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寫過一篇長小說,那是一個將軍和一位女王的愛情故事。 有一國,名為斯維爾國,此國的鄰國名為奧蘭國,奧蘭國頻繁地跨越邊境,甚至對一些邊境地區使用武力,女王忍無可忍,她想要開戰,可奧蘭國的實力非同小可,唯有讓她手下的一位才能最卓越的將領領軍,才可能戰勝敵國。而那位將軍也是她的心愛之人,也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她知道,上前線打仗九死一生。可是,邊境百姓正遭受塗炭之苦,如果不開戰,百姓們便會失去對她和這個國家的信任。 於是,她悲傷地召見了這位她手下最得力的大將軍: “我命你為最高將領,率我斯維爾帝國的精兵鐵騎,將敵國踏平。” 在眾位大臣麵前,她表現得威嚴十足,斬釘截鐵。可下令之後,她偷偷找到了那位將軍。 夜深人靜,明月高懸,在皇宮外的一片滿是白色月光花的花園之中,有一個亭子,那是兩人第一次相會的地方。在這裡,兩人四目相對,女王此時不再是那個嚴正端莊的王了,而是將軍的青澀女友,她撲進將軍的懷裡,哭訴著對他的不舍和擔心,以及她的無奈。 將軍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抱著他的心上人,他知道戰場的兇險,這一去,恐怕就是永別,他也知道這一戰的統帥,非他莫屬。可是他不能表現出哪怕一丁點的恐懼和不舍,因為他要把勝利帶給他的女王,而在此之前,他要先帶給她必勝的信心。 女王伸手撫摸著將軍的麵龐,像是要用這樣的方式將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銘記於心。 她想把將軍的樣子畫下來,可是她不能找一個畫師,因為把兩人的關係公之於眾,對她來說是一件困難的事。於是,她跑回皇宮,拿回一支筆,她讓將軍站在柱子旁邊,在前麵吊上一盞燈,將軍的影子映在柱子上,她找好角度,用筆一下又一下地在柱子上摹繪著將軍的輪廓。 燈火搖曳,月光皎潔,微風拂過,花香滿衣。 終於,她摹完了。 “你走之後,我會在這一遍又一遍地摹著你的輪廓,直到你凱旋歸來。” 將軍出征後,她每日理政,十分繁忙,可但凡有些空閑,她都要來到那個亭子,描著她的筆跡,時而伸手輕撫,時而獻上情意至深的一吻。可更多的,還是獨自對月垂淚。 最後的結局有些落於俗套,將軍戰死沙場,女王黯然神傷,孤獨終老。隻是留下了柱子上的畫,令人每日加深她的筆跡。 我睜開眼,周圍別無他物,除了麵前的一根柱子。 回想起來,我寫那篇小說,用了三個月,這三個月每日加班加點,鏖戰至深夜。而在完成它的那一天晚上,我突然感覺頭有些癢,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僅是一夜之間,我的頭發都變白了,不是白了幾根,而是全白了,白得無瑕。 我去了醫院,可大夫說我完全健康,隻是有些缺乏休息。 這並不影響我的健康,我便沒有在意。這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我走在人群中會更加顯眼。 “你來了?”周圍的景象逐漸完整起來,亭子,花園,月光,以及那位女王。她背對著我,我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見她雪白的長發。可她的聲音似乎從我的四麵八方傳來。 “我這是在做夢嗎?”我掐了自己一把,發現手用不上力。 “等你回來,就好了。”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伸手撫摸著柱子。“如果我不讓你去領兵,你是不是就能活下來了?” “我想……他會以命相逼你,派他出戰吧。”我說著,慢慢地靠近了些,可是卻沒有看的更清晰,反倒是更模糊了。我的心裡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情緒,如同海浪,層層疊疊,幾乎要把我的理智淹沒殆盡。 “是嗎……這樣嗎……”她像是聽到了我的話,喃喃自語著,話中帶著哭腔。 我的心似乎被一箭擊中了,不停地顫動著,眼淚不自覺地在眼眶打轉。 “那你說,他會回來嗎?”她轉過頭,可我還是看不清她的臉,像是隔著霧,又像蒙著一層如月光般純潔的白紗。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喉嚨已經完全哽咽住了,胸口起伏著,連呼吸都成問題。 “來真正的月光樂園,那裡有你要的答案……”她話音未落,滿地的月光花便突然間拔地而起,環繞著她,形成一個圓球,將她包圍在球中,她似乎慌了神,拚命拍打著,可她的聲音傳不出來,我感到渾身無力,跌坐在地,可我還是不甘心地向她爬著,伸出手去。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球逐漸變小,隨即消失不見。無力和絕望一時間籠罩了我,我隻得痛苦且無用地吼叫,捶打著地麵。 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又回到了一開始的那根柱子。 隨後,便是漆黑一片。 “應該,回到現實了吧。”我嘆了口氣,無奈地再一次睜開眼。 眼前,是一把劍插在地上,有些熟悉,像是我用來殺夢魘的那一把。劍身滿是血跡,有的部分鮮紅,有的甚至已經泛黑泛紫。我繼續向上看去,那劍柄上有一隻手,可是,隻有一隻手。耳邊充斥著廝殺和哀嚎的聲音。 那隻手滿是裂痕,汩汩地流著血,滴在我的臉上,幾乎沒有一片指甲是完好的,而且它並不是從手腕處斷裂的,而是在小臂的中間斷裂。難以想象它的主人經歷了怎樣的傷痛。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一個問題,為什麼我的視角這麼低矮呢?我想嘗試站起身,可是根本站不起來,我嘗試往前翻滾,離劍更近一些,我看不見我的身體,隻得舔舐著劍身上的血液,舔一口便吐出一口,最終,劍身被我舔得反光,我也終於看清了我的樣子,染血的白色長發,滿是傷疤的臉,此時沾滿了泥土和血跡,而且沒有身體,隻是一顆人頭。 “啊——”我被嚇得大叫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不敢再睜眼看,隻得閉上雙眼。為什麼,為什麼還沒醒來,這一定又是夢境才對,可是為什麼從夢裡醒來卻還在做夢。 耳邊的喧囂停止了,我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抱在一個溫暖的臂彎之中,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正輕輕地拍著我。 我吸了吸鼻子,想要問問這是哪,可一開口,卻發出了嬰兒的啼哭。 “阿瑟哥哥……阿瑟哥哥……”朦朧之中,我聽見了希爾的聲音。 “他怎麼醒不過來了?”希琳的聲音有些慌亂。 “唉……”李澈嘆了口氣。 突然,希爾出現在我麵前,他的臉替換掉了那不清晰的女人的臉。他看了看我,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然後,掐了我的手臂一把。 我一下子清醒了。 睜開眼,是那個熟悉而又令人厭惡的天花板,麵前是希爾的臉,不過身體還是他自己的,他坐在我的身上,手剛從我的手臂上拿開。 “這次的夢不輕鬆吧?”李澈看著我,遞過一張紙來。 “你怎麼了,阿瑟先生?平時你都會很早醒來的。”希琳走上前,伸手擦著我的眼淚。 “我……夢見……”可剛一開口,我又忘記我夢見了什麼,“我忘了……” 走出房間,月神已經在等待了,我倒是很樂意讓他多等一會。這時,我注意到他的眼神,那其中是毫不避諱的惡意,直勾勾地向我撲來,看得我身體一顫,連忙移開視線。 再一轉頭,看向他,他又恢復了常態,隻是微笑著: “阿瑟先生,你該入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