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Zen 二-三(1 / 1)

LOL刀鋒意誌 汙祁 8411 字 8個月前

Zen 02   瓦洛蘭歷967年5月27日   諾克薩斯北部,軍事重鎮德魯涅。   擇久久凝視著窗欞。   八年以前,他就是如此,借過這扇窗,窺視著他眼中的諾克薩斯。   那時的他,年輕而矇昧,不明白這個繁華強盛的國度下,隱就著多少他看不見的陰霾。不明白那糾纏了父親半生的隱痛,源自何處。   擇的父親是帝國的五大上將之一,他在第九次德諾戰爭立下的曠世功勛,讓凱斯特家族至今在帝國都保有著深遠的影響力。但奧文·凱斯特在多年前就已對政壇心灰意冷,不願再插手軍政界一切事務。於是,他帶領自己精銳的兵團回到了家族所有履歷開始延展的地方——德魯涅,名義上是負責駐守帝國北疆,實際卻是一種退隱與逃避。   擇把目光投向窗外更遠的天際。德魯涅以南,是一望無垠的達爾莫平原,以及寬闊連綿的紮納河。沿著紮納河一路向東南數千裡而去,在入海口的地域,那裡屹立著一座恢宏參天的軍事堡壘。符文戰爭以前的大陸先民創造了這一不朽的建築,而一千年前,諾克薩斯人的先裔征服了那裡。   古老而蒙昧的諾克希族人震撼於它的宏偉,這座建築仿佛巨人的眼睛,在凝視中啟迪著他們血脈中沉睡的基因。人們開始圍繞它大興土木,不斷將其向外擴展,堡壘很快成為了一座繁華的城市。而城市再向外擴展,便成為了一個偉大的帝國。   現在的諾克薩斯,已經成長為威震大陸東部、橫跨大陸南北的龐然巨物。諾克薩斯千年的征伐歷史,以及它在瓦羅蘭大陸所創造的一切與文明有關的豐功偉績,都讓曾經的擇一度感到驕傲與自豪。而父親身為這一偉績的締造者之一,卻猶如被某種巫術詛咒一般遭到反噬,陷入精神閉塞的陰影,再也沒能出來。   父親隻在一個晚上給他提起過樂芙蘭的名字,他卻永遠把這個名字記在心裡。   她是在地下聞名的詭術妖姬,她領導下的黑玫瑰是諾克薩斯最神秘的地下組織。黑玫瑰潛藏於暗中,利用諾克薩斯擴張主義的民族基因,控製了整個帝國的運轉。黑玫瑰的成員精通詭術,他們一向低調、隱忍,擅長默默無聲地奪權……   一如先前在外的他。   八年過去,他已經不是伯登少將口中的那個懵懂的少年了。他用八年的時間遊歷了符文之地,親眼見證了這個世界的魔幻與紛繁。他已經知道,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塊土地,無論表麵多麼異彩紛呈,都各自有著不同的矛盾與暗傷。   現在,這座城市仍躺在他的眼前,一如八年前般灰白、靜默。但這一次,他看明白了,他看得清清楚楚,那讓父親夜不能寐的痛苦,那被鐵與血掩飾著的創痕,猶如暗夜中竄出的星火,在他眼前閃爍,刺痛著他的神經。   擇攥起拳。他已經決心,去向他的敵人宣戰,去顛覆這個帝國荒謬的根基,去建立自己理想中的新諾克薩斯。   隻是現在,無論是父親還是伯登,都已經不在了。在政界長期沉寂的奧文·凱斯特上將於幾年前的一次出走後渺無音訊;集團曾經最忠誠的掌舵人伯登少將則永遠死在了德瑪西亞的戰場。偌大的凱斯特兵團,現在被全權交到了自己的手裡。   “父親,我回來了。”擇對著窗喃喃道。   “大人。”宙走進了房間,“委員會和黑色玫瑰那邊都有所行動,諾克薩斯地下都在盛傳,您的入局,已經徹底影響了政局的平衡。”   擇回過頭,看著麵前這位乾練的男子。宙隻比自己大一歲,還記得自己還是個孩童的時候,宙便已經在父親身邊幫助其處理家族中的諸多事務了。小的時候,他們常常在一起玩耍。宙的能力出眾,又忠心耿耿,在兵團無主的這幾年裡,正是他暗中周轉經營著凱斯特兵團的上上下下。雖然宙的出身低微,但擇一直對這個夥伴保有絕對的信任。   “平衡,這所謂的平衡就是一個荒唐的笑話……”擇發出了情不自禁的冷笑,“上次我出席委員會的時候,他們中有些人可沒少給我下絆子。明天我還要出會,不知道他們還要給我多少顏色看呢。”   “凱斯特大人在很久以前就宣布,您作為他的獨子,將繼承他的一切位置。雖然這幾年您一直在外歷練,但軍政界的人時刻都在提防您的歸來。