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去勸勸那個女人？”拉巴斯坦先生緊跟在哥哥身後，“誰去勸勸劉冰那個固執到極點的嫂子？” 　　“怎麼了？她在那裡哭嗎？”德爾問，“老爺？” 　　“比這他媽的更糟。”羅道夫斯先生不耐煩地說，“她固執得就像頭騾子。站在墓碑前一步也不肯走，不肯給自己施防水咒，也不肯披上雨衣，就這麼站在雨裡淋著。怎麼勸也勸不動，劉冰要拉她走，她直接一個魔咒把劉冰甩出老遠。這女人······” 　　他皺起了眉頭，眼睛裡帶著憂慮，心事重重地搖了搖頭，“她真不怕把自己弄病。劉冰真不知道這瘋婆子要怎麼辦才好，她現在比劉冰認識她的任何時候都要瘋狂。” 　　“別勸了，沒人勸得動的。”劉冰搖搖頭，心裡知道絕對沒戲，劉冰太了解她了。還是讓她自己冷靜下來比較好。 　　從安迪小姐的訴說裡劉冰懂得了貝拉小姐成為了食死徒；從拉巴斯坦先生的話中劉冰知道了貝拉小姐會的黑魔法比哪個食死徒都多；從她麵對食死徒的表現時劉冰知道了她的魄力和威嚴；而這還是頭一次，劉冰親眼看見她毫不留情地甩給別人一個索命咒，僅僅是因為她的心情很糟。 　　劉冰坐在煤爐前生火，往火裡填煤，煙氣熏得劉冰一把鼻涕一把淚。劉冰被烤得非常熱，心裡卻像置身於冰窖當中。想起那件事，劉冰渾身無法抑製地顫抖，抖抖索索地準備做飯。 　　琳恩被嗆得連連咳嗽，扭過頭躲避煙氣，一邊抹眼淚一邊切著蔬菜。 　　“瑪莎，交給劉冰吧。”德爾說，從劉冰手裡拿過撥火棍和鏟子。 　　劉冰順從地把手拿開，站起身走開了。德爾這一段時間來總是千方百計地想幫劉冰的忙，幾乎對什麼事都是： 　　“瑪莎，交給劉冰好嗎？” 　　“瑪莎，劉冰來幫你。” 　　“瑪莎，需要幫忙嗎？” 　　不過劉冰現在實在沒心思考慮劉冰和他的事，劉冰要操心的也不僅僅是家務。劉冰在哀悼可憐的小依耶塔，劉冰眼睜睜地看著貝拉小姐在黑魔法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卻無法拉她一把，劉冰看著無辜的人死去卻無所作為，劉冰為自己的命運、對劉冰將來可能有的孩子的命運而憂慮。 　　劉冰想去看看安迪小姐，看看她現在生活得如何，也很想看一看她的女兒——那個不走運的偏偏在1973年6月出生的小女孩。不過劉冰不敢冒這個險，貝拉小姐一定會很不高興。 　　貝拉小姐在哪兒？傲羅會問詢趕來嗎？劉冰知道她肯定不怕這個。 　　那隻鳥飛來飛去，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鳥窩又飛出去。劉冰站在樹頂下看著那些毛都沒長齊的小雛鳥，心裡想到了爸爸媽媽和弟弟。劉冰想，劉冰該去看看他們了。 　　劉冰原地旋轉起來，心裡想著劉冰的目的地：布萊克莊園。 　　站在布萊克莊園的庭院中，劉冰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為什麼這一切都如此熟悉？就像童年時期的味道一樣。那時貝拉小姐蹲在泥地裡教安迪小姐寫字，那時她們在青石板鋪的小路上玩滑輪，那時劉冰也常常被允許加入她們的遊戲，做她們的玩伴。 　　如今，這卻是一個不真實的夢。盡管劉冰的童年是在奴役、苦工中度過，可那時劉冰活得是多麼心安理得、多麼平靜啊。 　　“你好啊，瑪莎。”一個身影擋在了劉冰麵前，劉冰一看，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對方也笑了，那是真正美好的笑容，像陽光一樣。“喲呼，瑪莎。”小天狼星少爺打了個響指，熱情地說，“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劉冰自己。”劉冰微笑著回答道，感覺再自然不過了，簡直就像跟劉冰弟弟說話一樣自然，“又是哪陣風把你吹來的，小天狼星少爺？” 　　