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今兒是大年三十,雖然外麵飄小雪,冷意分明,但並不妨礙人們從暖和的被窩裡爬出來,手腳麻利的準備晚上的團圓飯。 白鹿司眾人也是一大早就從被窩裡爬了出來,手忙腳亂的準備過年,然而過年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看著院子裡那兩活蹦亂跳的隻雞,裴玄陵、陳珀和魏子青陷入了沉默…… 魏子青慢慢的轉頭看身旁同樣呆愣的兩人,道:“你們倆誰會殺雞?” 裴玄陵和陳珀不約而同的搖頭,顯然是不會。 魏子青開始頭疼,道:“我也不會。” 用神武斬殺妖邪他們倒是會,而且手腳麻利、乾脆果斷,但輪到殺雞,他們就有點下不了手了。 三人猶豫半天,誰也沒出手殺了這兩隻雞,就在裴玄陵鼓起勇氣準備沖雞伸出魔爪時,一道破空聲襲來,飛來的東西正正朝雞襲去。 “哢擦”一聲,兩隻雞的脖子被劃破,雞血飛濺,染紅了身下的地麵。 三人愣愣的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的兩隻雞,相互對視一眼,一時間無言以對。 “殺個雞都能磨嘰,殺妖邪的時候倒是手起刀落的利索。”龍湛斜靠著柱子,手裡捏著棱角分明的石子,一拋一拋的接著玩,很是無語的看他們。 對此,麵對雞磨嘰的三人無言以對:“………………” 龍湛道:“別盯著雞看啦,趕快拔了毛處理乾凈,生火下鍋燉著,你們木訥的盯著,難不成還能讓他自己飛進鍋裡燉著?” “哦。” “知道啦!” 陳珀和裴玄陵一人提起一隻雞,麻溜的進了廚房,準備給雞先來個燙水澡。 魏子青看著他倆風風火火的跑進廚房,剛想抬腳跟上,就被龍湛給叫住了:“子青你去哪兒?” 魏子青指了指廚房,道:“我去幫他們啊。” 龍湛把他拉到一個木桶前,指著裝著清水的木桶,道:“他倆處理兩隻雞足夠了,你跟著去湊什麼熱鬧,你把這桶裡的兩條魚給處理了。” 看著桶裡遊來遊去,滑溜得讓人無從下手的兩條魚,魏子青表情空白了一瞬,扭頭審視龍湛:“……你不會是處理不了,才叫我來殺的吧?” 龍湛訕訕笑了笑,聲音弱了幾分:“嘿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在大漠,水源匱乏,一年到頭都難見到幾條魚,自然是沒殺過魚……” 越是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弱得可以和蚊子匹敵,心越是發虛。 魏子青道:“你方才……” “欸,我還要去洗菜切菜!不然待會兒司君叫我了!這兩條魚交給你了!”不等魏子青把話說完,他就一拍腦門,煞有其事的胡亂諏了兩句,然後腳底抹油的一溜煙跑了。 魏子青被他留在原地,看著麵前這兩條遊來遊去的魚無語。 “…………” 桶裡的魚對拿他沒辦法的人異常得意,不停的拍打魚尾濺出水花,冰涼的水濺到了魏子青的袖子。 忍無可忍,魏子青一巴掌拍在了兩條魚的腦袋上,喝令道:“消停點!” 被拍中的兩條魚昏了過去,翻了白肚皮飄在水麵上,沒過多久又醒了,這次他們不敢造次,乖乖的沉在桶底。 趕鴨子上架了,魏子青也沒啥辦法了,認命的伸手抓住桶底的兩條魚,準備送它們上路。 他閉上眼睛又睜開,手裡抓著的魚感受到無形的威懾,變得一動不動,像是遇到了貓,尾巴都不敢擺一下。 此時若換個人和他對視,就會發現他烏黑的眼瞳變成了翠綠色,妖逸又森冷。 魏子青看著手裡乖乖任人宰割的魚,甚是滿意,手裡拿起刮鱗刀先給魚去個鱗片。 剛把魚一麵的鱗片刮乾凈,正要翻麵,一道清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裴玄陵呢?” 寂靜無聲中突然毫無征兆的在耳邊響起,嚇得魏子青手裡的魚差點掉地上,掂了兩下才拿穩。 他閉上眼睛鬆了口氣,再睜眼時瞳色恢復正常,一抬頭就對上了寒淵那雙不含一絲溫度的眸子,心裡猛然一駭,磕磕巴巴的道:“……嗬嗬,前輩啊,你怎麼來了,找小裴有什麼事?” 邊說邊把手裡的魚往身後藏,並不想讓人看見他這副搞笑模樣。 寒淵完全沒看他手上被刮地血淋淋的魚,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沒看,他道:“我出去一趟,他要是有事找我你就跟他說一聲。” “哦。”魏子青喏喏應聲,隨即又道:“那前輩什麼時候回來?趕得上和我們一起吃飯嗎?” 聞言,寒淵掃了他手上的魚一眼,似乎在無聲懷疑,懷疑他們能不能把飯給做好。 魏子青不由得又把魚往後藏,臉色忽青忽白,尷尬得要死,隻差把整條手臂砍下來一起藏進背後。 寒淵收回目光,道:“盡量回來。” 他說的盡量,魏子青估摸著應該趕不上,畢竟這還是寒淵來白鹿司半個月裡第一次出門,他平日裡都是待在院子裡看書、習字、彈琴、喝茶、下棋,自顧自的自娛自樂,很少出門走走。 魏子青道:“我知道了。” 寒淵點頭會意,轉身拂袖而去,頃刻間就消失在了大門前。 見人徹底的走了,魏子青缺氧似的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想拍拍胸口,卻發現滿手是魚血,隻能放下手,連連喘氣。 