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eline 09 　　瓦洛蘭歷982年7月24日 　　慵懶燥熱的下午，埃德琳獨自一人推開了酒館的門，傳思二號出來迎接她。店似乎剛開門不久，沒有一個顧客。音響裡正在播放某些節奏明快的2-Step音樂，忒瑞爾一個人坐在吧臺前，正顧自擦拭著設備。 　　“嘿，下午好。喝點什麼？”看到埃德琳進門，忒瑞爾道。 　　“純龍舌蘭，加冰，謝謝。”埃德琳說。 　　“嗯？”忒瑞爾略感詫異，“你以前從來沒有純飲過烈酒的。” 　　“突然想換換口味嘛。”埃德琳微笑如舊，但還是流露出了一絲可以察覺的牽強。 　　忒瑞爾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才應道：“好。” 　　忒瑞爾轉身在備酒，埃德琳隨意地瞥了一眼左右，道：“這天氣真是有夠熱的，隻有你這兒涼快一點。” 　　“是啊。你們護衛隊還要到處巡邏，保護大家的安全。”忒瑞爾感嘆，“現在城裡事情繁多，鷹眼和兄弟會正鬥得厲害，又有薩科出沒。真是辛苦你們了。” 　　“哈，最近的確挺忙的。”埃德琳答道，“前幾天，我和隊友們一起聯手，清剿了城裡一個叫‘七絕堂’的組織。” 　　提到七絕堂，忒瑞爾手裡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 　　他說：“哦？我以為護衛隊隻負責日常治安，不會插手這些事的……” 　　“是艾瑞莉婭下令，讓我們清剿七絕堂的。”埃德琳解釋說，“七絕堂和鷹眼這種幫派組織不一樣，他們以殺人營生，做了不少壞事。早些時候在第十六街區發生的那場大爆炸，也是他們所為。我們不能再放任他們胡來下去了……” 　　“原來如此……”忒瑞爾說，“這麼說，拉塞爾已經死了？” 　　“嗯。他是個頑固的瘋子，拚死抵抗，我便出手殺了他。”埃德琳低頭說，“如果我不這麼做，會有更多的隊友受傷。” 　　縱是七絕堂在艾歐尼亞根基頗深，麵對護衛隊，他們也隻有迅速傾覆的結局。 　　埃德琳看到忒瑞爾長籲了一口氣，似乎是如釋重負。他把備好的龍舌蘭酒遞過來，一邊說：“你原來這麼厲害啊，能打敗拉塞爾這樣的高手，看起來好像還完全沒有受傷。” 　　“謝謝。”埃德琳接過酒，似乎完全不在意清剿七絕堂的事。她直接端起杯小酌了一口，卻被高濃度的酒精整得神色難堪。 　　“咳咳……”埃德琳連連咳嗽，把酒杯推到一邊。 　　“嗆到了？”忒瑞爾連忙端來一杯冷水，“我說你不該喝烈酒的，沒事吧？” 　　“沒事。”埃德琳搖搖頭，說，“可能是音樂聽起來不太舒服。我可以點歌嗎，忒瑞爾？” 　　“唔。”忒瑞爾似乎對這個要求感到了些許意外，他說，“當然可以，我這裡有在線曲庫，隻要是正式發行過的音樂都有收錄。” 　　“那再好不過。”埃德琳說，“我想聽，《Folia》。” 　　“嗯，Folia，應該是這個，來自普雷希典民樂團……”忒瑞爾低頭念叨著，在一旁的電子屏幕上做了一些操作，原來的音響中正在播放的電子舞曲戛然而止，新的音樂流淌出來。 　　“哇哦，這是……小提琴？奏鳴曲？”忒瑞爾靜靜聽了一會兒，說。 　　“嗯。”埃德琳輕輕點頭，又喝了一口酒，悠揚的音樂響起，杯中的酒似乎也不再澀口了。 　　“Folia是我家鄉曾經流行的一種舞曲。”她解釋道。 　　“的確優美。”忒瑞爾在吧臺子前端坐下來，語意一轉，“好了，埃德琳小姐，酒也喝了，音樂也換了，你現在該說一說，你遇上什麼糟心事了吧？你今天的這副精神狀態，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有心事哦。” 　　埃德琳的心情已經明顯比剛才舒緩了許多了，她苦笑道：“也沒什麼事啦。” 　　“不行，說給我聽聽嘛。”忒瑞爾說，“雖然我不是什麼有能力的人，但還是能多少分擔一些你的煩惱的。” 　　“哈哈，行。”埃德琳答應下忒瑞爾一番好心，“不過，得你先跟我說：你是不是跟艾瑞莉婭認識？” 　　“啊這……” 　　埃德琳突然的提問讓忒瑞爾吃了一驚，他低聲悄悄說：“你怎麼知道？” 　　埃德琳一笑：“那天，我和福睿斯在附近巡邏，遇到了薩科。我們正在與薩科戰鬥時，艾瑞莉婭突然從側翼殺出，來的正是你這間店裡的方向。當時我就猜到你和她認識了。” 　　“嗯。”忒瑞爾認可了埃德琳的判斷，說，“她在後臺，感受到了薩科的氣息，就出去了。” 　　