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嗯,哥哥,我跟你走!(1 / 1)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   離亭湖麵,以離亭為中心,四周冰麵到處都是劃痕,血跡斑斑,五個人倒在這寒冰上。隻有閉眼等死的雀使,還站在離岸邊不遠的地方,她搖晃的身軀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雀使緩緩睜開眼睛,發現陣法已經消失。正前方是龜使被切成兩截的屍體,左右兩邊躺著龍虎二使,已經沒了氣息。   她轉身一看,隻見白一、小豐渾身是血,一動不動躺在原地。   力竭昏死了?雀使強忍悲痛,緊了緊手中的刀,小心翼翼向白一走去。   旦旦驀地出現在白一身邊,瞅了一眼雀使。身上散發出紫霧,透過白一,沿著陣法留下的痕跡,迅速向四周延伸。   雀使雖看不到這一切,卻感到一陣陣不知從何而起的寒風拂過身體,像是吹進了骨頭裡,讓她感覺到心裡冰涼。   “殺了他,用你的刀殺了他,他已經不能動彈了。”雀使心底有個充滿魅惑的聲音,驅使她舉起刀,加快了腳步。   離白一約一丈距離之時,忽見白一的右手手指好像動了一下。雀使猛然清醒過來,停下腳步,聲音隨之消失,寒意也消失。   她死死盯著白一的右手,悄悄再走近幾步。果然,白一的右手又有動作了,這次握緊了劍柄柄。   圈套!雀使霍然轉身,飛也似的離開湖麵,幾個起落消失在暮色中。   旦旦一屁股坐下來,耷拉著腦袋,眼裡的紫色也暗淡了許多,看來驚走雀使,消耗不少。   “你為何而戰?”   “為了生存。”   “你為何而戰?”   “為了復仇。”   “你到底為何而戰?”   “為了天下。”   “你究竟為何而戰?”   ……   白一墮入意識的深淵,無數不同的聲音,問著同一個問題,無論白一怎麼回答,還是在追問,不停追問。   皎潔的月光下,冰凍的湖麵出現了一個紫色的蛹,蛹裡有一團光在搏動。順著紫蛹下的劃痕,紫氣延伸至不遠處的離亭,一層薄霧裹住了亭頂上的一位少女。   白一醒來時,已經是第三天,紫蛹外還裹著一層薄薄的冰,小豐也是同樣的情形。不過,他們身上的傷痛和疲倦盡去。   他躍上離亭,見小豐還在沉睡中,嘴角掛著笑。左耳後方有一道如同月牙般的傷痕,約半個指節長,是雀使的刀留下來的。   小豐脖子上的紅繩已經甩出衣服外,紅繩上吊著一個野獸的爪子。   那是當年白一上山殺死一隻吊睛白額大蟲,取下其一隻爪牙,爪子根部鑲上一圈銀片,上麵刻了個“豐”字。   白一輕輕撫了一下那道傷痕,嘆了口氣,抱起她,向草堂掠去。   -----------------   離亭湖遇襲後第六天,沐齊終於回來了。   “血色四使?看來夕強是真想讓你死。”   “幸虧這幾個月來你們未雨綢繆,一直在演練兩儀陣,不然此番大兇。”   “信獸這次沒有預警是因為四使嘴裡都含著失魂草。失魂草是以西荒特有的無根草為載體,施以失魂術,能讓使用者隱匿氣息。這次我想應該是夕強親自出手,通過信獸使用了失魂術。”   “小豐能看見信獸了?還能與之溝通?”直到聽聞這個消息,沐齊才大驚失色。他眉頭緊鎖,嘴角有些抽動,一副舉棋不定的樣子。   “老師,要不是旦旦,讓我們溝通如此順暢,就不可能那麼順利的轉換陣法。這不是好事嗎?”白一有些不解。   沐齊沒有理會他,而是再次盯著他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道:“你眼裡的紫印已經消失了,看來融境已經入門了,你可以離開了。”   “老師,那我要去哪?”白一問道。   “你自有大道要走。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打聽一個人的下落,他是唯一能夠幫助你的人。那人現在應該在京城。”沐齊說道。   “他是誰,我怎麼能找到他?”白一問道。   “他一般都在京城。以前道上的人叫他金爺,現在我們稱他明叔。這人脾氣古怪,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不過我相信他會見你的。”沐齊答道。   “那白一哥哥怎麼找他啊?”小豐忍不住插嘴道。   沐齊看了她一眼,說:“去了該去的地方,總能見到該見的人。見不到,就是道不同、路不通。”   接著對白一說:“準備一下,三天後出發吧。”   “爹,我也要去!”小豐突然插嘴說道。   “不行!”沐齊說完,拂袖而去,留下一對青年男女在那發呆。   當晚,小豐正在房裡發呆。她與白一之間的情意,爹是最清楚的,甚至樂見其成,這次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轉,委實讓人不解。   門口傳來敲門聲,是沐齊。小豐把父親迎進屋內,沐齊看著她耳後的“月牙”,嘆了口氣說:“小豐啊,你一定不理解為什麼我態度突然發生了變化。”   