媽啊太嚇人了!這前輩啥時候來的,走路不出聲的嗎?無聲無息的,撞見鬼都沒他這麼嚇人! 他往水桶裡望了望,水麵倒映出他俊美的臉,以及漆黑的眼瞳——也不知道他察覺到自己翠綠色的瞳色沒有? 卷袖子準備繼續給魚刮鱗,陳珀和裴玄陵一人提了一隻毛拔的光溜溜的雞走出來。 他倆這滿臉汗水,提著拔毛雞的畫麵,讓魏子青不由自主的笑了。 陳珀扇子別在腰間,兩隻袖子卷起,往日風流公子模樣在這一刻直接變成了菜場上揮刀殺雞的屠戶,要怎麼怪怎麼怪,好笑得很。 裴玄陵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提著雞還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陳珀嘴角抽了抽,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魏子青笑的肚子疼,笑完斷斷續續的道:“第一次……見你們這……這副模樣而已!” 裴玄陵嗬嗬兩聲,滿臉堆笑的道:“巧了,我們也是第一次見子青你這副模樣,這殺魚手法挺熟的嘛,你以前是不是乾過?” 魏子青嘴角的笑意一僵,詮釋了什麼叫做笑容頓時消失。 這回笑的人變成了陳珀和裴玄陵,魏子青提著刮鱗的魚,嘴角抽搐,一臉菜色。 魏子青聲音不夾帶一絲溫度的重復了陳珀方才說的那句話:“你們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陳珀和裴玄陵也逐字逐句的回了他一句:“第一次見你這副模樣而已!” 魏子青瞬間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恰好,之前不願殺魚而跑路的龍湛握著把菜單,出現在廚房門口,擼著袖子,掄著菜刀,樣子也十分好笑。 三人也不約而同的揚起嘴角,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龍湛搞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拉開嗓子叫道:“你們幾個弄好了沒啊?弄好了趕緊拿過來我切!待會要下鍋!” 說完,見他們還在肩膀發顫,一顛一顛的笑,臉就拉了下來,吼道:“笑個屁笑,晚上年夜飯還想不想吃了!?想吃就趕緊的!” 幾人這才收住笑,三下五除二的提著處理好的雞和魚進廚房。 裴玄陵轉頭問魏子青,道:“剛才誰和你說話?” 魏子青道:“寒前輩。” 裴玄陵道:“他跟你說什麼?” 在他的印象裡,寒淵不像是個會找人閑聊的人,要麼說話簡言易懂,要麼就不說。 魏子青道:“他讓我轉告你,他有事出去一趟,你要是想找他得等到晚上。” 裴玄陵應道:“我知道了。” 奇了怪了,寒淵這個時候出去能辦什麼事? 戌時末臨近亥時,天色黑了下來,一天的忙忙碌碌,一桌子的菜總算是端上了桌。 五個人圍坐在桌子前,樓千早在端菜上桌時,就掄著鋤頭去了武場,他們當時還不明就裡,等樓千抱著三個酒壇子回來時,他們都瞪大了眼睛。 “花雕酒!?”拍開泥封,一向愛酒愛的深沉的陳珀驚嘆不已。 樓千把酒壇放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道:“進白鹿司的時候埋在武場那顆雲鬆下的,今兒個過年,特地挖出來給兄弟幾個嘗嘗。” 他進白鹿司已經有七八年,也就是說這酒已經埋了七八年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陳珀拍上樓千肩膀,笑瞇瞇的道:“司君就是司君,出手夠出手大方!” 樓千拍開他的手,嫌棄的道:“一邊去,又不是給你一個人喝的,瞎高興什麼。” 陳珀道:“哎呀,我當然知道是給大家喝的,我這不是替兄弟幾個高興嘛。” 魏子青、龍湛和魏子青都壓著嘴角,滿臉寫著我們可沒讓你替我們高興。 廢話不多說,一切準備就緒,眾人落座開宴。 裴玄陵夾了一塊魚肉,低頭剔乾凈魚刺塞進嘴裡咀嚼著,側眼不經意間瞥到了右手邊的空座。 那是給寒淵留的位子,寒淵到了現在都還沒回來,位子自然也就空著沒人坐,圓形飯桌前像是缺了個口。 這個時候了,人還不會來,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思即此,他又立馬搖頭否決這個猜測,寒淵那種人,隻有他找別人麻煩,哪有麻煩能不長眼的去找他。 左手邊坐著的魏子青見他盯著空位子出神,以為他是介意寒淵沒及時趕回來,出言道:“寒前輩他可能是有事耽誤了,指不定過會兒就回來了。” 其實說這話他心裡也漂浮不定,落不到實處,隻是猜測罷了。 裴玄陵嗯了聲,趁魏子青不注意,把他筷子夾著的雞腿給夾走了,還送了他一個得意洋洋的眼神。 瞧著空蕩蕩的筷子,魏子青嘴角抽了抽:“………………” 我就不該跟你多嘴! 結果等他們桌上菜都吃差不多了,寒淵還是不見人影,年夜飯注定是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