因為凱斯特大人在軍事委員會的能量,還是相當大的……”說到這裡,宙雙手抱拳,“這些年我們一直按照凱斯特大人的遺願,在政壇的一切議題中不偏不倚、保持中立,以等候您的歸來。一旦凱斯特兵團代表的勢力開始圍繞您運轉、在軍政界重新入局,多年穩定的政壇便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是的,他們已經習慣了凱斯特兵團的默不作聲,宙。人們在對我的掌權感到害怕。”擇低聲喃喃,“或者說,他們在害怕新的秩序從影子開始建立。”   宙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又說道:“這次,在對德瑪西亞出兵的敏感問題上,委員會的兩派始終僵持不休。而現在委員會的各位政治要員都還沒有大動作,因為他們還不知道您的立場。其實,他們都在等待你的表態……”   “那隻是一些見風使舵的政客。我們真正的敵人,永遠是黑玫瑰。用兵的問題,其實黑玫瑰早已有了答案,我尚無力乾涉。”擇的目光變得淩厲,說,“宙,國內的事情我會妥善解決,現在,還有另一些事需要請你去做。”   “請您吩咐。”   “我想要你去一趟艾歐尼亞。”   “艾歐尼亞?”對於這個意外的任務,宙顯得有些不解。   “沒錯。諾克薩斯雖然與艾歐尼亞隔海相望,但兩者的關係會比我們想象的要近。那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資源豐富,人口稠密,有著復雜的戰略縱深……”擇抬頭,在艾歐尼亞歷練的記憶煥然如新,“如果能對這塊土地進行適當開發,帶來的收益將是難以估量的。整個諾克薩斯在艾歐尼亞的戰略部署都還是零,如果我們在艾歐尼亞地區占得先機,日後開展的活動會順利得多。”   “我明白了,大人,我會著手去做。”宙鄭重地點頭,對於擇的高瞻遠矚,他向來敬佩,“但具體的做法,還要您來指示。”   “聽最新的線報,在艾歐尼亞,有人發現了布蘭德的氣息?”擇突然問道。   “是的。”宙回答。   “那可以一股令人覬覦的力量……”擇說,“我需要你在艾歐尼亞找到一個合適的人,我們需要在艾歐尼亞扶植一個全新的地下勢力。以此,建立我們在艾歐尼亞的影響力。”   “什麼樣的人?”   “一個亡命之徒。”   Zen 03   瓦洛蘭歷969年3月2日   這天在不朽堡壘的會談還是不甚歡。擇對軍事議題的首次試探性表態,招致了比預想中更強的壓力。   回到德魯涅後,擇並沒有立刻返回核心政壇,而是花費了一年多的時間整頓自己的核心勢力——凱斯特兵團。這支父親留下的兵團至今仍是帝國最堅實的軍事力量之一,擇繼承了這筆龐大的政治遺產,理所應當地需要花時間去消化。   這是擇第一次以凱斯特兵團的首領的身份來到諾克薩斯的都城,出席諾克薩斯最高的軍事政治委員會。這個會議的參與者都是掌握了帝國力量和權柄的精英,這些人聚攏在一起,壟斷了帝國所有的關鍵決策,而他們似乎早已習慣了凱斯特兵團這一龐然大物在政壇中的缺席。   散會以後,幾位高級將領均對擇致以不滿與敵意的眼神,多數行政官員也選擇對他敬而遠之。擇身披諾克薩斯軍甲,正麵無表情地整理著會議的材料,準備要離開。這時,一位侍女走了上來,對他小聲說:“凱斯特公爵,我家小姐請您暫留片刻。她馬上會來。”   擇正疑惑時,他看到了一個女子走進門來。女子很年輕,身著一襲漆黑華貴的禮裙,精致的金發如同波浪一般湧起。   擇認識麵前的女子。在十二歲以前,他們經常在帝國禮儀性的宴會上相遇,有過數麵之緣。那時的他們還青春懵懂,有過多段停留在回憶中的交流。十幾年時光過去,女孩的外貌早已由當初的青澀變得成熟、優雅而端莊,擇花了幾秒鐘才認出她來。   “公主殿下?”擇有些詫異地看著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子。   “叫我Sophia就好,公爵。”女子走上來,對擇抱以微笑,“好久不見,公爵似乎不太高興?”   “沒有。”擇搖頭掩飾,“殿下多心了。”   “您開完會還要趕回德魯涅吧。不知有沒有時間與我共進晚餐呢?”索菲亞問道。   這個要求有些出乎意料。