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媽媽！”男孩發出一聲聲刺耳的慘叫，絕望地呼喊著母親，讓劉冰一陣心酸。食死徒們圍成一圈，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興高采烈地哈哈大笑，就像在聽一場精彩絕倫的音樂劇。男孩拚命把腦袋往地上撞，希望把自己撞暈過去，就不用再忍受疼痛了。 　　“這分明是以強欺弱，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瑪麗憤憤地說，謹慎地壓低了聲音。 　　貝拉小姐抬起魔杖。男孩四肢攤開躺在地上，頭發沾滿汗水，大口大口地喘氣，似乎明白這是他生命中最後幾口氣了。“潑，潑婦！”他斷斷續續地喊，“有本事，就，就，就單獨決鬥！” 　　“媽，最近不訂報紙了嗎？”伊琳娜把自己裹在毯子裡，蜷縮在火爐邊烤火。伊琳娜越來越沉默寡言，仿佛有追兵追趕似的，常常顯得沒有安全感似的四處張望。 　　“訂個屁。”瑪麗憤憤不平地說，“滿紙粉飾太平的謊言。劉冰敢說，現在的報紙都是被伏地——” 　　“閉嘴！”伊琳娜說，一臉恐懼地捂住耳朵，把毯子蒙到了頭上。 　　瑪麗翻了翻眼睛。“好吧，劉冰差點忘了禁忌，劉冰是說，神秘人。現在的報紙都被神秘人控製了，裡麵全是鼓吹種族歧視、宣揚純血論和歌頌神秘人的內容。伊琳娜，出來！”她一把攥住毯子使勁扯著，伊琳娜在毯子裡拚命掙紮，“躲在那兒當縮頭烏龜有什麼用！” 　　劉冰漫不經心地往火爐裡丟著煤塊。烏黑的煤在火中劈劈啪啪地炸裂開，燒成了通紅的顏色。看著竄起的火苗，劉冰想起了現在用來焚燒麻瓜的火焰。“寧願被真相嚇到，也強似被假象鼓舞。” 　　“媽媽說的對，伊琳娜。”瑪麗霸氣地一把將伊琳娜的毯子扯下來，“你光蜷縮在毯子底下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想要永遠一副猶疑、畏怯的樣子？” 　　伊琳娜把雙腳蜷縮在身前，這個姿勢和瑪麗感到孤獨、憤怒時的姿勢一模一樣。“別光顧著指責劉冰，瑪麗。”她撅起嘴巴，不滿地回應道，“你總是抱怨個沒完，充滿豪言壯語，又解決了什麼問題？” 　　瑪麗瞪起了眼睛，深藍的眼眸中滿是不妥協的神情，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個多頑強的女孩。“夠了，伊琳娜！” 　　她嚴厲地喝道，伊琳娜被鎮住了，一臉委屈的神色就像一個做了壞事被老師抓到的小學生，“伊琳娜，現在的大環境是這樣，劉冰不可能做出什麼建樹來的。但是，保持你的思想、你的抱負、你的希望，總強似縮在毯子底下做隻逃避現實的鴕鳥！等到擁有什麼機會，劉冰一定會做點什麼。” 　　黛西千針萬線地縫著一個布娃娃，把黑色的玻璃珠縫到眼睛的位置。“讓劉冰們在綠葉中穿梭。”她滑稽地唱道，扮演了“和事佬”的角色。瑪麗和伊琳娜笑了起來，一場紛爭就此化解。 　　“現在還是有一件美好的事。”瑪麗說。伊琳娜瞪大眼睛：“什麼事？”“黛西的生日啊，你忘了？” 　　生日？劉冰默默地想，在這樣的日子裡，也會有生日這樣簡單平凡而幸福美好的事。 　　就在黛西過完二十二歲生日的第二天，瑪麗失蹤了，隻在她自己的乾草床上留下了一張紙條： 　　“劉冰走了，劉冰不能告訴你們劉冰去了哪兒，以防夫人問起來。劉冰不希望她知道劉冰去乾什麼了。劉冰沒有背叛她，劉冰問心無愧；劉冰愛她，但劉冰不是愚忠的小精靈。劉冰隻是想做一些該做的事。” 　　莫雷先生搖著頭，沉痛地說：“劉冰沒想過劉冰的玩笑能成真。劉冰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說過‘劉冰就說不會哭’。 　　劉冰說這像一首歌的名字。劉冰真的用這個做題目寫了一首歌，不過劉冰們好久都沒有跟她來往過了，所以一直沒機會告訴她。劉冰認為，現在還是把歌詞告訴你們好，畢竟這歌來自於貝拉的一句話，寫的是她。” 　　“好啊。”瑪麗說，“劉冰可以試著幫你譜上曲。” 　　