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冷笑:“天下最後一個帝女氏,若不是年紀已大,連老夫都忍不住動心了。蘇清舉跟我們不一樣,他長在大運集聚之地,各大道統皆入凡而來,連帶著他的眼界也跟著變寬,看得更遠,野心就更大,他想要更進一步,帝女氏的仙骨,於他而言就是大道的叩門磚。” “那要不要告訴王爺?”厲剛道。 沈竹道:“沒有證據,你想枉做小人?” 厲剛討了個沒趣,不甘道:“可就這樣放任他算計我們?” “等著吧。”沈竹慢慢闔上眼睛,不說話了。 …… 蘇清舉走出王府大門,心情有些奇怪。以往進出都隻能走小門,府裡人對他冷言冷語,一不順心就嗬斥打罵,仿佛天生的惡人;如今修行之道小有所成,搖身變作了供奉,從正門進出,這些人就一個個對他倍加的客氣尊敬,仿佛天生的好人。 他當初的判斷是正確的,埋頭考取功名,並不適用於他。 識念下沉,在烏靈山道場尋找烏玄羽的身影,最後發現他窩在扶桑樹的樹乾間呼呼大睡,被叫醒過來十分不滿,“我才剛夢見滿樹的靈果,你賠我!” “靈果我賠不了你,但我可以幫你修繕山神廟。” “此話當真?” 烏玄羽倏地精神抖擻。 蘇清舉繼續畫餅:“而且由官府出麵力證烏靈山已恢復了往日的靈氣,再無妖邪作祟。” “公子老爺,此事辦成了,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烏玄羽瘋狂心動。 蘇清舉笑著說,“不過要先請你幫我一個小忙。” “上刀山下火海,公子老爺盡管吩咐。”烏玄羽拍著胸脯說。 蘇清舉道:“你去幫我找一批人,要膽大身手好的,今晚就要用。” 烏玄羽一怔:“這倒是不難,不過你這是又準備做什麼?” 蘇清舉沒有回答,隻是喃喃說道:“那女人說得很對,她的人情確實很貴。” 收回識念,舉步向府衙而去。 府衙守門的衙役看到他來,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驚喜地叫喚起來:“是蘇小公子,蘇小公子來了!” 蘇清舉來到階前抱拳道:“衙役大哥,在下有事要見大人一麵,煩請通稟一二。” “大人說了,您是咱全府衙的貴客,快快請進。” 衙役熱情地給蘇清舉帶路,穿過大堂,進入後衙一個小廳,請蘇清舉坐了,又道,“小公子在此稍候片刻,大人正在更衣,馬上就到。” “哈哈哈哈哈,蘇清舉,本府早料到你會來,怎麼,是怕本府不兌現承諾,親自上門討錢來了?” 陸鑫大笑著走進來,心情爽朗,精神頭倍足,嗓音就洪亮有力。 蘇清舉站起來笑著作揖:“大人把人看扁了,清舉豈是惦念那點蠅頭小利的人。” “哦?”陸鑫笑道,“既如此,那十七家商鋪並二百畝田,不如就用來擴充府兵的軍備吧。” 蘇清舉愣了愣,道:“大人,您看人真準。” “就你小子還跟本府藏著掖著呢。”陸鑫得意地大笑起來,笑罷說道,“此次剿匪所獲,本府親自盤點的,給你現錢怕是不便,就自作主張,換成了鋪子和田地。那十七家鋪子,都在城中極好的地段,田地有一百畝是上等的水田,五十畝中田,五十畝下田,大多集中在鳳凰集左近,方便你兄妹打理。” 蘇清舉再次作揖:“大人實在費心了。” 陸鑫示意蘇清舉坐下來,然後唏噓地道:“隻可惜了杜響,那真是條好漢,我本已擬招,要給他謀個府兵統領的位置。” 蘇清舉道:“趙正陽的屍體送回去了嗎?” 陸鑫點了點頭,然後沉著臉道:“徐樹洋把所有罪名都扛下來了,昨夜他死在了牢中,沒有新的證據,動不了徐朗照。” 蘇清舉並不感意外,點頭道:“大人已做得夠多了。” 陸鑫命人取來商鋪、田地的契書,讓蘇清舉驗點了,然後裝在盒子裡,蘇清舉收下盒子站了起來,作揖道:“大人,小子還有個請求。” “你且說來。”陸鑫道。 蘇清舉道:“此次剿匪大獲成功,山神功不可沒,想請大人派些能工巧匠,重新修繕山神廟,並築碑立傳,為山神向百姓請功,恢復其香火。” 陸鑫聞言皺起眉頭,道:“修繕山神廟是小事,但築碑立傳,本朝可沒有先例,朝中言官如劍,張嘴就要人命,此事本府恐難應允。” 蘇清舉眼珠子一轉,笑道:“還有個折中的法子。” “說說看。”陸鑫道。 蘇清舉道:“我堂兄蘇明玉被綁時,山神現身救人,這是事實。我可以以我二叔家的名義向山神廟獻碑,這樣就屬於個人行為,與官府沒有瓜葛。” 陸鑫若有所思道:“你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本朝雖不親近神道,卻不阻止百姓向神明獻碑。也好,那就依你的辦。” 他豎起一根手指,正色說道,“但本府要提一點,碑文的尺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可要把握好來,不可誇大其詞,不可歌功頌德,更不可言過其實。” 蘇清舉笑道:“碑文寫定,必請大人先行過目。” 陸鑫滿意地點頭:“行了,你去吧,本府就不多留你了。” 出了府衙,蘇清舉沒有急著回王府,而是去東大街買了好些禮品,顧了輛馬車,來到了城南水仙大街,付過車費,走到巷子裡頭,遠遠見著堂姐家門外站著兩個中年婦女,便走過去。 “聽聽,又來了,又來了,他家囡囡才多大年紀……” “可不是,那一雙小手,凍得發紅發紫,咱們外人看著都心疼了……” 二人聽到腳步聲,連忙閉住嘴,轉頭看蘇清舉,其中一個“咦”了一聲,“你是蘇家的小郎君吧?來過幾次了,我認得你。” 蘇清舉點頭稱是,然後問道:“二位嬸嬸方才說的是?” 那個中年婦女麵現不忍,壓低嗓音說道:“你那堂姐近幾日身子骨不爽利,燒得厲害,偏她那個惡婆婆狠心,不肯停下漿洗的買賣,這不,你堂姐完不成的,就讓你那小外甥女來做,自己是一點活也不乾呢。” 蘇清舉一聽就急了,就要沖進去。 另一個連忙把他攔住,道:“小郎君,還是讓你叔父來一趟吧,你是晚輩,不好管的。” 這時緊閉的大門裡麵忽而響起個清脆的巴掌聲,緊跟著是個悍婦的叫罵,“憑你個賠錢貨也敢瞪我,你娘病了,她乾不了的活就得你來乾,不然白給你吃飯啊?” 蘇清舉一下子暴怒,猛地一腳踹飛大門,沖將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