擇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索菲亞一眼,在她的眼神中,擇看出了一種神秘的真誠與渴求。   索菲亞·艾洛特是帝國的長公主,更是現今的諾克薩斯君主哈米德·艾洛特唯一有才華和能力的後嗣,索菲亞自幼聰慧,早早就以皇室身份在公共場合拋頭露麵。她的美貌、機敏與能力,在諾克薩斯的官方和民間都有影響,其本人也成為了皇家形象最為重要的一個代表。有傳言,她已經被暗中立為皇儲,身份尊貴。   擇還是多猶豫了一瞬,他希望自己這一瞬間的反應沒有被索菲亞看出來。盡管他知道這很難瞞過對方。   諾克薩斯的國家歷史可以追溯到符文戰爭之前就已經存在的諾克希部族,而諾克薩斯的帝國化發生在這個軍國主義政權對外擴張的過程中最需要領導核心的時刻。不同於德瑪西亞的歷史始於某一傳奇英雄的加冕,諾克薩斯如今保有的實力與版圖,是分屬於不同時期、不同出身的歷代君主們共同創造的。   諾克薩斯是一個強者至上的國度,如果一個君主無法有效地領導帝國,新的政變與領導者便會迅速裹挾激昂的民意,走上歷史舞臺。在歷史最動蕩的時期,諾克薩斯甚至有過一年換過七任君主的記錄。   經歷了帝國數百年錯綜復雜的擴張與政變史,如今帝國的皇位屬於盛極一時的艾洛特家族。現任的皇帝哈米德·艾洛特在年輕時是一名賢明的英主,但在即位後不久性情突變,變得奢靡昏聵,長期深居不朽堡壘,終年不問政事。從此皇室衰微,基本退出了國家決策的中心,由軍方主導的諾克薩斯委員會在明麵上掌握了帝國權力,諾克薩斯轉變成了事實上的委員會製國家,維持至今。   不同於歷史上的很多時候,眼下,皇室在諾克薩斯大權旁落,但建製猶存,處境微妙,   雖然不知道索菲亞是何用意,擇還是決定同意了這個請求。   “公主殿下盛情相邀,在下哪有不接受的道理。”他微笑道。   “那就有請了。”   “殿下有請。”   ……   “雖然我身為公主,但我很早就不住在不朽堡壘了。”索菲亞與擇當麵而坐,“這裡是我的一處私宅,除了親衛,沒有別的耳目,請公爵放心。”   “沒想到公主殿下也會這般用心。”擇說道,不知是由衷的感嘆還是恭維的話語。   索菲亞微笑:“公爵過獎了。”   “不知道殿下找我何事?”   “我隻是想找您聊聊。”索菲亞說著,“不知道關於對德瑪西亞用兵的議題,公爵在今天軍委會的會議上表達的是什麼主張呢?”   一上來就提到如此敏感的話題,擇多少顯得有些吃驚。他沒有回話,隻是用警惕和遲疑的眼神重新打量起眼前這位帝國的公主。   “怎麼,對這個問題很驚訝?”索菲亞依然保持微笑,以此向麵前的男人表達自己的友善,“這可是最近的政壇上最受熱議的事務呢。”   “雖然殿下並沒有參加軍委會的權利,但我想您很快也會知道的。”過了一會兒,擇才緩緩說道,“實不相瞞,我在今天的會議上極力主張放棄西進的計劃,要求結束與德瑪西亞的對峙,把多餘的軍隊調遣到帝國南部或東部。當然,我的主張也得到了多數人的反對,更多將領希望與德瑪西亞人重燃戰火,以洗雪我們第十次德諾戰爭戰敗的恥辱。”   “嗯……這是一個老議題了。”索菲亞說,“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九年以前,也就是第十次德諾戰爭爆發前夕,貴軍團的伯登少將就以您的父親奧文·凱斯特上將的名義,在軍事委員會上反對向德瑪西亞進攻呢。”   “是的。我,我的父親,還有伯登,都是堅定的主和派,我們認為在德瑪西亞方向,帝國已經無法獲得任何利益。當年,帝國的五大上將中還有杜·卡奧先生支持父親,總體上是二對三的局麵。而在今天軍委會的一眾高級將領裡,似乎隻有我在獨自支撐。”擇鄭重地點頭,“我直到今天也隻是在重復他們當初的主張。伯登是我父親最優秀的副將,戰功卓著,也是我少年時期最親密的人,我視若至親……”   “少將現在還在您的兵團服役嗎?我是說,現在屬於您領導下的凱斯特兵團?”索菲亞問。   “伯登戰死在了第十次德諾戰爭的戰場。”擇語氣冰冷地說道。   “噢……”索菲亞的神色中多了一分愧疚,她小聲道,“抱歉。”   擇的語調變得越來越低:“托比西亞戰役失敗後,伯登的部隊在大撤退中負責為大軍殿後。戰鬥中他被德瑪西亞的無畏先鋒團包圍,寧死不降。