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長街明燈遇洵君(1 / 1)

鋒寒骨骸 古玉陵 5678 字 2024-03-16

“故人?”裴玄陵沉吟一會兒,“那為讓你替他看盡人間煙火的故人?”   迄今為止,寒淵嘴裡提到過的故人就三個,那兩個已經與世長辭的徒弟,以及那位每次他提起都會柔和語氣的故人。   寒淵道:“嗯。”   裴玄陵鬼迷心竅似的問道:“你那位故人怎麼離世的?”   問完,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大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寒淵麵色無波,道:“無事,他……為救我而離世。”   他罕見的頓了頓,斟酌一些措辭,才說出後麵半句。   聽他這語氣,跟揭人傷疤無疑,裴玄陵愧疚之餘又有點不知所措:“昂,抱歉。”   寒淵道:“無事。”   裴玄陵點頭,拇指摩挲麵具粗糙的邊角,硌手的感覺如他心裡的崎嶇,觸碰起來粗糙不平滑。   路過經常來的糕點店,裴玄陵拉著寒淵駐足,道:“我去買糕點,你在這裡等我。”   囑咐完,轉身“噠噠噠”的跑了。   寒淵負手站在長街上,他環顧一圈四周,入眼皆是暖色燈光,小吃美酒味飄香。   人間煙火,終比璃月極地那冰封千裡的白雪好,有日升月落,有村莊屋舍,阡陌農田。   晨曦白霧散去,男耕女織,晚霞村中升起裊裊炊煙,夜晚燈火亮起。   或許那個人不願身困極地的原因就在這裡,愛煙火人氣,不喜孤獨冰冷,對他來說風雪交加的璃月極地是孤獨寂寞冷,焰火人間才能帶來溫暖。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注意到跑去買糕點的裴玄陵已經回來了,直到裴玄陵拍了他肩膀一下,才將他從思緒中拉出來。   他驀然轉身,目光落在後者那張滑稽的猛獸麵具上,在那短暫的一瞬間,眼前裴玄陵的身影和那個人重合,湛藍的眼眸蕩起一層薄薄的漣漪,轉瞬即逝,抓不著痕跡。   裴玄陵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問道:“兄長,你方才在想什麼?”   能看見寒淵出神發呆,算是件百年難得一遇的事。   寒淵道:“無事。”   垂眼看裴玄陵手裡油紙包著的糕點,糕點做的很精致,形狀各異,顏色五顏六色,卻並不紮眼,反而讓糕點看起來更加好看。   察覺到他看自己手上的,裴玄陵伸手挑了塊白色的桂花糕遞到他麵前,道:“你要嗎?”   寒淵收回目光,緩緩搖頭:“不用,我不餓,你……唔!”   話還沒說完,嘴裡就被塞了塊糕點,堵住了他的嘴。   膽大妄為的裴玄陵收回手,笑瞇瞇的道:“嘿嘿,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   寒淵看他那期待自己給個評價的眼神,慢條斯理的吞下嘴裡的糕點,道:“尚可。”   裴玄陵又挑了幾塊微甜的糕點,用一張油紙包好,塞給寒淵拿著:“我不太清楚你的口味,先挑了這些出來,你拿著嘗嘗吧,若是不好吃,我再去買。”   捧著手裡的糕點,幾乎都是味道不重的糕點,寒淵拿起一塊細嚼慢咽的吃起來,不甚在意的道:“不用勞煩。”   糕點透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和奶香,吃進嘴裡並不膩人,恰到好處的甜度也不齁人,吃了再吃幾塊不是問題。   再者,他不是那種挑剔刁難的人,真的沒必要因為自己的喜或不喜,連累別人來回跑腿。   瞧他雖然吃的很慢,眉頭也沒嫌棄的皺一下,裴玄陵放心了:“你慢慢吃,要是不夠我再給你拿幾塊。”   寒淵道:“嗯。”   兩人繼續往前走。   東街撈月樓,一身穿黑色收袖華服的少年走出來,在他身後跟著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男子,身著收口箭袖武袍,腰間佩劍,應當是這少年的侍衛。   少年黑色華服,袖口繡著時隱時現的祥雲紋,腰間墜著一枚麒麟踏火玉佩,手裡拿著把輕巧的湘妃竹扇,正麵潑墨山水,反麵題詩“江山盡白頭,江水萬裡浪”。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平日裡坐在龍椅上,受萬人叩拜的司洵,他手裡搖了扇子,加上這身打扮,退去了九五之尊的威嚴,隻剩富貴少年的風流瀟灑。   身邊的侍衛也不是別人,而是禦前侍衛餘醒。   餘醒跟在司洵身後,絲毫不敢懈怠的掃視四周,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會有賊人冒出來對皇上不利。   司洵對他這態度表示無奈,語重心長的道:“餘醒啊,朕好不容易出趟宮,你放鬆點,別弄得這麼緊張。”   餘醒道:“皇……公子,保護你的安全是下官的職責,下官不敢懈怠。”   知他是那副做什麼都一板一眼的性子,司洵嘆氣一聲,轉過頭不再理他,扇子扇起的掠起邊兩縷發絲,挾著倜儻公子的氣質往前走。   司洵在燈籠攤前駐足,撥動燈籠下麵墜的福節穗子,問道:“老伯,你這燈籠怎麼賣啊?”   