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討飯(1 / 1)

等胡耀祖回來的時候,譚清舒的身體已經開始發涼僵硬了。楊蓮聽到胡耀祖的哭聲,撐著身子下了床,看到眼前的一幕,腿腳發軟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胡耀祖抱著譚清舒在哭。得福,得祿,得壽圍著楊蓮在哭。床上的小得喜剛吃了奶,睡得正香。   夜裡,胡耀祖挖了坑,將譚清舒偷偷地埋了,他沒有去通知韓光宗。或許是認為省下一堆眼淚和悲傷的情感,活人還能省點精力,多熬幾天。胡耀祖處理完母親的後事之後已是深夜。胡耀祖煮了一大鍋粥,他先是給楊蓮盛了一碗,然後給得福,得祿,得壽每人也盛了一碗。等得福,得祿,得壽吃完之後,胡耀祖便打發他們睡覺去了。   胡耀祖看著楊蓮懷裡的得喜,又看了看楊蓮乾癟的乳房,說道:“如今娘也不在了,家裡糧食吃了今天這一頓,也撐不下兩天了,趕明遇到逃荒的人,我就讓得福,得祿,得喜跟著他們逃荒去吧。再這樣下去,一家子都得餓死。”   楊蓮眼神有些呆滯,她輕輕地拍著懷裡的得喜,好半天才說話:“你看著辦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個孩子都舍不得啊!”楊蓮話說完,不爭氣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   胡耀祖用手擦了擦楊蓮臉上的眼淚,說道:“別哭了,哭多了,餓得快。我要是有別的辦法,也不至於狠下心趕著孩子往外跑了。是我沒本事啊,你嫁給我這個知識分子,是瞎了眼了啊!”   楊蓮沒有再說話,下了床,走到得福,得祿,得壽睡的屋子,替他們蓋好被子,又細細地盯著每個兒子許久,才回屋子躺下睡了。   屋外一片寂靜,沒有蟲聲、蛙鳴,能吃的東西都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胡耀祖打發著得福,得祿,得壽跟著同村的金廣發逃荒去了。人走的時候,胡耀祖還給金廣發送了幾張豆餅,拜托他沿路照顧一下得福,得祿,得壽。金廣發接過餅,揣進懷裡,臉上堆著笑說道:“好說,好說。自己一定像對待親兒子一樣,管著他們”   胡耀祖轉過身對著得福,得祿,得壽說道:“爹對不起你們,家裡養活不了那麼多人了,你們跟著金叔,逃荒討飯去吧,是死,是活,全看你們的命了。”   得福,得祿,得壽哭著不肯走,被胡耀祖用棍子一個個地攆出了院子。楊蓮聽到外麵孩子們的哭喊,沒出屋子,一個人躲在屋裡,哭得厲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割了哪塊,不讓人疼。   過了許久,外麵沒了聲響。胡耀祖打開門已經看不到金廣發和得福,得祿,得壽他們的影子,路上有三三兩兩的逃荒人結伴前行。胡耀祖坐在門檻上,望著遠處田裡新添的幾處新墳,紅了眼眶。   金廣發四十歲出頭,天生的自來卷,頭上像頂著一個雞窩,身材敦實,滿臉的絡腮胡。胡耀祖看走了眼,金廣發本來是山裡的土匪,後來共產黨剿匪,就悻悻地逃下山,當回了農民,但骨子裡的匪性依舊還在。   金廣發等四人筋疲力盡地走了一天。到了晚上,他們找到一個廢棄的牛棚住了下來。這牛棚本來是另一個逃荒的男人先發現的,男人身形瘦弱,個頭不高,在金廣發他們發現牛棚的時候,男人已經在牛棚裡鋪好了草席,睡下了。   金廣發走了一天的路,腿腳酸疼,人也乏得厲害。他不由分說地走到男人下榻的牛棚下,將男人像提溜耗子一樣地拽了起來,丟在了一邊,然後又折過身,將男人的草席丟了出去。   男人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剛想上前理論,金廣發看這男人是個軟蛋,更覺得好欺負了。金廣發還沒等男人走到自己跟前,一個箭步上去,對著男人的麵門就是兩拳,拳頭硬實實地打在男人的麵門上。隻見男人一個踉蹌倒地,嘴裡,鼻子裡往外冒著血。金廣發對著男人倒地的地方,碎了一個口唾沫,罵道:“給老子滾遠點,別在老子麵前晃悠得心煩。”   吃了虧的男人隻能認栽,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將草席卷起,夾在腋下,搖搖晃晃地走了。   金廣發坐在一旁,從懷裡掏出一張豆餅吃了起來。得福,得祿,得壽瞪著眼睛,看著金廣發手裡的餅,一遍遍地吞咽著自己的口水。金廣發看著漸漸圍上來的得福,得祿,得壽,大聲罵道:“快給老子找點鬆軟乾草鋪一個睡覺的地方。就你們這幾個癟三的樣子,不乾活還想吃東西,老子可不是土財主。放在解放前,老子可是專搶土財主的,想從老虎嘴裡搶東西,你們幾個小貓還嫩得很呢。”說完這些,金廣發自顧自地吃起豆餅,然後眼神像刀子一般惡狠狠地看著得福,得祿,得壽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