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小陳和鄉親們很熟,和柳二叔第一次見麵,是在西山的一個小山村。那天深夜,和小陳認識的西柳寨栁元,從外麵敲門過來,帶著一個老漢。那五十多歲的老人,一進門“撲通”就跪了下來,伏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嗚嗚地痛哭,嘴裡喊著:“恩人八路救命啊,神八路救命啊”。柳輝和小陳趕忙去攙扶他站起來,坐在床沿。柳輝說:“大叔,大叔。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兒你慢慢說,你慢慢說”。 老人又黑又瘦,一臉深密的皺紋,稀疏雜亂的花白胡須,衰草一樣耷拉在嘴唇,衣服破爛,灰黑不清。小陳端過來一杯溫水給他,一手扶著老人的肩頭,一手拍打著他膝蓋上的土粒,說:“大叔,你別慌,別哭,這不見著人啦,慢慢說,慢慢說”。那老漢仍然控製不住的抽泣,淚水順著胡須滴落在破衣服上,悲痛著,冤屈著,木訥著,一句話也沒有。 小陳看看栁元。栁元點點頭,說:“這是我們本家的一個二叔,老實人啊,平時能乾的很,是個石匠,不愁個飽飯,可是去年在大石場出了事故,就丟了短工,幾天前也斷糧了,鎮上的捐稅就更不用說了。餓的沒有辦法,到我那兒借了半升雜糧,又被鎮長的人給搶走了,一個光棍漢,沒有吃的還受欺負,沒有活路了,就尋短見。前天,我聽說鎮上的人去他家鬧騰了,不放心,就過去看看,剛跨進他的家門,他正把繩子往脖子上掛呢!我把他救下來說,除了死就沒出路啦?不是說西山上來了河北的老八路,個個都是英雄豪傑啊,專門給咱老百姓討公道。就這,我們倆找你們兩天,才找到你們。你們可要救救我們啊”。 柳輝安慰了他們幾句,又說:“窮人的好日子不遠了,不管多苦,都要堅持活下來,留作青山在啊”。接著,柳輝和小陳,一句接一句地把根據地群眾變天的情形一一講述。一番話語如風,吹散了濃濃的陰霾。栁元的雙眼閃閃發亮,二叔也擦去了眼淚,睜大了眼睛。 栁元說:“我們也應該合著夥兒和他們鬥,早該和他們鬥啦”。二叔又哭喪著臉,嘆氣說:“咋跟他們鬥啊,鎮長的根子硬啊,他家的三兄弟有人有槍,和老總們有交情,後麵還有老日給他們做靠山啊”!栁元說:“有八路軍呢,我們不怕他們”!又扭頭問柳輝,“你們不是把西山的那些壞村長給換掉了嗎,你們能不能也把柳祖甲給換掉,你們得給我們做主呀”。 我各根據地確實已經搞過減租減息和反霸鬥爭,但柳林鎮是敵占區,武工隊對於下層偽政權及其人員,按照統戰原則,一般還是爭取改造,不能輕易采取打擊手段。而且,武工隊尚未到那裡展開活動,群眾沒有發動。鑒於這種情形,柳輝他們要求栁元和栁二叔住下來,詳細地說說柳林鎮的整體情況,之後再做打算。 這一住,一長聊,栁元才知道,柳隊長竟然是本地人,是東林寨的。栁元那個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