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十點不到,【晉小館】送走最後一桌客人。 從廚房後門出去,二叔鎖好後門揮揮手說:“都回去休息吧,曉峰你等下我有話跟你說。” 看著走遠的李師傅和二子,老任從黑色的棉服口袋裡掏出一個報紙卷。 “這點錢你拿上,別跟你二嬸說。” “嗯,謝謝二叔。” 老任看著比自己高半頭的侄子,伸出手想摸摸他的頭。 意識到侄子長大了,又把手放下叮囑道:“聽你賈叔的話,別犯渾,二叔知道你不想跟老李學廚,你的心可野著呢。” 爺倆邊說邊走,走到租住的小平房前二叔擺擺手說:“早點睡吧,讓二子也早點睡,臭小子天天看小說早晨起不來。” 看著走向西麵偏房的二叔背影,吧唧了下嘴,心裡怪怪的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身後“吱”的一聲,轉頭看到打開的門縫裡二子笑嘻嘻的臉。 “峰哥,老板剛才又罵我了吧,嘿嘿。” 任曉峰用右手摸了下二子剃成板寸的腦袋有點紮手,推開門走進小平房。 邊打量著房間邊說:“你小子天天晚上看小說熬夜不睡覺啊,臭小子。” 二子撓撓頭笑嘻嘻的說:“峰哥,自打你搬走我一個人可無聊了,想跟李師傅聊天他嫌我煩人。” “趕緊洗漱上床,乾了一天活不累啊。”任曉峰對著二子說道。 任曉峰用肥皂洗了把臉,又洗了個腳,摸摸脖子上粘了吧唧的想洗澡。 唉,後腦勺剛結疤還洗不了,等到了汾陽在洗吧! 脫好衣服躺在二子鋪好的下鋪上,看了眼坐在馬紮上泡腳看書的二子。 “看什麼小說呢?” “神雕俠侶,可好看了峰哥你要看嗎?” “趕緊洗,洗好了睡覺,明早起不來二叔又要罵你。” “好的峰哥,我這就擦腳。” 看著爬上上鋪的二子,任曉峰拉了下電燈開關。 “趕緊睡二子,明早我叫你。” “好的峰哥。” 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被噩夢驚醒的任曉峰睜開眼,抹了抹頭上的汗嘆息了一聲。 又夢到被原主索命了!也是,畢竟這個小屋子是他來京城最早住的地方。 聽著二子的呼嚕聲,調動腦中原主的記憶想了想二子的信息。 挺好的一個孩子,也是真慘一孩子! 京城房山農村的孩子,出生沒多久被遺棄在村口,被殘疾的奶奶撿到。 一個孤寡老人,撿了一個吃奶孩子,東家求,西家求,給撿來的嬰兒求母乳。 好不容易養大了,二子讀初二那年老太太去世了。 在村裡的幫助下處理完後世,二子就輟學了,一個人跑到京城找活乾養活自己。 碰巧碰到了二叔,老任心善收留了這孩子,留在飯館裡打雜學廚。 次日早晨 “嗬嗬嗬……” 漱好嘴,任曉峰又用冰冷的自來水洗了把臉,拿毛巾邊擦臉邊走到床鋪前。 看著睡得正香在說夢話的二子,任曉峰笑了笑,用手拍了拍床框,喊道:“二子,起來了。” “哦!”二子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笑著說道:“峰哥,早。” “趕緊起來,我去倒夜壺。” 拎起地上的夜壺,撥開插銷走出門,“嘶”,被撲麵的寒風吹的一哆嗦。 “嗚嗚嗚嗚嗚嗚嗚…………” 聽見空中傳來的鴿哨聲,抬頭看向天空。 拎著尿壺轉了半個身體,終於在霧蒙蒙的天空中,看到了發出哨聲的鴿群,一群鴿子繞著圈的在空中盤旋著。 任曉峰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心想,現在現就有霧霾了嗎? “呼。” 使勁吸了口氣,艸,好像是霧霾! 倒好夜壺溜溜噠噠往回走,跟幾個認識的住戶打了招呼。 “吆,小子,好久沒看到伱啊,乾嘛去了?” “大爺,前陣子搬出去住了,昨兒剛搬回來,您溜彎去呢?” “唉,遛彎去,爺們,回頭見啊……” 對答完,任曉峰發現自己京城話還挺地道!心想,原主可以啊,來京城一年多這京片子挺地道啊! 把夜壺沖洗乾凈放好,任曉峰開始收拾行李,把牙刷、牙膏、毛巾用塑料袋裝起來放進旅行包。 昨天回來後衣物沒拿出來,省的收拾了,又檢查了下,見沒有遺落什麼。 對正在刷牙的二子說道:“我先去店裡,你等會鎖好門。” 吃好早飯 看看時間7點27分,走到收銀臺拿起旅行包對老任說:“二叔,我過去了。” “手表你戴著,出門看下時間。” 老任從手腕上把自己的海鷗表拿下來,塞到侄子手中。 “謝謝二叔,回來了在還你。” “師傅,二子我走了哈。” “小子,好好的哈,聽大人話。”李師傅笑著叮囑道。 “峰哥我送你過去吧。” 看著站起來的二子,任曉峰擺擺手說:“不用,到招待所又沒多遠我走過去。” 三個人送到門口,老任看著侄子越走越遠的背影,直到拐了彎看不到了,嘆了口氣。 “咋的,舍不得啊?”老李笑著拍了拍老任的胳膊道。 “不放心啊,這孩子心野脾氣軸…” “老任,曉峰大小夥子了,你還能管他一輩子?讓他自己去闖去吧,你讓他跟我學廚,孩子的模樣你瞅著像廚師的樣嗎?” “孩子多帥啊,你剛帶回來時候我還尋思這是你侄子嗎?小模樣比旁邊學校學生還帥!” 老任聽他在誇自己侄子,哈哈笑了幾聲說:“那可不,我們任家模樣可都好,我媳婦可是她們村一枝花,這不就看上我了嗎…” 老李笑著扔掉手裡煙頭,看著吹牛的老任說了句京罵。 “揍性。” 北電招待所前臺,跟前臺大姐說了聲306訪客,拎著包爬到三樓走到房間門口。 “咚,咚咚。” 抬手敲了敲門,門哢噠一聲打開,開門的女人問道:“找誰?” “我找賈樟柯賈叔。” 開門的女人拉開房門說:“進來吧。” 賈科長坐直身體,倚著椅子靠背看著進門的任曉峰說:“這是左文璐,你叫璐姐。這個是王洪偉,你叫偉哥。任曉峰,我們的男主。” “璐姐您好。” 說完又對著坐在賈科長邊上的眼鏡男偉哥說:“偉哥你好,我是任曉峰。” 打完招呼有點傻了,臥槽臥槽,戴眼鏡的王洪偉他記得啊,這不是《小武》男主演嗎? 什麼情況啊??? 不僅青子沒了,原男主也被我搶了! 不是,青子呢,你不在誰保護你小胖媳婦啊!還有你孩子媽迅哥兒! 難道,這個任務要交給我了嗎?青哥,我怕我太大啊,她們吃不消啊!!! “導演,那找的帥哥啊,北電的還是中戲的?” 賈科長聞言苦笑了起來,20萬投資還北電、中戲!自己倒是想,可給不起片酬啊! 沒遇到任曉峰之前,他都想著實在不行讓王洪偉上吧! 能找到任曉峰,他已經很滿意了,就是覺得任曉峰太帥了點,長這樣做小偷乾嘛,去SZ做鴨不更有前途! 唉,不提了,誰讓投資就這麼點,自己的劇組這麼窮呢! 真有100萬,自己最次也得請賈宏聲! 賈科長對王洪偉道:“你去叫老餘他們,人齊了咱們準備出發。” 汾陽 一個歷史悠久的縣城,當地人最自豪就是,“咱們這是白酒祖庭”。 藍天白雲下,遠處是灰黃的,歪歪曲曲連綿起伏的呂梁山脈。 今天是入晉的第二天,劇組人員安頓在賈科長朋友提前聯係的招待所裡。 這個年代出趟遠門,是真的不方便。 劇組因為經費實在緊張,所有人員都是乘坐綠皮車硬座到TY,又換乘長途大巴來道小縣城。 到了汾陽,所有人疲憊的要命,賈科長自己也吃不消了,也感覺需要調整下身體的疲倦。 於是下令修整兩天,後天再開機。 又讓任曉峰去街上逛逛、看看,找找角色的狀態,女主直接讓汾陽的朋友,送去聯係好的歌廳,體驗小縣城的小姐生活去了! 任曉峰跟賈科長請了個假,上午要去鳳城鎮掃墓。 從賓館出來,溜達在一切都很熟悉,確又完全陌生縣城,按著原主的記憶,一路逛道縣城汽車站。 “突突突…” 拖拉機發出的聲音,驚醒了正在小鎮閑逛亂想的任曉峰。 