“你和她在後臺會麵，關係不簡單吧？”埃德琳問。 　　“沒有……”忒瑞爾連忙否認，“就是見過幾麵。” 　　“她可是我盡職盡責的好隊長。”埃德琳笑著起哄道，“除了護衛隊的隊友，艾瑞莉婭在平時可是忙得連個聊天的朋友都沒有哦。她能來見你，就說明你的地位很特殊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哦，哈哈。” 　　忒瑞爾滿頭黑線，說：“本來以為要套你的話，沒想到給你反將了一軍。不過，我可承你吉言了。” 　　見忒瑞爾大方承認了自己的想法，埃德琳也愉快了許多，說：“好了，輪到你了。有什麼想知道的，盡管問吧！” 　　“第一個問題，”忒瑞爾說，“你們那天圍攻薩科，結果怎麼樣了？” 　　“它死了。” 　　“什麼？薩科死了？”忒瑞爾驚訝道。 　　埃德琳點頭：“對，我們使用‘神諭透鏡’，徹底掌握了薩科的行蹤，讓它無可遁形逃跑。我、艾瑞莉婭和福睿斯聯手，最終擊敗了它，並把它打回了原形。” 　　“原形？” 　　“嗯，我們也是才知道，薩科原本是一個受黑魔法詛咒的布偶，現在在艾瑞莉婭那裡，需要找鎮上的大牧師凈化。”埃德琳解釋道。 　　“大牧師……”這個詞似乎勾起了忒瑞爾的某些記憶，他又說：“喏。第二個問題，現在，講講你的心事吧。” 　　談到這裡，埃德琳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忒瑞爾也看著她不說話，店裡一時隻剩下了優雅悠揚的音樂聲。 　　“殺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忒瑞爾。”埃德琳低著頭，她的語氣變得既低落又冷靜，“無論是七絕堂的人還是薩科，他們都是獨立的生命，都有屬於自己的精神領域。” 　　“嗯。”忒瑞爾認真地聽著她的發言。 　　“我隻是突然有一種預感。有什麼噩夢一般的東西，像是一場浩劫，會突然降臨，徹底破壞艾歐尼亞的和諧與平衡。”良久，埃德琳開口道，語氣中帶著擔憂與疑慮，“所有的一切，福睿斯，艾瑞莉婭，甚至是你，忒瑞爾，都會在那場浩劫中消失。而我自己，則會被迫置身於漩渦的中心，無法擺脫。” 　　忒瑞爾的神情變得嚴肅，隻是還對埃德琳的話略感茫然：“這是……一場夢嗎？” 　　“不是。”埃德琳否認，“你也知道，艾歐尼亞有很多種世代承襲的傳統舞蹈。是艾瑞莉婭引導我，將綢舞與刀鋒融合，形成了我的戰技。從那一刻起，我就變了，隻是在開始時渾然不知。” 　　“綢舞有很多種能力，”她抬起頭，“它賦予了我一種獨特的感知力。這一段預感，是我在與七絕堂的壞人們戰鬥，在敵群中起舞時，我的精神領域中能真真切切能看到的。” 　　“精神領域。找書苑 www．zhaoｓhuyｕaｎ．ｃom ”忒瑞爾喃喃地重復這個艾歐尼亞人常常提起的虛幻詞語，“我大概明白了……你有和福睿斯說過這些事嗎？” 　　埃德琳搖頭：“福睿斯……他最近變得好奇怪，總是心不在焉的。” 　　“無論如何。”忒瑞爾莊重地站了起來，俯視著坐在吧臺前的埃德琳，說，“你是在認為自己在加入護衛隊後就變得不再純凈，並且擔心自己無法擺脫‘它’，是嗎？沒錯，與我認識的第一天相比，今天的埃德琳更加成熟與知性了。我不認為‘它’是一種非逃避不可的東西。” 　　“我有一個朋友，他在大陸上小有名氣，自稱能窺探命運。但他也說過，命運是要坦然接受的。也許，在你的內心裡，你隻是想要單純地起舞。但在此時此地，我、你，抑或是艾瑞莉婭，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決定的。我們能做的，不過是捍衛自己的靈魂不會被迫缺失。最重要的是靈魂的完整。不是麼？” 　　埃德琳靜靜地聽著忒瑞爾的話，眼神流動著。忒瑞爾也就這樣凝視著她的沉思，良久，她似乎開朗了一些，認真道：“你的這番話，和福睿斯之前告訴我的很像，謝謝你，忒瑞爾，今天的這杯龍舌蘭，我喝得很痛快。” 　　說罷，她笑了一下，舉杯一飲而盡。 　　“能和你聊天，我也很開心。”忒瑞爾也微笑道。 　　“時間不早了，我要歸隊了，再見。”埃德琳站起來。向忒瑞爾告了別。 　　忒瑞爾突然叫住了埃德琳的腳步：“喂，等一下。……這首曲子叫什麼來著？” 　　埃德琳轉身，微笑：“Fol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