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縱情者之血(1 / 1)

沃森即將邁過門檻,垂下的眼簾中也似乎能看到近在眼前的亮光。   後背卻驟然感受到一股沉重如山的壓力,還伴隨著熾熱的高溫,似乎有兩對通紅的鐵鉗將自己牢牢捆住!   “是哈裡斯?!”   沃森猛地睜開雙眼,低頭就見四根殘留著餘焰的焦黑臂膀,將自己擒抱鎖死。   鼻間再次嗅探到那噴香的烤肉味,耳邊傳來劈裡啪啦的竊笑,心中再度生起難以抑製的食欲,後頸皮膚傳來灼燒的痛感,烈焰似在舔舐他,順帶點燃他的毛發。   這也就算了,可關鍵是這該死的哈裡斯竟然在抖動啊!!!   疼痛的刺激壓製住食欲,惱羞的憤怒讓沃森暫時掙脫束縛,曲臂朝後連連扣動扳機,極近距離的槍械咆哮震得他耳朵嗡鳴。   腦後傳來痛苦的嘶吼,似有點點溫熱血跡碎肉濺在身上。   龐然巨獸似的哈裡斯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四道如鐵箍般堅固的臂膀開始向內擠壓,臂膀肌肉膨脹暴突撐裂了燒焦的皮膚,皮開肉綻間露出粉嫩的肌肉纖維。   骨骼似不堪重負發出脆響,緊接著那股沛然巨力更是將沃森原地提起,猛地一甩,直接將他拋飛出去數米遠,如破麻袋般嘭地撞上大廳墻壁,跌落到熄滅的壁爐上。   沃森咬緊牙關強忍痛意,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在發出撕裂般的慘叫,但他持槍的手臂依舊穩定如初,瞄準雙目失明卻不知為何能夠鎖定沃森方位,猶如一架燃燒的重型坦克般橫沖直撞過來的哈裡斯,槍膛噴吐出微弱的焰火和呼嘯的金屬。   鈍頭子彈如短促的驟雨傾瀉在哈裡斯的臉龐,它敏銳近乎刀刃的感知立即將傷勢的具體情況映照在顱內。   牙齒崩碎,舌頭斷裂,鼻梁骨碎裂,臉頰穿孔,下巴二指截斷……那些熾熱且冰冷的金屬就像是討厭的小蟲子再度鉆入自己的血肉,頑皮地助裡頭翻筋鬥似的蹦來蹦去,頭顱內部似遭白蟻啃食的朽木逐漸蛀空。   哈裡斯痛苦地四手捂麵,指縫間傳出嗚嗚嗚似啼哭的哀嚎聲。   而沃森的彈藥也已經耗盡,這裡畢竟是倫敦而不是富爾斯坦,他不可能隨身攜帶著大基數的彈藥出門。   他毫不猶豫便丟棄轉輪手槍,轉身取下懸掛在壁爐上方用作裝飾用的兩把兵器——得益於哈裡斯對生活品質的追求,即便是隻做裝飾用的兵器都是上等的精品。   這兩把兵器是1796年經典款式的輕/重騎兵刀,刀身筆直厚重而尖利,保養得當的刀刃依然鋒利如往昔,冷峻的銀光一閃而過。   鏘的抽刀聲提醒了哈裡斯,它耳翼稍稍抖動,立即便通過聲波辨認出另一隻討厭的大蟲子的所在位置。   它猛地朝著聲音源頭前撲過去,來勢洶洶宛如一頭暴烈的歐洲棕熊,相信麵前就算是擋著一塊巍然巨石,也要在如此兇猛的撲擊下碎裂!   但沃森方才其實是故意引動聲響,實際他已屈膝彎腰沉身,足尖輕點若無聲無息的貓咪挪到一旁。   當哈裡斯精準朝著空無一人的壁爐撞去時,沃森已是橫刀重疊於身側踏步沖刺,迎著狂暴的哈裡斯擦肩而過。   嘭!磚石堆砌的壁爐被哈裡斯的銅頭撞了個粉身碎骨,磚頭碎片飛濺,灰塵彌漫。   同時也有一聲撕拉響起——刀刃在哈裡斯圓滾滾的肚皮上劃拉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劃開燒焦的脆皮,穿過肥瘦相間呈雪花紋理的肌肉,一直深入到腹腔中去。   皮肉翻卷中大量的鮮血和油脂濺射出來,灑了滿地。   原汁原味新鮮滾燙的半截九轉大腸從豁口中掉落出來,斷口處流出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殘渣,空氣中頓時充斥著濃鬱的沖鼻翔味。   沃森回過頭,就看到哈裡斯在反作用力的影響下昏頭轉向,腳步踉踉蹌蹌。   他看到哈裡斯如破殼椰子似的頭顱內部,本應鑲嵌於大腦之上的彈頭竟已通通消失不見,那些凹陷的坑洞也已通通恢復如初!   “恢復力居然如此強橫……蠑螈都沒你這麼猛啊!”   眼見哈裡斯還未從腦袋震蕩的後遺癥恢復,沃森還是那句老話,趁你病要你命啊!   他一記大腳踹在哈裡斯膝蓋內窩,逼迫著對方轟地單膝下跪,猛然高高躍起幾乎觸碰到天花板,騎兵刀反握在手,刀尖傾斜向下,朝著那團還在跳動的粉嫩神經器官狠狠地刺了進去!   這一擊已然傷及哈裡斯的神經係統,它啞口無聲難以痛呼咆哮,龐大的身軀如觸電般癲狂抽搐起來,四條臂膀似柔軟無骨般胡亂地甩動,竟似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四個拳頭精確地重重搗在沃森胸膛!   沃森還沒來得及將那團東西攪拌均勻,便挨了對方這垂死掙紮下的爆發一擊,仿佛同時挨了羽量、輕量、中量、重量四個級別拳擊手的一記重拳。   