他在鳳城鎮下了車,在鎮上一家雜貨店買了上墳的黃紙和香燭。 然後按住記憶走到鎮西頭,找到墳場又按著記憶摸索到原主爺爺奶奶,母親母親合葬的兩座墳前。 “名字沒錯,是這兩個墳了。” 確定沒錯後,把買來的黃紙放在地上,又蹲在墳前擺好香燭。 先給原主爺爺奶奶合葬的墳燒了香燭黃紙。 又給原主父母燒了黃紙,跪下來磕頭後默念道:“兄弟啊,我不來你也活不成,你跟父母在那邊團聚吧,謝謝你的身體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上好墳 任曉峰看著不大的小鎮子,也懶得去鎮子上逛逛,西北地區這種小鎮子,確實也沒啥好逛的。 去看看原主跟爹媽生活的院子,任曉峰剛才有過這個想法,但是他還真沒有勇氣一個人走進去。 站在馬路邊等了二十來分鐘。等來了去縣城的城鄉小巴,任曉峰上車買了票,走到最後排坐下回縣城。 任曉峰回到招待所,見房門沒關,任曉峰推開門進屋,和同住的於力威打了個招呼:“於哥,出去拍照采風還順利吧?” 於力威擦拭著相機的鏡頭,低著頭回答說:“曉峰,你們這個市,和我以前去過的城市都不一樣唉。” 任曉峰笑了下道:“我們這,就是個西北一個小縣城,雖然去年撤縣設市了,但是也隻是換了個字,別的又不會變!” “這裡,和京城和海市完全是兩個世界啊!”於力威用港普感慨道。 任曉峰哈哈笑著,說道道:“怎麼能和京城、海市比啊!那兩個城市是…是盆景,是樣子,這種縣城全國有很多,這才是真實的樣子。” 於力威抬起頭,眨眨眼思索了下,大概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想了想說道:“就像中環和九龍城寨,是這個意思嗎?” “於哥,您這理解能力,是這個。”任曉峰笑著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哈哈哈哈…,您誇獎了您。”於力威學著京腔說道。 “哈哈哈哈哈…,您這京城話,學的地道~”任曉峰開玩笑說道。 於力威拿起相機看了看,嘆氣道:“曉峰啊,你們這個體製………” “於哥,我看看劇本找找感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任曉峰出口打斷於力威道 他不想和香江人討論這些,沒有意義,且等著吧,總有一天會變得,會變得越來越好的! “你看吧,我去隔壁找老賈聊聊取景的事。” 坐在床上,拿起枕頭下早晨老賈給的劇本。 很薄的本子,隻有十幾頁,扉頁上是兩個黑色大號字體《小武》。 用手撫摸著手上的劇本,心情既興奮又忐忑。 自己竟然可以拍上電影了!太踏馬不可思議了! 翻開劇本扉頁,一個字一個字酌句的看完了劇本,看完最後一頁眨巴眨巴眼,任曉峰躺在床上,他要幻想著小武應該是什麼樣的…… 在火車上,和賈科長聊了一路,自己怎麼去“飾演小武”。 賈科長的意思就是要真實,告訴任曉峰,你就按照你們鎮上,遊手好閑的街溜子模仿。 模仿!不是應該表演嗎? 任曉峰一路上纏著賈科長,跟賈科長討論小武的內心戲,賈科長被他纏的煩死了。 就差沒直說了,你都沒學過表演,你還男主內心戲!討論個屁啊! 閉上眼想了會,小武到底應該怎麼演呢,要不按照前世王洪偉那樣演! 賈科長說要真實! 那自己用什麼流派給他演出這個真實呢? 前世自己隻是個理論派,實戰經驗幾乎為零,雖然混了兩年話劇社。 其實就是個打雜的,沒有一次登臺的機會! 自己雖然自學了體驗派、方法派、表現派。 但是都是對著鏡子演,還從沒麵對過鏡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