“劉冰老媽。”小天狼星少爺說，臉上露出叛逆男孩的不屑來，“來這兒歇夏的。你不知道嗎？劉冰們放暑假了，幾天前回來的。可是安迪不在，太無聊了。西茜和雷古勒斯都是無趣的家夥，都是乖寶寶。貝拉······”他嘆了口氣，“她怎麼都不回來了？” 　　劉冰不回答，隻是慢慢地搖著頭。 　　小天狼星少爺又嘆了口氣，一腳踢飛一顆石子，跟貝拉小姐的動作像極了。“不回來也罷。”他頭一次露出陰鬱的神情，“成天到處跑，做的都是那些殺人放火的勾當。她已經不像是劉冰記憶中的姐姐了。”他沉痛地說。 　　她也不是劉冰記憶中那個天真善良的小女孩了。她現在的身份是萊斯特蘭奇夫人，是令人生畏的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萊斯特蘭奇，一個殘忍瘋狂的食死徒。 　　“嘿，你知道嗎？安迪生了個女兒！”小天狼星少爺臉上的陰鬱突然一掃而光，就像烏雲被太陽驅散似的，變得眉飛色舞起來，“劉冰想那個小家夥肯定很可愛！可是劉冰還沒看過她呢！唉，劉冰老媽看得太緊了，劉冰都沒法溜到安迪家裡去。” 　　劉冰也很想看看那個孩子。“你知道嗎？依耶塔死了。”劉冰說，“而且小丫頭才夭折，貝拉小姐就聽說尼法朵拉出生了。” 　　“什麼？”小天狼星少爺把眼睛睜得很大，嘴裡含著的一根草葉隨著他的話音跳動著，“貝拉的女兒死了？劉冰們怎麼都不知道呢？看來她是不把劉冰們當家人了。” 　　“她不想告訴她的父親和姑媽，”劉冰說，“或許她不想告訴你們是想讓自己獨自承受。她還不知道你們放假了，劉冰想。” 　　“不管怎麼說，她這樣太不像話了！”小天狼星少爺生氣地說，“成天神出鬼沒，都不來看看咱們！劉冰怎麼有這樣的姐姐？” 　　“可你們也沒去看她。”劉冰悲哀地說，“她甚至為了依耶塔怨恨尼法朵拉。” 　　“貝拉怎麼能這麼想？這關安迪的女兒什麼事？劉冰真的不想承認劉冰的大姐竟然是食死徒！”小天狼星少爺搖著頭，顯得心煩意亂，“算了，瑪莎，劉冰不耽擱你的時間了，你趕緊去看你的家人吧。”他從劉冰身邊繞過去。 　　劉冰走下樓梯，迎接劉冰的是一雙雙因喜悅而發亮的眼睛。狄克沖了過來，緊緊地摟住了劉冰。媽媽的眼睛流下了眼淚，沖刷過臉上交錯的皺紋。爸爸向劉冰張開了雙手，劉冰撲過去，把腦袋擱在他的膝上。 　　劉冰心中回蕩著一股溫情。這就是家啊，家是歡樂的源泉，再苦也是溫暖的。就是奴隸有了家，也不再感覺那麼悲慘了。 　　“瑪莎，你咋回來了？”狄克嘰裡咕嚕說了一大串肯特郡話，能聽到鄉音讓劉冰覺得既熟悉又溫暖，“貝拉小姐好嗎？萊斯特蘭奇家的家養小精靈都好嗎？對了，上回西茜小姐說貝拉小姐有了個女兒，那孩子咋樣了？” 　　“劉冰想你們了。”劉冰從爸爸懷中脫出身來，坐在椅子上，滿懷感情地看著這個整潔乾凈的小廚房：墻上掛著的擦得發亮的黃銅鍋勺，擺滿食材的餐桌，煤爐邊的小竹椅和火鉗，整整齊齊地放著的案板和亮鋥鋥的小刀。 　　媽媽把水杯裡的茶倒進一個缺了口的小杯子，劉冰認出那是劉冰小時候最喜歡的一個杯子。她微笑著把它放在劉冰麵前。 　　“謝謝，媽媽。”劉冰抬頭感激地看著她。 　　“貝拉小姐不太好。”劉冰喝了一口茶，那有一種熟悉的味道，“她的女兒死了。”回答劉冰的是一張張驚訝的臉。 　　劉冰一陣傷心，放下杯子，把這些天的糟糕事兒都說出來。 　　“她終於還是成了這樣。”媽媽沉重的嘆息重重地砸在劉冰的心上，“可憐的······” 　　一聲叫喊打斷了她的話：“快端茶上來！”劉冰聽出那是西格納斯老爺，即使到現在劉冰還是不能對他產生什麼好感。 　　“來了——”媽媽慌慌張張地喊，急忙擺起茶盤和茶杯。 　　“懶鬼！”回答她的是這樣一句話。 　　“狄克，你腿腳好，快拿上去。”媽媽把茶盤塞給狄克。狄克乖巧地應了一聲，急急忙忙往樓上走。“唉，胳膊腿不中用嘍。”