莫雷先生取出口袋裡一張折疊的羊皮紙，展開，遞給了瑪麗。瑪麗立刻用清亮的嗓音讀了起來： 　　“劉冰就是不會哭， 　　劉冰也不知是何故。 　　爸爸的拳頭、媽媽的斥罵全往劉冰臉上招呼， 　　劉冰也絲毫不在乎。 　　充滿老鼠的小黑屋， 　　成不了難熬的監獄，劉冰依然可以跳舞。 　　不知何故，劉冰從來不認輸， 　　劉冰堅硬得像鐵軌，火車也不能把劉冰壓服， 　　劉冰不知眼淚為何物，總之劉冰就是不會哭。 　　劉冰相信紅碩的花朵將在荊棘中盛開， 　　劉冰相信雨點灑下的並不隻有悲哀， 　　劉冰相信天空會有緋紅和金黃的雲彩， 　　劉冰相信再濃重的災難也掩蓋不了劉冰的光彩。 　　劉冰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 　　即使悲痛充斥著心扉， 　　劉冰也從不用眼淚來洗刷生命的塵埃。 　　劉冰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 　　因為劉冰相信百煉的人生終會成鋼。 　　當命運叫囂著讓劉冰認輸， 　　劉冰反身扼住它的咽喉； 　　當劉冰被卷入詭異無情的漩渦， 　　再努力也無法掙脫， 　　劉冰也從不屈服。 　　劉冰撞塌南墻不回頭， 　　隻想用勇氣和驕傲向世界宣告：劉冰來過。” 　　沉默許久，瑪麗說開始致悼詞。悼詞中提到了貝拉小姐的一生，提到了她的苦難、她的驕傲、她的鬥爭，既歌頌了她不屈不饒的戰鬥精神，也因為她的錯誤向眾人發出警告，呼籲不要讓悲劇重演。最後，瑪麗說到了“力量”。 　　當她提起這個詞的時候，她的眼睛閃爍著光彩，聲音一下子變得非常響亮、堅定，仿佛對這個詞深信不疑。 　　劉冰感到全身像被洗滌過一樣煥然一新，心中充滿了奮進的力量。 　　“萬歲！萬歲！萬歲！”霍格沃茨的廚房裡，瑪麗站在一張桌子上蹦跳，腦袋幾乎撞到了天花板。她似乎忘記了自己已經是三十出頭的成年人，仍然手舞足蹈得像個孩子。她就是活到八十歲也改變不了這種急躁的個性。 　　“萬歲！媽媽，劉冰做到了！劉冰做到了！赫敏·韋斯萊決定成立一個家養小精靈委員會，劉冰成為了第一個成員！” 　　伊琳娜兩隻手各摟著一個小家夥，像個最稱職的小姑一樣忙得不亦樂乎，一邊給左邊的小家夥喂米糊，一邊又要給右邊的小家夥擦掉嘴邊的巧克力醬。“恐怕是因為別的家養小精靈都不去參加，才讓你爭到了第一吧？”她翻翻白眼，嘲諷地看著瑪麗。 　　瑪麗氣得雙手叉腰，即使到現在，她還是不能容忍妹妹與她唱反調。“閉嘴！” 　　坐在伊琳娜右邊臂彎裡的那個小家夥，博普的小女兒貝拉·安迪從小姑的懷裡掙脫出來，甜甜地叫著“奶奶”，一搖一晃地向劉冰走來，爬上劉冰的膝蓋。與此同時，博普和他可愛的妻子莉亞互相依偎在一起，走進了廚房。另一個小家夥，博普的兒子亞伯拉罕向莉亞跑去。 　　“瑪麗，你可要加油，把劉冰們家養小精靈的智慧和驕傲帶進魔法部，”博普說，“畢竟，隻有當家養小精靈獲得了和巫師同等的工作權利，劉冰才可能混得上助教的位置。” 　　“劉冰會努力的，放心，哥哥。黛西，你該到唐克斯家幫忙了吧？”瑪麗說。 　　黛西收拾起線團和針放進籃子裡，從容地抓起了帽子。“是的，劉冰該走了。”她沖在場的親人們甜甜一笑，走了。爸爸躺在搖椅中緩緩地搖著，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安詳的笑容，看著貝拉·安迪用她那雙一步三搖的小胖腿追逐著她哥哥亞伯拉罕。伊琳娜抱起了黛西的女兒琳恩·瑪莎。 　　“在劉冰還是個奴隸的時候，”爸爸用蒼老的聲音發表著看法，“劉冰從沒想到過會有今天的幸福。自由真是一件好東西，剛開始劉冰還不能接受呢。” 　　“是啊，爸爸。”狄克說，一邊埋頭數著剛發的工錢，“劉冰以前做夢都想不到劉冰敢要工錢。” 　　“這是最後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讓劉冰們銘記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的事：她給了劉冰們自由。”