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忽然，一聲尖叫從不遠處傳來。 　　兩位創始人頓時警覺起來，薩拉查握緊魔杖，戈德裡克拔出劍。米爾丁也咽了咽口水，那聲尖叫明顯溢滿了絕望和驚恐，這讓他產生了不詳的預感。 　　但當他們在半山腰四處張望，明明聲音就從正前方傳來，也就是屍體最終滾落山坡的那麵——他們本該踏上的前行道路那邊。 　　吊詭的是，他們無法在日落的光照中，看見任何人影。 　　麵前，不過是一片可以望見地平線盡頭的綠色荒原罷了。 　　“障眼法？”戈德裡克說。“我先去看看！” 　　他打定主意要去救人，米爾丁連忙抓著匕首，借助符文的力量追上他。 　　眨眼片刻，他們就來到傳出呼叫聲的荒蕪小道上。米爾丁沒看清創始人是怎麼做的，不過想必也是借助他劍上的符文力量，對方才能夠得以快速移動，盡管看上去就和正常人跑步沒什麼區別。 　　米爾丁落後他好幾步才趕到。 　　這讓他直觀地感受到自己和創始人之間的差距。 　　和上次在教堂一樣，戈德裡克並沒有阻止他跟著冒險。 　　沒有理會薩拉查憤怒的勸阻，他忽然在路標旁邊停下來—— 　　在前方道路的分岔口，立著一座高大的凱爾特十字架。 　　這座石雕遍布細密的幾何繩結、交織的蔓藤樣紋路，比一個成年人略高。經典的十字結構在交叉點周圍有一圈圓環，更加增添了幾分神秘。 　　“阿圖斯說的修道院，應該就在這裡。”戈德裡克指了指十字架路標，解釋。 　　“通常有這種標誌，就代表附近有修道院或教堂。不過一般的修道院可沒錢建造這麼大的石雕，我想這是他們專門立給朝聖者的特殊路標。” 　　他話音剛落，薩拉查也追了上來，在他們倆身後接過話頭。 　　“不過自從664年惠特比裁決（Synod of Whitby）後，不列顛的本土修士就徹底屈服於羅馬教廷的管理下，後來形成教會（Church）這種等級森嚴的秩序，而以前修道院自由發展和巫師和諧共處的景象就再也不見了。” 　　“連同這種設計源自愛爾蘭那邊的特殊十字架，也不被允許建造。” 　　“畢竟，這個十字架的形狀和外觀並不符合羅馬教廷的口味……它摻雜了太多來自德魯伊的‘異教’魔法元素。” 　　“德魯伊？！” 　　米爾丁從沒想過，十字架這種明顯是專屬於教會的東西，也能和巫師扯上關係。 　　看來，巫師和教會，或者說教會裡能使用魔法的“聖徒”之間的關係，比他原本想的還要近！ 　　雖然倫敦堡的聖保羅教堂裡，全都是對魔法一無所知、隻有虔誠信仰的麻瓜修士，但他已經在斯特普尼莊園的會麵中，近距離領教到了鄧斯坦這位著名聖徒兼巫師的魔法。 　　看上去，教會裡也存在有意識地使用自己魔法天賦的“巫師”，隻不過他們對外並不暴露自己與常人不同的身份罷了。 　　“我們曾經接納福音書的教義，以及儀式魔法的咒語，認為那隻不過是來自世界的另一個地區特殊的魔法傳承罷了。” 　　“幾個世紀以來，德魯伊們花費了大量時間研究傳自羅馬教廷的魔法智慧。” 　　薩拉查嘲諷地笑了笑。 　　“兩三百年前，愛爾蘭的修道院裡曾經擠滿了這些醉心於從經書中獲得靈感的巫師，遠古的魔法甚至在查理曼大帝統治的那段時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復興。” 　　“可學術交流是一回事，教廷想要借此擴張和驅逐‘異教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古代的先輩們絕對想不到，正是他們出於謙遜而求取知識的行為，引來了披著狼皮的羊，為日後教會紮根在這片土地上擠占巫師的生存空間，埋下了禍根。” 　　他冷淡地陳述著一段鮮少有人回顧的陳舊事實。 　　“薩拉查，你知道的歷史……實在是太多了。”戈德裡克吐槽。 　　“有時候……我都想打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麵到底裝了多少本書。你知道，雖然你是個巫師，而且是正統的德魯伊。” 　　“但是有關過去的知識……我的意思是‘歷史（Historia，拉丁語）’，這樣的詞語連說出來，都不會有人能夠聽懂它的含義。” 　　“咱們地道的不列顛人從不記錄歷史……該傳唱的，就讓吟遊詩人傳唱。隻有英雄和神話，才是人們熱衷的飯後消遣，而不是乾巴巴的‘歷史’記錄。” 　　“總之，我是看不出一點兒這東西對於學習魔法的用處。而且，會寫‘歷史’的也隻有那幫成天背誦羅馬典籍的虔誠修士吧？你那麼討厭教會，我還以為你不會容忍那些刻板的教條，進入自己充滿魔法的大腦呢！” 　　“為達偉大的目的，選擇不同的手段又怎樣？” 　　薩拉查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 　　“我相信你也理解那種絕望……”他忽然住嘴，找書苑 www．ｚｈaoshuｙuan.com 似乎是意識到米爾丁還在場。 　　“……有這樣古老的十字架在，說明這裡的修道院應該和巫師有些聯係。” 　　戈德裡克移開了同他對視的目光，重新審視著這個不該出現在教廷管製下的十字架，以及那上麵的魔法標記。 　　他伸手去觸碰那上麵神秘的紋路—— 　　忽然，一陣柔和的綠色光芒亮起，導通了石雕路標上交錯的蔓藤紋樣。 　　眨眼間，石雕表麵冰冷僵硬的紋路顯露出真實富有生機的綠莖和葉片，如爬山虎般覆蓋整座石雕的植物浮現了。 　　卷曲盤繞的枝條如同伸懶腰那樣，自由舒展著，像是在打嗬欠，也像是在對路過的行人肆意招手，充滿富有生機的美感。 　　變形之後，它們仍然閃爍著綠色的熒光。 　　“一個簡單的障眼法。”戈德裡克感嘆。“簡單，但有效。” 　　“這些實際上是真的葡萄藤——自然魔法小技巧，通過巫師的觸摸起作用，借助擁有魔法特性的植物用來檢測魔力。” 　　薩拉查瞇起眼睛。 　　“還有一個不知藏身在哪裡的、煉製出歡欣劑的魔藥大師。這樣的組合聽上去，風格有些過於‘德魯伊’了。” 　　當葡萄藤條在十字架的表麵，接受到魔法的刺激大幅度地伸展開來時，一股強烈的魔法波動擾動著米爾丁的魔力感知。 　　就在他晃神的一瞬間，十字架朝向的風景驟然發生變化。 　　就像有誰輕輕吹出一口氣那樣，空無一物的原野忽然揭開了遮布，顯露出被路標上的魔法所掩蓋的真正風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