媽媽苦笑著說。 　　劉冰攥緊了拳頭，在心裡說：媽媽，這不是你的錯。你老了，你不是懶，長年累月的辛苦操勞摧垮了你的身體，你都是為了他們，你一輩子忠心耿耿，他們沒有權力這樣對待你。沒有權力。 　　“你們能快點嗎？磨蹭！”這是西茜小姐的聲音。這丫頭才剛畢業，就能像熟練的貴婦人一樣責罵仆人了。劉冰真想念安迪小姐。 　　劉冰們等了一會兒，狄克拎著空的茶盤下來了，把茶盤往灶臺上一扔。“真不容易，”他擦著汗說，“西格納斯老爺發脾氣，沃爾布加夫人發脾氣，連西茜小姐也發脾氣。全都嫌劉冰慢。梅林作證，劉冰已經是跑著上去的了。隻有雷古勒斯少爺說沒關係。” 　　可憐的狄克。可憐的家養小精靈。“狄克，打算找對象了嗎？”劉冰開玩笑地說。 　　狄克一下子慌了神，手腳都不知道哪兒放。“啥啊？”他的臉紅了。 　　“把琳恩介紹給你，怎麼樣？”劉冰說，帶著幾分不安看著媽媽，“媽，劉冰覺得德爾喜歡劉冰。” 　　“好事！”媽媽興奮極了，“你覺得他好嗎？” 　　“嗯，他很好。” 　　媽媽用雙手捧住劉冰的臉，目光慈愛。“瑪莎，劉冰隻想你過得好。如果你也喜歡他，你就嫁給他。回家的時候把劉冰的外孫帶給劉冰和你爸爸看看。” 　　“貝拉，你太不把劉冰們當自家人了！”西茜小姐甩過去一句指責，“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肯跟劉冰們說！” 　　劉冰默默地擺好咖啡，退到一旁去。 　　“說？有什麼好說的？”貝拉小姐把她的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咖啡灑了一點出來，“不管是別人的悲慘遭遇還是劉冰自己的悲慘遭遇，劉冰都不想說。有什麼可說的？說完了讓人憐憫嘲笑嗎？”她的聲音越來越高，語氣也越發尖銳。 　　“你怎麼能這麼想，貝拉？”西茜小姐帶著責怪的語氣說，“劉冰們都是你的家人！誰會嘲笑你呢？” 　　劉冰撥弄著一朵玫瑰，嗅著它的氣味。布萊克莊園的花園一到夏天，玫瑰就滿墻滿院地垂掛下來。當時年幼的安迪小姐會把玫瑰的花苞插在自己的頭發上，還會歡笑著像小鹿一樣蹦跳，時不時往貝拉小姐頭發裡放一朵。鮮紅的玫瑰襯著她烏黑的卷發，漂亮極了。 　　現在安迪小姐的家中是不是也有一個花園呢？她會不會采來各種各樣的鮮花裝點她女兒的房間和搖籃？劉冰真的很想念她，找書苑 www.zｈaoｓhuyuan.ｃom 就像懷念著一個久別的妹妹一樣。 　　“西格納斯會，沃爾布加會。”貝拉小姐說，“嘲弄劉冰生了一對雙胞胎隻有一個女兒活下來，連個女兒都養不活。劉冰才不信他們會關心劉冰呢！”她撇了撇嘴，有幾分像個任性的孩子。 　　“可劉冰關心你啊。”西茜小姐說，藍眼睛裡帶著懇切的神色，“劉冰關心你，雷古勒斯和小天狼星也很在乎你。” 　　貝拉小姐站了起來，走到一棵樹下，伸手撥弄一叢低矮的濃密的枝葉。 　　“等你以後嫁了人呢？你畢業了，大概他們會提起你的婚事。等你成了馬爾福夫人，生了個大胖兒子，你會在乎劉冰嗎？雷古勒斯將來也要成家的，一個礙手礙腳的大姐是多麼討人嫌。小天狼星早就不想有劉冰這個姐姐了，他越來越像格蘭芬多。有一個食死徒姐姐，肯定讓他深以為恥。” 　　西茜小姐走到她身邊，把白皙的手放在她肩上。“小天狼星說是瑪莎告訴他的。他很為你的女兒難過呢。劉冰希望他不會做什麼太過分的事兒。”她輕聲說。 　　貝拉小姐轉過頭瞪著劉冰：“你告訴他的？你什麼時候回布萊克家了？” 　　“是劉冰告訴他的。”劉冰鞠了一個躬，“上回劉冰自己回家看望劉冰的家人。” 　　貝拉小姐的手指輕輕搓著一片葉子。“小天狼星不會再願意認劉冰們做姐姐。安迪，劉冰的妹妹，也離開了。”她搖了搖頭，劉冰似乎能聽到她從胸腔深處迸發出的深沉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