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戶部的法令(1 / 1)

純風他們剛進永通大道,便瞧見前頭趾高氣揚的一大隊官兵,連帶馬匹足有五六十人,官兵的前頭是擁擠熱鬧的小商小販與來來往往的行人百姓。   趾高氣昂的官兵對著小商販們,如同對待路邊吃草的牛羊一樣,一邊驅趕一邊高喊到:   “朝廷戶部及少府監、將作監有令!為維持京城街道整潔,不妨礙遊人車馬通行,任何人不得在街道兩側擺攤叫賣!圍者即刻捉拿,問罪重罰!”   看見如此陣仗,一眾小販,還有少數提著籃子或小竹筐出賣自家舍不得吃的幾個雞蛋或桃子李子的連小販都談不上的窮酸農人,一邊忙不及地收拾東西,一邊連滾帶爬往街道的外側,即民宅或小街小巷的一側奔逃。   加上來來往往有許多百姓走動,所以這一刻的街道邊上顯得挺熱鬧。   商販在街頭巷尾擺攤叫賣,可以方便百姓選購,但也會堵塞或者擁擠道路,而且官兵隻是驅趕,不是打人殺人,所以作為旁觀者的百姓們會饒有興致地去觀看被驅趕的小商販們。   小商販們一邊手忙腳亂往外跑,一邊嘴裡念叨:“是巡防對的人!趕緊跑!”或者:“官兵來了,趕緊跑!”   如此這般,有的挑擔,有的推車,有的提籃子,有賣魚的提桶子,有賣柴火的背柴火,一個個你呼我叫,都忙不及地往外跑。   驅趕的官兵看到對方這個狼狽模樣,反而感覺到了自己的威風,因此顯得愈發得意,或者心裡覺得好玩。   眾人中一個提一個竹筐賣桃子、李子的農人,驚慌太過,提筐子跑的時候動作不穩,把筐子上麵近一半的桃子都撒了出來。   這人剛要跑,轉頭看見滾出去的桃子挺大個挺艷紅的,心裡實在舍不得,於是忙又轉身回來撿拾。   卻不想,才撿了幾個,一個走前頭的官兵已到這人屁股後頭,對於對著這人屁股一腳踢去,道:“撿什麼呢,還不快跑!”   這人被對方一腳踢在屁股上,疼痛也就算了,主要是心裡驚慌得很。   這人“哎喲!”一聲驚叫,直接以一個狗吃屎的動作,跌撞著沖到前頭去,最終撞在另一個正忙著撤離的小販的推車上,好在這個推車是兩輪的,比較穩當,而且跌撞來的農人已是沖力的餘勢,就停住了。   這一刻,不僅他受驚,而且手裡提著的筐子沒拿穩,掉落地上,因此撒落了更多的桃子和李子出來,用“得不償失”來形容他這兩下的舉動,真的再合適不過。   “你仔細著點,別把我的也給撞翻啦!”推馬車被撞的小販,也驚了一下,顧不上去幫扶這農人,首先抱怨了他一下,完了可能是看到官兵兇猛,急又推車往外跑。   也許是這種狼狽而又無比驚慌的模樣實在不多見,所以左右的行人與街坊百姓都如吃瓜群眾一樣,看得目不轉睛,有滋有味。   踢農人屁股的官兵,把農人踢開後,看到地上的桃子和李子,確實挺大個挺新鮮的,忙去撿一個上來,在衣服上隨便一擦,然後大口啃食起來。   他一口下去,大桃子滋水橫流,滿滿一嘴巴,又甜又解渴,感覺確實是不錯。   如此,這個官兵的幾個同伴也趕到,看到他吃得爽,又看到地上還有十多個桃李,於是也忙去撿拾起來,擦拭啃食。   被踢農人的旁側有一個在地上鋪幾塊拚湊一起的破布,布上擺放蘑菇、竹筍、野菜之類的,應該是他從山裡辛辛苦苦弄來的小山貨,零零散散地鋪在破布上等買。   破布是由幾塊拚湊一起的,不像推車或者籃子、筐子一手推走或者提走那麼塊,所以這人驚慌之間,也慢了下。   