賣燈籠老板是個兩鬢斑白的老伯,見是個長相柔和的少年,雖衣著華貴,詢問的語氣卻不顯傲慢,甚至帶著尊敬,他心生歡喜,慈和的道:我這裡的燈籠啊,蓮花燈二十文錢,動物類的燈十五文,便宜得很,小公子瞧上哪盞了?”   司洵把一盞錦鯉燈摘下來提在手裡,溫和的沖老伯笑:“我喜歡這盞燈。”   老伯被他笑得心裡慈愛泛濫,麵上更是和藹:“錦鯉燈啊,錦鯉寓意祥瑞,好運年年,小公子好眼光。”   司洵笑了笑,從餘醒手裡接過錢袋,摸出三十文錢,道:“老伯這話我愛聽,喏,錢您拿好。”   老伯接過他手上的錢,低頭數了一遍,發現多了十五文,道:“小公子錢拿多……欸,人呢?”   抬頭時,攤子前的小公子和侍衛已經沒入人群中不見蹤影。   司洵提著錦鯉燈,一上一下的看了好幾遍,稀奇又愛不釋手的樣子,他道:“朕回去後要將這燈掛在寢殿的窗扇,天天看著。”   餘醒不解道:“皇上,這燈製作粗糙,價值比不得您寢宮中一盞琉璃燈,何故如此喜愛?”   司洵甩手道:“你不懂。”   奇珍異寶,瑪瑙珠翠等珍貴的東西看多了,再去看時就感覺黯然無味,除了做功精致、價值連城,也都是些冰冷無溫的器物,除了彰顯富貴之外就沒什麼可留念的價值。   生於皇室,含著金勺長大,身為一國之君,他見過的奇珍異寶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過目裝作驚艷的贊嘆一句,過後甩給安福放到庫房裡就忘,實在沒有哪一件珍寶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主要是這類東西收多了,麵上價值連城,在他心裡價值比之燒餅還要便宜。   相反,他最向往的就是民間的一些小玩意,看似廉價粗糙,卻比那些奇珍異寶更有人氣溫度,不是那般冷冰冰。   他要的是從來沒擁有過的,必須是他自己親自體驗,融入其中,而不是坐在高高的帝位上,別人心驚膽顫的送到他麵前。   餘醒身為侍衛,出身武將之家,雖也是世家出身,可從未體會過身在高位的感覺,尤其是身為帝王的高位,所以他並不能與司洵同感。   司洵心情愉悅的提著錦鯉燈,穿行在人群中,迎麵走來個帶著猛獸麵具的人,來往人群推搡間就和他直接撞上。   “哎呀!”   “嗯哼!”   撞的那叫一個滿懷,提在手裡的錦鯉燈被撞地固定行狀的竹條斷裂,徹底凹癟下去,糊的紙也戳破了,好看的一盞燈登時變成了一團廢品。   司洵被撞的倒退兩步,再看手裡的燈,一張白凈的臉剎那間黑如鍋底,厲聲道:“你這人怎麼回事,走路不看路的嗎?看把我的錦鯉燈撞的!”   裴玄陵同樣倒退兩步,一隻手抵住他後背,扶他站穩,未來得及抬頭跟寒淵道謝,當頭就被這兩句砸的蒙圈了。   麵前這少年的聲音怎麼如此的耳熟?裴玄陵心裡暗想。   好家夥,一抬頭就看見了司洵那張怒氣沖沖的臉!   裴玄陵麵具下的嘴巴張大,聲音不答的驚呼:“皇皇皇上!”   他驚,司洵比他還驚,好好的又沒自報家門,怎麼身份就暴露了呢?   裴玄陵剛想掀衣擺跪下,司洵就趕緊出聲:“你別別別跪!”   跪下去必定會引來旁人目光,大過年的他可不想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裴玄陵整個動作僵住,以一種尷尬的姿勢站著,跪又不是不跪又不是,糾結得不行,還是旁邊的寒淵做了決斷,伸手扶正他,結束了這尷尬。   司洵道:“你是哪位,為何識得朕?”   認識他的也就隻有那些朝堂上的老臣,往常官員是連他長什麼樣都見不著的,這人看起來既不是皇室宗親,也不是朝堂官員,為何會認識他?   裴玄陵把臉上的猛獸麵具摘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能跪地,他就兩手交疊躬身行禮,笑道:“皇上好記性,不久前才召見過草民,這就不記得了?”   麵具摘下後,入眼的是俊美爾雅的臉,司洵頓時怔住:“裴玄陵?你怎麼在這裡?”   裴玄陵掂量著手裡的木質麵具,反問道:“這話應該由我來問皇上,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據他所知,宮內皇室宗親是不能擅自出宮的,即便是逢年過節,都是在宮內過,宮外的百姓的活動是從不過問的。   倘若是別的皇室宗親出宮遊燈會,這不足為奇,裴玄陵也不驚訝,偏偏這個人是身為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司洵道:“朕好奇城中年燈會,特此出宮來看看,算是微服私訪,身為皇帝,親民不行嗎?”   裴玄陵道:“行行行!你是皇帝,你說行就行,草民無話可說。”   明明是想跑出來玩,理由還編的這麼冠冕堂皇,這年頭的孩子真是口是心非……   裴玄陵看了眼司洵身邊的餘醒,見他腰間佩劍,心裡了然,道:“皇上出宮就帶著這麼一個侍衛,是不是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安全當一回事了?”   司洵道:“除了安福知道朕出宮,其他人根本不知朕此次行蹤,怎麼可能遇上……”   “危險”未說出口,裴玄陵就驚呼“小心!”,一把握住他的肩膀,拉得他往前踉蹌幾大步,差點摔個狗啃泥!   “你做甚?!”司洵怒斥。   裴玄陵示意他回頭看,他回頭一看,一張臉血色盡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