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舊宅換新人,命運捉弄人(1 / 1)

韓光宗三人跟著田地主來到一個大院門前,這個院子是田地主早些年買的,具體時間他也已經記不清了。院前有一個高聳挺拔的梧桐樹,透過蒲扇大的梧桐葉子,韓光宗發現樹上有一團呈黑壓壓的東西,定睛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那是一顆巨大的喜鵲巢,看樣子已經有很多年了。老喜鵲一年又一年地翻新這個舊巢,新喜鵲一窩又一窩的在這裡孵化誕生,然後展翅高飛,永遠地離開這裡。   田地主領著韓光宗和另外兩人進了院子,前廳的門梁上懸掛著一塊“光宗耀祖”的書法匾額,裡麵的字跡已經有些發黃。院子東南角是一棵臘梅樹,主乾上有一大塊狹長的焦黑色,是火燒過留下的痕跡,這個院子看樣子經歷過火災。如今臘梅樹依舊枝葉繁茂,隻是那團黑色的焦炭成了樹上留下了揮之不去烙印。   韓光宗因識得字,田地主就安排他在院子裡當雜夫,負責宅院裡跑腿、擔柴、挑水,喂牲口等雜事。同時每隔幾天,會有城外的販子趕著牛車過來送日常的吃食,韓光宗要用賬冊登記好販子們送來的物件、價格、重量,算好賬,按月給販子結清錢財。另外招來的兩個勞力則是每天要趕著牲口去地裡勞作。   韓光宗將柴房裡雜亂的柴火,靠著墻邊堆好,騰出一塊空地,然後找來一塊壞掉準備當柴燒的木門放在兩個長凳上,門板上麵鋪了層麥稈草,再鋪上了一個草席,一個簡單的床就搭好了。   每天天不亮,韓光宗就早早地起了床,先將後院大缸裡的水挑滿,然後給牲口們喂上一點料草,將門前院落的枯枝敗葉清掃乾凈。韓光宗骨子裡流淌的血液,讓他乾這些事顯得格外的得心應手。   田地主有三個太太,大太太四十出頭,已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的娘了,雖然已是徐娘半老,但是風姿不減。二太太三十左右,平日裡木訥少語,喜歡做些縫縫補補的活計。三太太是前年所納,正是青春好年華,田地主每晚也喜歡在三太太那邊過夜。   早上,田地主要出門談事,韓光宗跑出去叫了一輛人力車。替田地主叫完車之後,韓光宗又送田地主的兒子去學堂上學。回來後還沒歇住腳,又跟著大太太去市坊的裁縫鋪做衣服。大太太是個愛慕虛榮的主,每次出門都喜歡讓韓光宗跟著,可能覺得有個下人跟著,更能顯得自己的高貴。   隻見大太太將一套繡著一朵朵牡丹花的旗袍穿在身上,像裹著衣服的蛤蟆,露出手臂上的贅肉。大太太饒有風姿地對著鏡子看了看,裁縫鋪的王掌櫃在旁邊竭盡全力地想著贊美之詞,把大太太誇得心花怒放。   大太太掏了錢,風姿綽約地扭著水桶腰出了裁縫鋪的門。韓光宗跟在後麵亦步亦趨。   在田家大院裡,有著森嚴的等級製度。雖說早已經進入民國,男人們的長辮子看不見了,月亮門的腦袋也沒有了;女人們也不用裹小腳了;地位卑賤的人見到當官的也不用磕頭下跪了。現在凡事都講究個民主,但在最底層的人看來,有錢的人才是真正的主,才能按照自己的理解翻譯民主,才能真正地從心裡麵擺脫這些封建的束縛。   田地主和他的女人、孩子們不和長工、短工們用一口鍋吃飯。他們和下人們用著不同的鍋具。每到吃飯點,田地主帶著他的三個女人和孩子們在前廳擺開桌子,桌子上擺了三四菜,有葷有素,細嚼慢咽吃得優雅。大太太穿著那個開叉開到大腿的旗袍,像個蛤蟆坐在凳子上,站不直也坐不下。   田地主每次吃飯前都會對他的女人和孩子念叨:“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女人們聽得耳朵了已經長繭。倒是其中的一個孩子很是應景地把從學堂上先生新教的《憫農》背了下來: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吃完飯,田地主把桌上的碗碟都檢查了一遍,直到看不見一粒米,半片青菜葉子,才讓韓光宗把碗碟收拾下去。   長工、短工們則是圍在後院,一張積滿泥垢的桌子上麵放了一個盛飯木桶。長工、短工們爭先恐後地從木桶裡打了飯,或坐、或蹲、或盤腿,用筷子的、用勺子的、用手的,啥都有。桶邊麵條灑得到處都是,手腳麻利的工人能吃個飽,手腳遲鈍乾活慢的工人,隻能用舌頭將撒落的麵條舔舐乾凈,在往腹中灌上一大瓢的涼水頂餓。   這是田地主定下的規矩,誰的活先乾完,就可以早點下工吃飯;活沒乾完就偷奸耍滑回來吃飯的,要麼結了錢走人,要麼扣下全部工錢。長工、短工們不敢多言語,這年頭有份活乾,能吃上飯,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頂破了天的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