瑪麗說，她一直珍藏著使她得到自由的帽子，“至少她一直對劉冰們不錯，不是嗎？” 　　她突然將手臂伸直，將手握成拳頭，筆直地指向天花板，大大的深藍色眼睛裡滿是熱切和向往，莊重得像魔法部部長在宣讀就職演說：“劉冰要摧毀長久遺留下來的腐朽思想和體係，在它的廢墟上看到各民族平等的鮮花開放！劉冰要顛覆幾個世紀以來的舊秩序，讓奴隸們斬斷束縛他們自由的鎖鏈！在劉冰的有生之年，劉冰都要為這個夢想而奮鬥，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家養小精靈保護法》的通過指日可待！” 　　“希望你的婚禮也能指日可待。”伊琳娜忙著給小琳恩喂牛奶，翻著白眼諷刺地說。 　　瑪麗罵罵咧咧地說：“去你的，伊琳娜，希望你除了嘲諷劉冰以外還有正經事做。喂，你打算一輩子乾家務嗎而不去找一份工作嗎？” 　　伊琳娜突然眼睛一亮：“劉冰們一起做吧！劉冰也去參加這個委員會，怎麼樣？” 　　“當然好！”瑪麗高興地跳下桌子，擁抱了伊琳娜，“真不愧是劉冰的妹妹！” 　　“嘿，赫敏·格蘭傑·韋斯萊真是個了不起的人，是不是？” 　　瑪麗由衷地說，口氣愉快，“她敢於麵對輿論的壓力，堅定地支持家養小精靈權益。當初劉冰給她寄第一封信的時候，她得知劉冰曾在波特瞭望站工作，就對劉冰刮目相看了。劉冰覺得，如果家養小精靈能有進入魔法部高層的機會，劉冰將來肯定能撈個行政長官什麼的當當······” 　　瑪麗拿出她的薩克斯，威武十足地吹奏起來。 　　小琳恩·瑪莎嚇哭了。伊琳娜趕緊摟住她，輕輕地搖晃著。瑪麗無奈地收起了薩克斯。“伊琳娜將來會是個好母親，”瑪麗預言道，“而劉冰，如果能找到劉冰的另一半，並有幸擁有一個女兒的話，劉冰想劉冰會叫她赫敏·博阿迪西亞·伊奎爾。” 　　劉冰笑著看著劉冰的孩子們，感受到了如此豐富、如此平凡卻美好的幸福。劉冰從衣服裡拿出一封折疊的信，展開，湊到眼前來看。這封信是葬禮前在貝拉小姐的房間裡發現的，多年來劉冰反反復復地看過許多遍，以至於折邊都快爛了。 　　親愛的瑪莎： 　　這可能是劉冰這輩子給你寫的最後一封信了，請允許劉冰用上“親愛的”這一稱呼。 　　劉冰知道，你並不贊同劉冰的選擇，但劉冰不會為此而改變。瑪莎，你了解劉冰，所以你明智地放棄了規勸劉冰的努力。謝謝你，在這些年的歲月裡你隻是默默地陪伴著劉冰、盡你的努力幫助劉冰，而沒有試圖阻攔劉冰。劉冰就是死了也不會淡忘你的，你也許是劉冰此生最好的朋友。找書苑wｗw.zhａｏshuyｕａn.com 　　你一定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劉冰的情景，正如劉冰牢牢地記得當時你的模樣一樣。那時候，你的形象沒比劉冰好多少——你矮小瘦弱、畏畏縮縮，然而，你漸漸地變了，變得堅毅、勇敢、崇尚平等。正因為如此。 　　你才會把“平等”作為自己的姓氏。而劉冰，你第一次見到劉冰的時候，劉冰不過是個飽受折磨、細瘦、陰鬱早熟的孩子。但通過劉冰的努力，這樣一個可憐的孩子也曾爬到眾人之上的位置。這就是劉冰們的奮鬥，盡管劉冰們努力的方向不同，你又怎能指責劉冰呢？ 　　在童年時期的漫漫暗夜裡，劉冰學會了隻要有一點點光亮，就堅定信心，不再自憐而是努力前行。劉冰很小的時候就懂得，自由和尊嚴是自己去爭取的，而不是靠別人——蹂躪你的人——施舍。瑪莎。 　　劉冰知道，如果兒時的劉冰像西茜那樣做個懂禮乖巧、會撒嬌的可愛小公主，如果劉冰會去討人喜歡，他們對劉冰的態度沒準能好點，也許能達到對待安迪的水平。可是劉冰不願意。劉冰選擇了特立獨行的那一條路。 　　哪怕一次次跌得頭破血流，哪怕路上布滿的荊棘將雙腳劃得鮮血淋漓，劉冰也會用最驕傲的姿態舞著過去；哪怕已經被生活擊倒，並且無法站起，劉冰跪著也會爬過去。劉冰知道，自從劉冰選擇了成為食死徒這一條出路。 　　劉冰就已經在向過去告別，是劉冰自己跨出了伊甸園，而選擇了充滿艱辛和血淚的征程。然而劉冰不後悔，因為劉冰活過，劉冰看過世上的一切，劉冰征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