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山林中。 呼哧、呼哧……白一喘著粗氣,躺在山林裡一棵樹下,信獸偎依在他懷裡。 經過三天三夜的奔波,這裡距離他家已經不到50裡地。 白一長籲一口氣,放鬆下來,慢慢進入了夢鄉,腦子裡不斷閃過西征以來一幕幕景象—— 夕強理所當然被推選為盟軍統帥,他自己也在慶祝的人群裡興奮地握著拳頭歡呼; 夕強任命的所有戰鬥單元指揮官,全是夕族人; 一年前,信獸開始變得不安; 一場又一場勝戰,夕強的威望不斷提高,有些人甚至私下裡將他與前任老族長相媲美; …… 朦朧月色中,信獸身上泛起紫霧,將一人一獸緊緊裹住,像一個紫色的蛹。蛹裡麵,一團特別亮的紫光在跳動,如一顆心臟。 “心臟”一開始虛弱而無序地跳動,漸漸找到了自己的節奏,然後堅定有力地跳著。 隨著這跳動,睡夢中的白一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驅使他拚命要抓住什麼。 月光透過枝丫,溫柔地照在紫蛹上,又穿透蛹壁,撫摸著年輕人的麵龐、身軀。信獸緩緩睜開眼,瞅了瞅天上的月亮,想了想,隨後消融在月色裡。 第二天清晨,陽光打在白一的臉上。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那麼踏實過,盡管心情沉重,但身體的疲憊盡去。 白一默念了一聲,信獸出現在肩頭,也是精神抖擻。這一覺讓他與信獸的聯係更緊密了,已經不需要借助手勢傳達意思。 白一不知道,這一夜後,他眼睛深處,出現了一個淡淡的紫印。 收拾完畢,白一重新在山林中穿梭起來。 一個時辰後,白一小心翼翼停下來,隔著樹林遠眺對麵半山腰的一個小村莊,那是他的家鄉。他知道,以夕強的智計,一定不會讓他安然返鄉。 村莊異常安靜,不見人影,也不聞雞鳴犬吠聲。白一心裡一緊,知道一定出事了。 他悄悄潛入村莊,村口有一張追殺白一的“血殺令”。村子裡到處空空如也,人、禽、牲口統統不見。 白一心裡更緊,不由加快了腳步。 直到走近村祠堂,映入眼簾的全是棺材,從祠堂外到內,足足323副,正合留守村民的數量。 失魂落魄中,白一打開一副副棺材,那些熟悉的麵孔一個個呈現在眼前,最後在正廳,找到5副棺材,裡麵長眠著他的父母、二哥及小妹。 全村盡屠、滿門盡喪! 祠堂的臺座上,壓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 “白一,你信了嗎?” 落款是一個血色長刀印記,正是夕族標誌。 那一刻,白一眼眸深處的紫印浮現,充斥眼球,身邊的信獸也是如此。 在村裡,白一處理後事,整整待了七天。這七天,靠著信獸的預警,他躲過了一次又一次危機。 七天後,憔悴的白一重新上路,眼睛裡充滿了堅毅。 ----------------- 離之水,不留雄心 彼其之子,不與我相守 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 有歌聲自離亭湖上傳來,聲音清亮,宛如天籟。 歌聲中,一葉扁舟穿過蘆葦,漸漸駛近。 船尾一女子年方十八,持槳蕩舟,長發盤於頭頂,全身青衣,脖子上係著一段紅繩,腰間係著一根金色的絲帶,與湖水相映成趣。 藏身岸邊的白一霍然起身,不確定地喊了聲:“小豐?” 女子轉過頭來,盯著眼前一身汙穢的男子仔細打量一番,忽而驚喜道:“白一哥哥?你是白一哥哥!” 說罷,把船槳一扔,徑直跳到岸邊,正要撲進白一懷裡,忽然想起什麼,改為一拳打在他胸口上,嗔道:“5年了,整整5年,你一次也沒來看過我……爹!” 白一怔怔地看著已經出落成大姑娘的小豐,右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了句:“嗨,師妹,好久不見。” 山腳,草堂內。三人圍坐於桌前。 “夕強跟奉族、慶族聯手了?他們可是老族長的仇人啊。”一粗布麻衣老年儒者驚訝道。 “老師,這件事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更奇怪的是,夕族竟然無一人反對。”白一接著說。 老者盯著白一的眼睛看了下,對旁邊的少女說:“小豐啊,白一旅途勞頓,你去準備點吃食,然後再把他的房間收拾下。” 少女嘟起嘴巴說:“知道啦,你們又要神神叨叨了。”說罷,起身離去。 老者名喚沐齊,是少女沐小豐的父親,乃離水一帶有名的大家,不但博古通今,對於異域文化研究更是頗有建樹。 “信獸怎麼樣了?”老者繼續問。 白一把有關信獸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沐齊。 沐齊嚴肅地說:“你跟信獸已經開始從‘伴’到‘融’了。但夕強竟能感知到信獸,並且讓信獸受傷,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也擁有信獸,而且更強大。” 白一詫異道:“老師,信獸到底是什麼?” 沐齊嘆息道:“關於信獸,知秋大陸幾乎沒有記載。流傳最多的伊德大陸傳過來的典籍,但也隻有隻言片語提及。” 他接著說:“最有名的論斷是,失去人信,失去很多;失去獸信,失去一切。” 說罷,沐齊眼神復雜看著白一說:“亂世將至啊,讓我看看你的信獸吧。” 白一喚出信獸,老者盯著這隻似貓非貓、似貍非貍的奇獸,感慨道:“當年我自伊德大陸歸來途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離水源頭取水之時,這小家夥突然出現在我身邊,從此便跟了我。一晃已經10年了。” 10年前,沐齊歸來,年幼的白一遠離家門隨他學藝,一學就整整五年。 學藝第一年,白一就能看見信獸,第三年,信獸就轉而跟了白一。 “老師,信獸從何而來?”白一問道。 沐齊搖搖頭說:“信獸的來源,沒人說得清楚,有的說誕生於天地之初,有的說是伴隨著人類的出現而出現,還有人說是造物主在人間的顯化。” “大多數人是無法看見或者感知到信獸,是以世人多不知信獸的存在。極少數人與信獸建立緊密聯係的,無不是驚才絕艷之輩,他們被稱為‘信者’。” “你剛剛說,從伴到融,是什麼意思?”白一忽然想起一事。 沐齊說:“相傳信者與信獸之間分為伴-融-立-傳四個境界。” “伴之境,是信獸自己做出選擇,願意與之相伴,表現為信者可以看見它,並且接收到信獸的簡要信息。實際上,是信獸對信者的初步挑選。 “融之境,是指信者與信獸之間融合。這個階段初始,信者眼眸深處有信獸的印記。你眼眸的淡紫印記,就是邁入這個境界的特征。 “至於立和傳,我也不清楚了。隻知道歷史上那些空前絕後的雄主以及開宗立派的巨匠,都可能是信者。” 白一轉頭看了信獸一眼,心想:這個小不點這麼厲害? 那信獸回瞪了他一眼,嘴角上翹,四五度角斜望屋頂,似在鄙夷他的孤陋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