖。房頂堆了幾尺厚的雪,壓得門框吃重變了形,門板緊挨著地麵,在陳明亮外力的作用下,變了形的木門在泥土地上生硬地摩擦出大半個扇形。   屋裡陰冷昏暗,門邊的爐子旁放著一堆燒完的煤球。熄了火的爐子上,箍著的鐵皮透著寒氣,表麵結了一層冰霜。陳明亮朝屋裡大概是床的位置喊了幾聲,見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開始蠕動。陳明亮借著一絲光亮,找到了屋裡電燈的燈繩,拉了一下見沒有反應,再拉幾下,依舊沒有反應,順著電線延伸的方向抬頭找,發現電燈的接口上,一個炸裂的燈泡殘骸正孤楞楞地懸在半空。   陳明亮從懷裡掏出火柴劃著,往屋裡最深處走去。胡得喜躺在床上,突然亮起的光讓他的眼睛受不了刺激,開始流淚,他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出過門了。胡得喜見有人闖進了屋,如受驚的小鹿,窩在墻角,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地說道:“誰,誰……”   陳明亮剛要說話,手裡的火柴熄滅了,屋子裡又被黑暗所籠罩。陳明亮又劃著了一根火柴說道:“是我——陳明亮!你爹托人給我帶了話,讓我帶著你去鎮上接他回來。”陳明亮怕胡得喜不信,將之前棉襖裡包錢的幾張破布頭丟給胡得喜。胡得喜聞著味,上麵有胡耀祖的煙油味,相信了陳明亮說的話。   俗話說,“打蛇打七寸。”陳明亮捏住了胡得喜的“七寸”,他知道胡得喜想去見胡耀祖,於是拿胡耀祖作為引子來哄騙胡得喜。胡得喜沉浸在喜悅之中,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被騙了。陳明亮騎著那不知幾手的摩托車,載著胡得喜消失在村頭,淹沒在蒼茫的雪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