這人把破布連帶上麵的菜蔬收拾起時,還剩兩小堆沒收拾完。一個官兵已經走到他前頭,不知道是心情不好還是沒耐煩,一腳對著這人正準備收拾的破布及布上的蘑菇踢開,叫到:“能值幾個錢!還撿什麼撿啊!!”   東西已連帶著被踢飛,這個農人如同剛才被踢走的那個一樣,心裡猛然一大驚,完了也不敢說話,也不敢抬起頭去看官兵,直接抓緊手上已有的東西,忙不及地向旁跑去,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夜裡看到了無頭屍一樣。   再旁側有一個挑擔賣小糖果的,他急急忙忙,其實跑得不算慢,但被一個嘴饞的官兵注意到了。這個官兵急奔幾大步,便撲到了這個賣糖果的身後,然後對著他肩膀一抓。   城裡的巡防官兵至少都具備一般武者的修為,所以一抓下去,賣糖果的立刻走動不了,跟著驚慌回頭。   官兵卻不慌不忙地道:“你跑那麼快乾什麼呀!好歹也得給爺們留下一點吃的吧!”   又補一句到:“真是不懂規矩!”   這個官兵稍後一點的兩個同伴也趕到,然後幾個人你一手我一手,把小販淺口筐裡的糖果抓去了一大半。   小販不僅不敢抱怨,還要低頭哈腰地陪笑。等對方手裡兜裡都塞滿了,才急忙逃走。   官兵的頭兒有七八個,其中最大的一個騎在一匹最前頭的大紅馬上,他趁著商販逃跑、官兵驅趕的時刻,居高臨下地喊話到:   “以後都給本爺注意了!所有人不得擠占道路與街巷的口子擺攤叫賣!不得在未經許可的地段隨意擺攤!經營穩定,日均營收滿八十錢的,主動去戶部登記名戶,繳納稅錢!否則一經發現,立刻捉拿,罰款下獄!!”   古代的戶部職權很大,囊括了後世的財政、民政與工商等多個重要部門。所以這次的官兵們這次的“執法行動”,主要是受了戶部的指令。   當今大虞朝戶部的長官,也就是第一掌管者就是純風他爹武庚。   此時出來對付商販和百姓,或者說乾苦累差事的這些官兵,大多數連品都排不上,跟高高在上的武庚比起來,他們什麼都不是。   如此這般,街道邊上的商販、官兵和街坊百姓,眾人跑的跑,趕的趕,看的看,亂哄哄的好片刻。   官兵領頭者的話剛說完,小商小販們基本都躲開了,跟著便露出了對麵騎馬走來的純風他們。因為穿著打扮與精神氣質,跟商販還有周圍的普通百姓都不一樣,所以比較引人注目。   同時剛才亂,還有官兵執法,所以純風他們的馬匹也慢了,這時出現到了官兵跟前,也是百姓與商販們的焦點位置,便吸引了雙方的目光。   領頭的官兵對著純風他們注視幾下,因為感覺到來人非富即貴,所以注視時目光沒有剛才對待商販與百姓的那種傲慢。   注視沒幾下,官兵頭兒認出來人竟然是戶部長官的公子、宰相的外孫,心裡一驚,忙收起剛才對百姓的傲慢神態,擺直上身,然後拱起手恭恭敬敬地對著純風見禮道:   “原來是武大人的公子!小人這邊有禮了!”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純風他們,尤其是純風身上,包括所有不知道純風身份的官兵在內。   觀望的百姓們更是充滿了羨慕,不知道傲慢到有點蠻橫的官兵頭兒,為什麼麵對純風時,會變得這樣恭敬!   純風也驚奇,不知道對方怎麼會認識自己,不過以純風高官子弟的身份,況且純風剛才也聽見了,對方奉行的是他爹掌管的部門的指令,所以這群官兵對自己確實得恭敬。   