據說他戰死時,是同時被十幾支長槍透體而過……”   “他本不必死的。他在此之前就已知道這場戰爭必敗無疑,但他隻能選擇赴死。”   “關於少將的死,我深感遺憾。”索菲亞低聲說,“他本是一位驍將,卻死得這般默默無聞。”   “那場戰爭埋葬了太多東西,以至於任何死亡都變得廉價。”擇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他們不會在乎戰爭一時的失利與否。他們在乎的是怎樣能更好地維護他們所建立的統治。”   話題不自覺地由淺入深,擇幾乎是第一次和一個外人提起如此禁忌的內容。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越了界,他和索菲亞並不算熟,無論出於政治利益的謹慎還是基本的禮儀,他都不該繼續說下去。   “如果父親還是清醒的,或許這樣的悲劇就不會再發生了。”出乎意料的是,在擇深入話題之後,索菲亞也變得更加主動,“您應該也知道,父親性情的變化是受到黑玫瑰的影響,事到如今,父親已經徹底成為了他們的傀儡,甚至連我都無法顧及。而黑玫瑰之所以還沒有對我出手,是因為我手中還沒有足夠的能量……”   眼前這位年輕的帝國公主,正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出整個帝國不敢提及的禁忌。擇盯著索菲亞那雙波動的眼,仿佛看到了她在黑玫瑰的監視下如履薄冰的生活。相比之下,他作為軍中地方勢力的一員,處境似乎比她幸運許多。   “我勢單力薄,無法改變。”索菲亞的語氣越發激動,“而公爵您……您自幼便以天賦異稟、才智過人聞名諾克薩斯,父親在很久以前提到過您。他說,如果能有一個人可以徹底顛覆諾克薩斯的現狀,那就是未來的您。但是您很早就離開諾克薩斯歷練,這麼多年過去,我其實一直在等待你的歸來……”   這像是索菲亞的一種表態。諾克薩斯的皇帝早已形同虛設,而這位皇室中唯一還有實權的公主卻還在夾縫中尋找生機,不知為什麼,或許是出於索菲亞莫名的真誠,一向謹慎的擇,竟對她產生了共情。   聽著索菲亞坦誠、感傷的話語,擇隻是沉沉地嘆了口氣,說道:“我需要時間。”   見擇也有所表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索菲亞略帶喜悅地點了點頭,接著說:“我明白你的誌向,公爵。您雖然擁有凱斯特上將留下的委員會席位以及兵團勢力,但您畢竟剛剛回到諾克薩斯,初來乍到,政客們也不會立刻認可您。如果你在任何地方需要我,我都會盡力幫助您。我想,以我的身份,總是能幫上你一些的。”   “殿下,您這樣會很危險。”擇把他的視線定格在桌麵上。   他的話裡有話,索菲亞當然也聽得出來。   “難道公爵就不危險?”索菲亞反問,她緊緊地盯著擇的雙眼,極小聲地補充道,“我雖然已無權參加委員會,但是還有辦法調動不朽堡壘的這支的近衛軍……”   擇略微抬起頭。她的話似乎對擇有不小的誘惑力。   放眼諾克薩斯的過去,歷史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政變中,拿下都城幾乎是一場成功奪權的必由之路。不朽堡壘是諾克薩斯都城的內城,也是帝國最重要的權力核心。   不朽堡壘內外直屬於皇室的近衛軍足足有數千人,皇家近衛軍從不參與對外戰爭,隻為拱衛都城與皇室的安全,因此他們常常被世人所遺忘。但擇知道,這是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   要知道,軍事委員會部署在都城區域的城防軍也不過一萬餘人。如果得到了皇家近衛軍的支持,就幾乎等於拿下了半個不朽堡壘。   擇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抬頭,試探性地問道:“殿下為何要幫我?”   “為了諾克薩斯更偉大的未來,不是麼?”   擇盯著索菲亞誠摯的眼神,兩人的視線相交,隨後,他們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