肋骨似乎哢嘣撕裂,心臟都似乎在一瞬間停止跳動,一口腥甜氣息湧上喉嚨,整個人騰空倒飛出去,在空中噴吐出大灘熱血。   沃森又一次從墻壁跌落下來,疼痛簇擁著黑暗侵占視野,他的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虛弱和疲軟開始驅逐體內的活力……   “不行……還不能就這麼倒下……還沒有解決掉哈裡斯……”   沃森以堅韌的意誌作燃料,強行拖動著這副奄奄一息的軀殼起身。   哈裡斯仍在癲狂地攻擊著周邊的空氣,四臂揮舞帶起呼嘯破風聲,儼然如高速旋轉的陀螺……但實際上它已完全喪失理智和感官,旋身中反而扯動了插在腦袋上的刀刃,更加劇了傷勢,不過是自取滅亡之舉。   但沃森可不敢將勝利的曙光寄望於敵人的自殘,他大口喘著粗氣,感覺怎麼用力都似乎吸不進氧氣,大腦失去供能,思考的速度越來越緩慢……   他費勁力氣才從地上尋得一根斷裂的木板,或許是地板的一部分,或許沙發的一部分,或許是……總之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斷裂木板足夠長,斷口也足夠銳利,就像是一桿扁平的長矛或是一柄直長的細劍。   沃森用盡最後的力氣,緩緩地將這桿寄予厚望的簡陋的武器,送入哈裡斯頭顱之中,順時針扭轉一百八十度!   肉山怪物的的動作戛然而止,龐大的身軀劇烈地抖動起來,直似是犯病痙攣,身上的肥肉泛起層層疊浪。   沃森已經無力再握住武器,但他死也要硬撐著不倒下,我就是要看著你哈裡斯死,我才安心啊!   或許過了一分鐘,或許過了三分鐘……沃森已經分辨不清時間。   但是!   那該死的哈裡斯終於停止了抽搐,它始終是倒下了……雙膝下跪在地,四臂垂落在膝頭,駭人的麵目朝向院落,血盆大口微張似要吶喊,又仿佛是在懺悔,是在向誰人道歉。   沃森也終於鬆了一口氣,精力似乎也隨著這口氣逃離他,他一個踉蹌癱坐在地,意識昏昏沉沉似要就此陷入永恒的睡眠……   忽地一下似乎有風吹來熄滅最後的燭火,沃森眼前陷入一片徹底的黑暗,他感覺呼吸都開始費勁,像是喝醉酒似的虛弱而麻木,感官變得模糊且遲鈍,傷勢的痛楚似乎離他遠去,時間的流逝亦是如此。   “好累啊……”   沃森大抵是乏了,腦袋一沉便睡過去了。   夢裡他好像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他的親生父母尚且在世,他結束了一年級的學業,踏著叮鈴鈴的下課鈴聲跑出學校,穿過山道,趕在夕陽完全落下之前回到家中。   他一進家門便大聲地喊道:“媽,我回來了!可以吃飯沒有,我好餓啊——”   “等等!”他仔細地嗅了嗅,聞到了天井中飄逸的芬芳,“好香啊,媽你在煮什麼?”   一個月以後即將痛苦死去的母親此刻還不知曉自己未來的命運,淡淡地笑著,從廚房中端出來洋溢著有若實質般濃鬱湯香的砂鍋。   “哇,好靚的湯!”   他驚訝地叫出聲來,香噴噴的鮮美湯氣縈繞鼻端,令他口舌生津涎水直淌,情不自禁咽下一口唾沫。   母親依舊不語,隻是淡淡地笑著,用精致的青瓷小碗為他盛上一碗熱湯,碗中漂浮著點點如黃金般色澤的油花,奶白色的雞湯中幾粒鮮紅的枸杞浮浮沉沉。   他再也難以抑製饑渴的食欲,不顧滾燙的熱氣,捧起碗來一口灌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好香,好甜,好好喝!”   滾湯下肚他似乎不覺燙熱,隻覺得周身百骸都暖洋洋的,似有無窮的精力滋生。   好喝!好喝!好喝!!!   他一碗接著一碗,卻還是覺得實在太過緩慢,索性直接端起砂鍋,昂首仰頸向天,任鮮美香甜的湯水如一道瀑布流入口中,瀑布中混雜著一粒粒鮮紅如血的枸杞。   鍋中湯汁似無窮無盡,他的肚量也似是無邊無際。   饑渴終得到滿足,但或許是湯過於滋補燥熱,他感到嘴變乾,手發癢。   驀地腹中劇痛,隨湯汁吞下的二十六顆枸杞似在腸胃中跳動,似在腸胃中大聲呼喊,似在腸胃中高歌吟唱!   音如刺耳尖叫,卻仿佛在訴說著某個驚世駭俗的秘密,這秘密需得使用適當的墨水,才能拚寫出來……隻因那是赤杯的秘密!   又是一篇玄奧晦澀的密傳經文湧入顱內,經文字如豐碩的果實飽含汁水。   …………   沃森睜開雙眼,麵前依舊是滿地狼籍的客廳。   焦黑的龐然巨大屍體依舊跪在旁邊,隻是不知何時慘遭梟首,那圓滾滾的頭顱已不知去向。   他突然發覺手頭沉甸甸的似乎提著什麼重物,低頭看去就見手裡一顆枯瘦如骷髏的腦袋,如雜草乾枯的發絲纏繞在指間,斷裂的舌頭垂在外頭,脖頸處是如野獸啃食般的參差不齊的切口。   沃森不自覺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舌尖帶回醇厚的回甜。   他潘然醒悟。   “糟糕,這該怎麼和夏洛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