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西荒穀地。 白一決定逃跑,越快越好。 懷裡的信獸從原來的不安,變得躁動起來。 它頻繁地在營帳裡踱來踱去,兩隻鐮刀狀的耳朵立起來,雙眼更是罕見地冒著紅光。 “危”的念頭再次劃過白一心頭,比此前任何一次都猛烈。他知道,這是信獸的最終警告,自己不能再等了。 臨行前,他再次來到族長大帳中,做最後的努力。 半個時辰後,白一黯然離開,隻是手上多了一柄白色長劍,劍格如鹿角,無鞘,劍身用布條裹住。 黎明前,白一帶著信獸,長劍以及簡單的行李和乾糧,悄悄離開大營。 軍營開始封閉,營地裡車馬喧囂,正在做決戰前最後的準備。 自白族與夕族聯手西征以來,一路勢如破竹,西荒三個最強大的部族聯合起來,也隻能延緩進攻的勢頭。 黎明之時,西荒穀地將成為歷史的見證地。 ----------------- 遠離營地的一座山頭,信獸突然直立起來,眼睛裡閃著從未見過的紫光。 隨後,那紫光籠罩著白一,隨著信獸的低吼,白一隻覺得一陣恍惚,眼前景色像蒙上了一層紗。 隔紗遠眺,白一發現,兩族的大營被一層朦朧的藍霧裹住,藍霧來源,正是夕族族長軍帳。 作為白族最有見識的年輕一輩,白一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景。 他直覺有大事要發生,正要看個清楚,突然一片藍霧化做一頭猛獸,如離弦的箭一般,朝白一直撲而來。 隻聽信獸哀嚎一聲,低吼中斷,紫光撤去,白一眼前的紗也同時消失,隻覺得一陣寒風拂過,一股冷意從心底冒出,驚魂未定之間,信獸鼻孔流出了一條淡紫色的血跡。 這是白一擁有信獸以來,第一見它受傷。 ----------------- 當第一道曙光撒向西荒穀地時,作為旁觀者的白一永遠記住了這一幕。 東邊,白色的洪流沖鋒在前,白族人特有的長矛在旭日中閃著寒光;緊隨其後的,是一股更大的銀色洪流,血色長刀在一片銀光中尤為奪目,這是夕族大軍。 西邊,三大部族分作三股奔湧而來。中間的,也是沖在最前麵的是玄色大軍——臨陽族,兩側是朱色和栗色大軍,分別為奉族和慶族。 在雙方接近的過程中,銀色大軍分成兩隊,呈弧形向前沖去;與之對應的是朱、栗兩色大軍也分成兩股,向銀色大軍對沖而去;中間白、玄兩色繼續直線沖擊。 白一雙目圓睜,緊握拳頭,除了戰場,他還警惕地環顧四周,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他想知道信獸預警的危險到底來自何方。 終於,白族和臨陽族的大軍狠狠撞在了一起,殺聲、吼聲四起,黑白兩色之間逐漸泛起血霧。 這時,銀色大軍與對麵也遭遇了,奇怪的是,並沒有混戰在一起,而是各自繼續往前沖,最終兩支銀色軍團合龍,朱色、栗色軍團也完成了合龍。 於是,穀地內出現了一幅奇怪的景象:戰場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環,最外圍是銀色,向內兩米左右距離是朱色和栗色;圓心部分是黑色和白色混在一起。 就像一個異變的八卦圖。 更詭異的是,組成圓環的三支大軍安安靜靜地看著中間兩軍廝殺,仿佛那裡隻是在進行一次軍演。 殺聲漸消,世界突然陷入一股可怕的寧靜中。 白、玄兩軍將士人人浴血之時,卻驚訝地發現,他們莫名其妙就被包圍了,而且是被友軍和敵軍同時包圍。 一聲蒼茫的號角聲打破了短暫的寧靜,“圓環軍”一齊亮出武器,直指圓心。三聲號角後,“圓環軍”殺向圓心。 白一雙眼欲裂,這是背叛與屠殺。他腦海中不斷回想起昔日戰友生死相托、共同戰鬥的場景,有白族的,也有夕族的。 正是兩族團結與驍勇,才能在這場大戰中逐漸壯大,最終掌握了絕對優勢。沒想到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這場戰鬥極其慘烈,從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天生驍勇的白族和臨陽族最精銳的百戰之師,幾乎不需要磨合,就立即默契地組織起了反攻。 是的,反攻,他們從沒想過防禦,一開始就堅定地選擇向南突圍。 白色長矛映著晨光,割銀、刺朱、削栗; 血色長刀劈開薄霧,斬白、劈玄; 每向南前進一步,就留下數十乃至上百具屍體。 圓環此時變成了一條五彩彗星,黑白兩色為首,拖著巨大的、長長的三色尾巴,自北向南而去。 忽然,一條巨大的血色刀痕刺破黎明的天空,將黑白兩軍攔腰截斷,兩顆頭顱高高飛在天空,正是兩族族長的首級。 白族族長的臉色安詳,像是終於放下了什麼似的;臨陽族族長雙目怒睜,顯然死不瞑目。 “血色斬!”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氣。千百年來,夕族第一次連續兩代族長修煉成血色斬。 白族和臨陽族的戰士,猶如被刺破的氣球,滔天的怒火、洶湧的氣勢一下流失殆盡,剩下的隻有無盡的茫然。 這到底是為什麼? “夕強!為什麼?”遠處的山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白一再無疑慮,雙目盡赤,朝著天空怒問。 那一刻,穀地的血色、赤紅的雙眼、帶血的怒吼,似熊熊燃燒的火焰,點燃了信獸的眼睛。信獸這次全身泛出紫光,欲奪空而去。 穀地戰場上,一精壯男子,好像感受到了什麼,身體一怔,猛一回頭,望向白一所在山頭,眸子深處藍光湧動,一匹虛幻的兇獸直奔山頭而去。 白一毫無察覺,信獸縱身一躍,撲向兇獸,雙方毫無花巧撞在一起,信獸如斷了線的風箏掉了下去,身上紫光盡散,而兇獸也消失在空氣中。 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白一反應過來,信獸已經身受重傷。白一立即抱起信獸,瘋了般地向西奔去。 仿佛能看到白一遠去的背影,那名精壯男子愣了一下,沒想到有人竟然能從他的信獸手下逃脫。 “白一,是你嗎?你真的有信獸?”男子喃喃自語道,隨後下令,“驗明所有屍身,發現白一立即向我匯報。” 這男子便是夕族現任族長夕強,也是兩族盟軍的盟主。他年近三十,正值壯年,頭頂一支沖天辮,其餘地方全部剃光,右邊太陽穴處有一個暗紅的長刀印記,正是夕族族長的印記。 白一比夕強小10歲,兩人自幼相識。這場持續時間3年的西征中,他們配合默契,出生入死,白一更是將夕強視為大哥,對他的殺伐果決甚是欽慕。 午時,一張張“血殺令”從帥帳裡發出,被追殺的人赫然是白一。 一夜之間,兄弟反目,西荒穀地果真成了歷史的見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