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尋了處小攤，點了一些小吃，將就著權作晚餐。 　　因為人口密集，小販都沒有帶椅子，故人們都是站著或是席地而吃，也頗狼狽。 　　三人吃畢，並排走了回來，城南廣場上來來去去的人影不斷閃過。但她們沒有精力去觀察，這一日都在趕路，著實倦了。 　　走到城墻下，沿著城墻這條線橫七豎八坐著臥著各色人物。這裡光線極弱，三尺距離依稀隻能看到個大概。 　　她們找了個相對還算不是很擠的地方，背靠背依在墻上。呆呆望著前方出神。 　　陸續的，越來越多的人又重新回到城墻下。人變得擁擠起來。 　　天上月牙一彎，清輝有限。而地上燈火萬家，把這城南廣場部分地方照得透亮。 　　風秀兒此時頭依在青瑤身上睡著了，勻稱的呼吸聲傳來。想來這幾日趕路，實在倦了。 　　青瑤輕輕撫摸著風秀兒的臉，將目光從風秀兒身上移開，轉過頭對李子舟說道：李前輩，你闖蕩江湖多年，閱歷豐富，可知天下還有比這大虞王城繁華之地？ 　　李子舟搖搖頭。 　　青瑤又道：嗬嗬，也是！隻是我有時倒覺得它還不如我們青蛇古鎮。 　　李子舟沒有作答。 　　青瑤自嘲道：在青蛇古鎮，還有個落腳之地，噓寒問暖之席。出了青蛇，一路風餐露宿，飽飲人間冷暖。我和師姐這一路艱辛自不必說。有時笑著，是因為我覺得笑著，心情才好，師姐心情也才會好！不至於哀嘆江湖路艱，嗬嗬…… 　　李子舟：江湖不外乎是，總自隱藏著各自的辛酸。 　　青瑤：是啊！ 　　頓了一下，她又道：就像如今，我們蜷縮在這裡，地床天被，處於全天下最熱鬧之地，卻無不處處透著淒涼。 　　李子舟：…… 　　青瑤：人真是善變。我之前好想出來闖蕩，幻想著自己懲惡揚善，除暴安良。嗬嗬，可現在呢？我總自覺得寂寞，深深的寂寞。若不是有師姐還在身邊，我想我真的會隨便找個人嫁了，相夫教子，蝸居一地，封閉思維，渾渾噩噩一輩子。我想，我這樣一定會覺得很幸福吧！ 　　李子舟：你累了！ 　　青瑤：是啊！我真累了。我開始厭倦江湖中沒有歸宿的日子，倦了，真的倦了！ 　　李子舟：…… 　　青瑤：李前輩，你真能理解嗎？那種莫名其妙，那種身不由己，那種不得不為的抉擇！ 　　青瑤的聲音漸漸變大：那種寄人籬下，讓人鼻息，那種莫名其妙的，身不由己…… 　　李子舟：休息一下吧！ 　　青瑤：李前輩，你懂嗎！ 　　最後一句，青瑤已經帶出了哭腔。自己這時日的辛勞，好似要借著這樣一種對話宣泄出來。 　　李子舟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青瑤在這一瞬間，聽出了李子舟嘆氣聲裡那種飽含風霜的無數極端復雜的情緒。 　　她忽然升起了一種感覺，自己的委屈，自己的艱辛，在李子舟的嘆氣聲前，屁都不是。她的那些委屈，隻是自己想不開罷了！ 　　她側過頭，摸著風秀兒的臉。接著，頭顱靠近，深深的吻上了風秀兒的額頭。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下。 　　李子舟盤腿打坐起來，輕輕道：休息吧！明日早些起，都倦了！ 　　青瑤沒有出聲。 　　而在不遠處的城墻下，黑暗中一道聲音傳來：姑娘，江湖中哪得如意。若是倦了，便早些退去，莫等入得深了，想退也退不開了！ 　　沒有人回話！ 　　那道聲音也沉沉嘆了口氣，然後，又接著道：可憐可憐，江湖男女，總自可憐！ 　　聲音的話引起了反響。不知何處傳來另一道聲音：你倒輕鬆！如何退卻？ 　　先前那道聲音回到：來時來，總有來處。去時去，總有去處！ 　　哼！冷哼聲傳來。 　　先前的身影又道：老子尚不信人間沒有歸宿！既然倦了江湖，找書苑 wwｗ.zhaoｓｈuyuan.com 便息卻江湖之心，不再過問，相夫教子莫不行？ 　　新的一道聲音傳來：天下事斷難有全定之理。誰人莫不如是想，又幾人可真的退卻！？ 　　最開始的聲音回道：怎不可？莫有人逼你一定要入這江湖？莫有人逼你一定要你退卻這江湖！？ 　　這道聲音又道：身不由己之事可還少聞？金盆洗手之事幾人善終。 　　新的聲音傳來：天時地利人和，總有個時間節點才可契合。快不得慢不得，總得依事情前後作個判斷。 　　又一道聲音傳來：如何節點？冤冤相報何時了，莫非這釋氏言語不過空談？父債子償或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可以消解？ 　　人群中很快辯論起來，好不熱鬧。 　　青瑤臉上淚痕未散，聽著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辯論，她感受到了每個人身上都有著有關於個人的那種特別的東西。如她的委屈和李子舟的嘆氣，或是眾人的對話。 　　她那一瞬間有些明悟：世界在每個人的眼中都是他自己的樣子！ 　　接著，她又呆呆想著：談話的他們會是誰呢？或許白天相遇也不會相識。或許今天的對話永遠不會出現在他們之後的人生對話之中！或許都會隨著他們沉默的走向死亡，繼而消散在這天地之中，誰知道呢？ 　　天地有無數種可能！她道：但我們的樣子選擇了與它最接近的那條。 　　她用臉擦蹭著風秀兒的頭發，接著聞到了她的額頭上。但這次沒有哭，她笑了。 　　許久之後，爭論漸漸平息，進而被寂靜接管。城南廣場恢復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