小豐不語,隻是盯著他看。   沐齊沉思了一下,說:“你還記得當年炳先生路過咱家,曾為白一摸骨算命嗎?”   小豐點點頭,那是位瞎子伯伯,二胡拉得極好,但小豐不怎麼喜歡他,因為他拉的曲子總帶著一股悲涼,讓人感覺太沉重。   “當時炳先生說了八字,打碎紫薇,猶見紫薇。我至今仍不能全解其意,但是想著既然與紫薇星相關,必然是人間雄才,自是好卦。”沐齊喃喃說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小豐聽。   “這段時間出門,我特意再次尋訪炳先生,還真讓我碰到了。當然,也許他是故意讓我找到的。我知他不會幫我解過去簽,於是又為白一求了一簽,此簽問的是白一的品性。”沐齊喝了一口茶,接著道,“炳先生又給了八個字,六根冷淡,骨肉情疏。”   小豐問道:“這是何意?白一哥哥是個無情之人嗎?”   沐齊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結合多年前的那八字,此子絕非池中之物,此生斷然不會困於一人之情、一家之情甚至一族之情中。跟著他,也許此生就遠離常人的天倫之樂了。”   小豐眨了眨眼睛,鄭重地說:“爹,有沒有可能我也不是池中之物?”   那一瞬間,沐齊重新審視沐小豐,清澈的眼眸裡有點狡黠但更多的是堅毅,左耳後方月牙狀的傷疤,好像在進一步支撐這份堅毅。   “爹,身處亂世,有幾人能安享天倫之樂。既然白一哥哥要踏出一條新路,我想,也會給我帶來另一種天倫之樂吧。”   沐齊看著小豐,若有所思,最終點頭答應下來。   -----------------   進京官道上有個小鎮,名為大旗鎮。這日黃昏,一對青年男女,來到這裡,入住一家客棧,準備在此休息一晚。   正值晚飯時間,客棧漸漸坐滿了人。大堂正中央,一說書先生神情激動地講述一段最近發生的事情。   “話說西征最後決戰之時,他的盟友白族,聯合敵對的臨陽族陣前倒戈,形勢是萬分危急。”   “快說夕帥,快說夕帥。”底下部分人大概已經聽過此橋段,紛紛叫嚷起來。   說書先生清清嗓子,不慌不忙道:“盡管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夕族戰士並未驚慌失措,反而人人躍躍欲試,因為他們的統帥是——族長夕強!”   “說起夕強,那是可以媲美老族長的大英雄。他身長八尺,頭發高高豎起,猶如鳳巢,據說早年曾有幼鳳棲息於此……”   臺下有人起哄:“那鳳凰拉屎撒尿也在他頭頂麼?”   也有人不服:“老族長乃天縱之才,一己之力創建星天,解萬民於水火,一個剛出茅廬的小子,哪能與之爭輝?”   說書先生大概是聽多了這類唱反調的,麵色不改,接著說:“他眼睛有銅鑼那麼大,能看見百米之外蒼蠅腿上的毛;他耳朵裡的絨毛細又長,可以主動收集和篩選方圓一公裡的聲音;他的嘴巴張大時,有洗臉盆那麼大,一口可以吃下一隻小羊。”   “敢情這夕強是個怪物啊。”有人小聲接話,臺下又一陣哄笑。   “隻見夕帥突然出現在半空中,背後飄起的披風猶如遮住了大半個天空,叛軍嚇得個個麵如土色,有些人竟然當場尿褲子了。”說書先生正說到精彩處,眉飛色舞。   “在半空中的夕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揮舞著本族鎮族之寶,一把血色長刀,隻見天空出現了兩個太陽,其中一個太陽斬向叛軍,天地一聲巨響——”說書先生把手中的醒木往桌上一拍,接著說“叛軍足足30萬大軍,被這一招斬成兩截,兩族族長的頭顱都被砍下來了。”   “餘下奉、慶兩族一見,這是千百年難見的夕族絕技血色斬啊。這仗沒法打了,於是紛紛繳械投降,這正是:顯神功,夕帥怒斬白叛軍,降天威,奉慶兩族齊俯首。”   這次,臺下倒有大半人鼓掌。   白一和小豐坐在一個角落裡,聽著說書先生不著邊際的講述,心裡泛起了疑問:這小鎮距離京城不過百裡,為什麼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吹噓夕強?要知道京城所在的北邊地界仍屬星天統治,此前夕白兩族西征的對象臨陽、奉、慶三族都曾是星天治下割據一方的豪強。   接下來說書先生的話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話說夕族平叛之後,附近各方勢力紛紛歸順,目下大軍正在集結。夕強通告天下,兩年內,他要拿回原本屬於夕族的一切。”言罷,說書先生望向北方,手中醒木再次重重拍下,“京城危矣!”   此時,一中年文士來到白一他們桌旁,做了個揖,問道:“二位,可否拚個桌?”此人相貌平平,但兩條眉毛極短,且拚命往中間擠,看上去雙眼上方都像缺了半條眉毛。   白一心裡一驚,這文士接近自己竟然絲毫沒察覺到,絕非凡人,接口道:“先生,不客氣,請坐。”   文士坐定之後,開口道:“依二位看,夕強能否成功入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