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on 01 瓦洛蘭歷969年1月25日 深夜的普雷希典城可能是艾歐尼亞最為神聖寧靜的地方,而城內的均衡教派總址,更是尋常的艾歐尼亞人不敢叨擾的聖地之一。 均衡的理念自古就有,且在艾歐尼亞影響深遠。盡管不是所有艾歐尼亞人都信仰均衡,但千年以來,多數人都會對教派的這批孜孜以求、恭敬有禮的大師與門徒們投以足夠的尊重。而均衡教派的實力,更是艾歐尼亞眾多門派勢力中首屈一指。 均衡教派擁有三位最強的首領,分別是“暮光之眼”“狂暴之心”“暗影之拳”,三者在教義上各司其職,又齊心協力,致力於均衡的發覺、審斷與回軌。 在艾歐尼亞的很多地方都設有紀念三位均衡教派首領的雕像,而神奇之處在於,這些雕像往往沒有特定的樣貌,在不同地方的呈現千差萬別,因為均衡教派首領的稱號是可以傳承的,在歷史上存在著多位“暮光之眼”與“暗影之拳”,而艾歐尼亞人也更願意以抽象的方式去塑造他們心中的英雄。 此刻的均衡教派內,一場嚴肅而不為人知的對峙正在悄然進行。隱秘的房間內,四道錯落的人影彼此獨立地站立著,房間裡的這一陣短暫的沉默仿佛已經持續了良久。 “不必故弄玄虛,你是欺詐者,你的詭術欺騙不了我等的眼睛。”女人的目光總是懷著警惕與敵意,她手裡握著形狀怪異的利刃,蓄勢待發。 “不,梅目。”一旁的老者打斷了女人的話,“她雖然有著自己的目的,卻也帶來了關鍵的警示信息——杜·克卡奧確實是一個千年難遇的人物,這樣的人物生長在諾克薩斯的軍中,會是對均衡的一大威脅……” “沒錯,我隻是來做善意的提醒。”隨意幻化形象的樂芙蘭很自然地微微一笑,“人言暮光之眼能夠在不同的世界領域穿梭自如,也能察覺常人所不能見,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你為何不自己去做?”梅目說。 樂芙蘭一愣,神情難堪地低頭說:“我必須承認,杜·克卡奧是一個極為強大的存在。即便黑玫瑰已經滲透了他的妻子與次女,卻還是找不到徹底控製或摧毀他的辦法……” “你怎麼看,凱南?”梅目沉默了一會兒,轉身望向一旁默立已久的那位約德爾人。 “暮光之眼的決定便是均衡的決定。”凱南雖然是矮小的約德爾人,但他站立的姿態比所有人都更加挺拔有力,他戴的麵具高聳厚實,聲音冷靜而迅捷,像雨中的閃電。 梅目當即毫不猶豫地收回了自己的蓄勢待發的苦無,她知道,當凱南也做出了他的判斷,自己便已經沒有權利再提出質疑。觀星、逐日與修枝,均衡的執行三位一體,無法分割,這是自古以來的慣例。 “我們會如往常接受到的所有信息一樣,執行概念中的均衡。”苦說大師雙手合十,默念道。 “我希望你們三位一起出手,確保杜·克卡奧悄無聲息地在物質領域消失。”樂芙蘭說。 “我們會盡力而為。”苦說點頭道,“諾克薩斯不像艾歐尼亞,處在精神與物質領域的交界。在離天平中點越遠的地方,越需要我們的如履薄冰。” 一切已成定論,這場短暫談判也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必要。下一秒,房間裡的四道強大的人影同時消失,仿佛從未來過。 …… Talon 02 瓦洛蘭歷977年3月21日 頂尖的刺客執行刺殺往往依賴兩種方式,一種是把握絕對的信息差,知曉目標最薄弱的弱點;一種是擁有過硬的實力與刺殺技巧,在最快最鋒利的刀尖起舞。 泰隆在後者上總是保有自信,在遇到諾克薩斯的杜·克卡奧將軍之前,符文之地還沒有人能在控製刀刃這一項技能上勝過他——這也是他自始至終隻願聽命於將軍一人的原因。 “刀鋒之影”這個名號在他遇到將軍之前就有,是諾克薩斯的地下團體們給他冠的,那時候的他還隻是一個混跡江湖的獨行刺客,卻已經靠自己的一對快刀蜚聲全國。無論是圈內的地下同行,還是政界的高層,沒有人在見到他亮出的刀後不會膽寒。 泰隆不像那些擁有魔法或掌握奧術的對手,能夠無端地製造能量,或者隔空移動實體。他享受自己實控力量的感覺,堅定的手永遠握著或木質的刀柄,而刀鋒的走向總是直來直去,不會與自己的意願相悖。 刀鋒是能夠傳遞信息的。刀鋒切過不同的物體、或者從不同的角度切入,會給他帶來不同的觸覺回饋。 泰隆總是全心全意地感受來自刀鋒的回饋,再通過得到的信息調整自己出手的方式,直到刀與手完成最為默契的配合。 