純風僅是好奇地道:“嗯!你認識我?”   雖然純風的表情沒有表現出親切與歡喜,但對方仍然很開心一樣,帶著點諂媚,笑道:“小人姓劉,去年因為一點差事,有幸去過您家裡,所以見了公子您一麵!”   這人說話時,其他所有官兵都不趕人了,對小商販們吃拿要東西的動作也停止了,要麼帶著卑微,要麼帶著敬慕,一個個都老實巴交地仰頭看著純風。   純風是統治階層的公子,某種程度上可以說這群官兵是他維持統治的工具,所以純風也不能給對方摔冷臉色,便微微一笑,道:   “原來如此!嗯,你們執行公務辛苦了!”   後麵一句純屬客套,而純風的心裡,是不贊同官兵們無故欺壓小百姓的,即使是執行官家命令,也得規矩一點像樣一點。   果然,聽純風說辛苦時,這個頭兒反倒有點不好意思,臉上微微一紅,諂笑道:“不辛苦!小人們應該的!應該的……”   畢竟不是太重要且熟悉的人,純風不願多聊,拱手客套道:“你們忙你們的,我們不耽擱你們了!”   顯然,這是要離開的意思。這個頭兒急道:“公子您走好!”繼而想到什麼,忙轉頭對身後的一大隊官兵道:   “所以人,都給武公子和諸位公子們讓路!”   這一下,身後四五十號官兵,便如同執行軍令與迎接首長一般,齊刷刷地高聲應“是!”,跟著一同往邊上退避。   作為統治階層的工具,他們似乎很仰慕很擁戴他們的主子們。不過話說回來,純風確實又俊朗又有風度,受到底下的人仰慕與愛戴也是情理之中的。   這一下,所有百姓與邊上的卑微狼狽的小商販們都仰頭默默觀看,領頭跨在高頭大馬上的純風也感覺到莫大的麵子與虛榮心的滿足,心裡真的挺受用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片刻,純風他們走過,剛才的嚴肅氣氛沒有了。領頭姓劉的左右人忍不住好奇問到:“頭兒,剛才的那位,莫非是戶部尚書武大人的公子?”   姓劉的頗為得意,道:“是啊,咱們這次奉行的主要是戶部的指令,而戶部的長官就是他爹呢!”   又道,“而且不止如此,更為要緊的是,當今的宰相範文希範老大人還是他的外公呢!雖說這京城裡的大家公子很多,但像武公子這樣高貴的身份,也沒幾個呀!!”   “大家公子”是一個概念,指的是大戶、豪戶、高官人家的子孫,這一點,京城裡的百姓都知道,也都有這個概念。   如果說一個人沒有也不知道這個概念,則很可能說明他(她)是鄉下來的,什麼都不懂。   因為這個,所以剛才看到姓劉的恭敬諂媚的態度時,左右的百姓就知道純風他們是大家公子,作為土生土長的京城百姓,他們也知道這京城裡,大家公子確實不少。   就是可惜了,這麼多的公子少爺,卻不包括他們自己。他們出身不好,可能一輩子,甚至往下好幾輩子,都隻能是卑微的小百姓的命啦。   姓劉的說完,底下的人一片唏噓驚訝,完了個個點頭認同,而且多數人忍不住轉頭再去眺望純風他們的背影,顯得無比的敬仰與羨慕。   周圍的百姓,尤其是剛才被當做牛羊一樣任意驅趕的小商販們,聽見了姓劉的話,又想到剛才姓劉與所有其他官兵恭敬與諂媚的樣子,心裡好不羨慕嫉妒,完了默默感嘆、自傷:同樣是人,真的完全沒法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