他的一切刺殺與戰鬥技巧,似乎都是通過這種方式訓練而成的。這也是他與一般殺手最大的不同。 泰隆正坐在角落低頭思考,酒館的老板又端上了他剛要的酒。這間普雷希典的酒館很小,隻有一張吧臺和四張酒桌,他是目前唯一的酒客,老板既是調酒師也是服務生,酒料的選擇也寥寥可數。 艾歐尼亞酒的烈度不比諾克薩斯低,卻幾乎不會讓人感到頭疼,很是神奇。每次來艾歐尼亞時,泰隆都要在當地的酒館裡獨酌幾杯,而往往在這時,他便會開始思考,逐步整理頭腦中繁雜的回憶與思緒。 “先生,您要的酒。” 酒館的老板總是對這位不常來的老客畢恭畢敬,這讓泰隆總是感到惶恐或不習慣。 “謝謝。”泰隆說,“還是老規矩,如果我沒有要求,並且酒杯空了的話,就請一直給我加酒。” “善意的提醒,酗酒傷身,先生。”老板說,“即使您並不缺錢。” “我會注意的。”泰隆點頭。老板多看了他一眼,便轉身回到了吧臺後。 …… 泰隆的拇指緊貼著木質的杯簷,他想,自己的思維就像困頓於其中的液體,隻有在充分搖晃時才有橫溢而出的可能。 第一次見到將軍時,泰隆就被他偉大的人格所震撼了。將軍是少數敢獨自進入地下街的諾克薩斯貴族,地下街裡活躍的江湖殺手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傷害,將軍的那副永遠沉著、冷靜且無所畏懼的神情,更是令泰隆意外,且印象深刻。 泰隆對將軍的名號略有耳聞,諾克薩斯帝國一共有五位上將,而將軍是其中戰功最為卓著的一個。在軍界中,將軍顯得極為特殊,他規劃的進攻計劃效率奇高,最終的戰損比往往更是一項難以置信的數據,這得意於將軍長遠敏銳的眼光,與獨到深入的戰略思維。 將軍規劃的每次軍事行動,並不像諾克薩斯軍隊慣有的打法,大開大合,靠絕對的力量與人數優勢去碾碎抵抗的敵人,而更像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刺殺。將軍往往會花費極大的時間與精力,耐心地尋找敵人的弱點,然後,雷霆出手,抽走對方底層的根基,讓敵人的抵抗自下而上地崩解;如果暫時沒有辦法破解對手,將軍從不會主動出擊,甚至會退兵休整。 就像刺客出手,總是不勝不歸,常規的刺客很難承擔任務失敗的風險。 諾克薩斯擁有三大政治核心,遠謀、力量與欺詐,而將軍的這種行事風格似乎獨立於三者,又像是三者在某種程度上的融合。 泰隆對將軍感到好奇,於是他像很多地下街的殺手一樣,向將軍發起了挑戰。隨後,泰隆自己也敗在了將軍的刀下。 那一刻他便知道,人與刀鋒的關係可以被繼續延伸。他甘願成為將軍麾下的一把刀鋒,為了完成這位傳奇人物偉大的大腦中的一切有序的規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總是蓄勢待發。 …… 火紅色盔甲的女子走了進來,與之一同進入的還有一把顯眼的大劍。泰隆微微抬起頭,瞄上了她一眼。 “要一杯低度數的清酒。越冰越好。”女子立在酒臺前,說。 “隻是為了解渴?”老板說。 她點頭,露出了無奈的笑。老板也沒有多話,給她的杯倒上了清冽的酒。 “辛苦了,你的工作。”老板說,“以後請常來普雷希典。” “謝謝。”她說。 女子隻在店裡停留了幾分鐘,便轉身離去了。泰隆沒再抬頭看她,而她也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泰隆。 “她是你的老朋友?”趁著老板來添酒的工夫,泰隆問道。 老板搖了搖頭:“不,這是我第一次見她。” “可你們看起來好像很熟悉對方。”泰隆說。 “她可是刀鋒意誌,艾歐尼亞最有名的人。她一個人的名字,幾乎能代表三年前的那段動蕩的時光……”老板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當然,像您這樣的諾克薩斯人,倒是有可能忘記那段微不足道的歷史。” “嗯。”泰隆又酌了一口新加的酒,不動聲色。 那是刀鋒之影與刀鋒意誌的第一次見麵,他並非沒認出那把大劍。自己從來沒有跟老板提過自己的身份與來歷,但老板卻能知曉大概。艾歐尼亞人總是這樣,擅於讀取別人的內心。 這並不會引起他的反感,隻是常常讓他感到一種斷差。 “這是最後一杯了。”泰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