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吼,火在叫,長劍在咆哮,白一在咆哮。 然而,隨著青石板化作青甲,披在阿公身上,風沒了痕跡,火沒了指引,劍失去了助力,白一在天街精心布置的兩儀陣,就這樣變成了流光消失在夜空中。 白一呆了半晌,他不是沒有嘗試催動被收在青甲內的陣法,但阿公渾厚的信之力以及青石板上本身就有千年積澱,根本無法破解。 阿公深吸了一口氣,壓製住青甲內亂竄的氣流後,抬頭望著白一說:“十多年來,你是第一個讓我再次穿上青甲的人。你有資格見識京城真正的夜。” 說完,阿公漂浮至半空中,短杖在空中虛劃了幾下,整個京城好像在這夜色中提前醒過來了,一道道金色的霧氣從千家萬戶中飄出。 昔年的王侯將相之府,金氣最濃最重,大至整個府邸,小到一本書、一件飾品,都飄著或濃或淡的金氣; 接著是各個衙門,現在雖已經為星天所用,但此時卻似不再屈服,倔強的放著金光; 然後是各大豪門世族、商賈巨頭、飽讀詩書的大儒……他們產生的金氣,讓分散在不同方位的金霧連成一片,更為渾厚; 最後,是普通的百姓,不論販夫走卒,還是漁樵耕讀,他們每個人產生的金氣最少,但是總的量卻是最大的,構成了京城的底色。 整個京城處在一種奇異的金色光霧籠罩之下,不同形態的建築,不同身份的人群,裹挾於其中,又參與其中,發出陣陣低吟,如同嗚咽。 這嗚咽聲混著夜色,訴說著這座古城千年的歷史,表達著京城人特有的驕傲,以及守護著千百年來他們認定的信念。 隻有一處例外,那就是紫禁城,它仍如往常一樣矗立在夜空中,沒有參與這場盛會。 但若從高空中俯瞰整個京城,就會發現一旦紫禁城“點金”,整個京城將會變成一個巨大的金色玉璽。 白一感受到周圍的信之力被抽空了、壓製了,整個城市在排擠他、嘲笑他,他像是在高原裡拚命呼吸著稀薄的空氣。 白一被金氣束縛住了。他意識裡的信箔此時異常活躍,像在狂歡,又像在挑釁,把那些紫霧沖得七零八落,甚至,信箔開始嘗試著吸收紫霧。 白一臉色煞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旦旦頹然站在他肩頭,顯然剛剛奮力布局,讓它消耗太多,而這滿城的金氣,又恰恰跟它相斥。 “咳咳……”幾聲咳嗽突兀地出現在天街上,一下就打斷了整個京城的“嗚咽”。 ----------------- 一個中年人出現在了街頭。 “張阿公,你的對手是我。”那個留著板寸頭發,一字胡須的長衫中年人對阿公說。 “你終於還是來了。我們這麼多年相安無事,這次要為這小子撕破臉皮了?”張阿公瞅了眼昌年先生,淡然說道。 “以前的和平共處,隻是因為你們要應對星天,而我們還在尋找我們的信者。現在他出現了,我們自然要走出來了。”昌年先生說道。 “那正好讓我看看你們這麼多年的準備,到底積攢了多少家當。”阿公眉頭一挑,轉過身來,麵對昌年先生。 昌年先生對著白一說:“孩子,去吧,去解開你心中的疑惑,去追尋你要找的答案,這裡交給我了。” 昌年先生左手一揮,靠在背後,長身而起,與阿公並排虛立半空中,右手一翻,手中出現了一支狼毫筆,在空中劃了幾道痕跡。 於是,籠罩全城的金氣開始震動。 先是一道巨大的紫色光柱破空而出,打破了這金色的結界。接著,城中各個角落,又有數道紫光拔地而起,與之遙相呼應。 最開始的巨大光柱來自京師同文館,而後來的數道紫光有的來自分館,有的來自學堂,有的來自書齋,也有少部分來自官署。 二十八道紫光,在京城構成了二十八星宿圖,如同二十八顆屠龍釘,將京城這條巨龍死死釘在了這座千年雄城上。 然後,又有紫氣從千家萬戶升起,雖然極其淡薄,幾乎不可見,但是卻悄然連成了好幾片,雖然還無法覆蓋整座京師,卻隱隱有大氣象。 隨著紫色光柱和紫氣的出現,原本低吟嗚咽的京城,傳來了聲聲怒吼。這怒吼聲中,有不甘,有抗爭,有不屈,有決然…… 踏著嗚咽與怒吼,白一動了,走向了紫禁城,走向了千年以降,象征人類權力巔峰的皇宮。 君王雖已不在,但澤君仍在。 阿公沒有理會白一,也許白一本來就不是他的主要目標。 他盯著二十八星宿圖良久,贊道:“短短幾十年,就有如此氣象,當年老族長也不過如此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若非老族長打破了籠罩在知秋大陸千年的信雲,我們也無法這麼短時間內,完成這二十八星宿圖。”昌年先生說,“這還隻是開始。” “你不怕因此暴露了在京城的謀劃,從而引起反噬?”阿公問道。 “反噬?京城現在名義上仍然屬於老族長創建的星天,我們的謀劃,也符合老族長的理念,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針對我們?”昌年先生答道。 阿公歪著頭,想了想說:“你們低估了人性的貪婪和無恥,而且你們真正的敵人並不是我們,或者說不僅僅是我們,這你們比誰都清楚。” 昌年先生空中虛跨一步,說道:“飯要一口一口吃,障礙要一個一個掃除,多說無益,讓我來領教領教傳說中的帝王信甲。” 阿公也迎上前一步,說:“那就看看你這二十八星宿圖,到底夠不夠分量。” 一場新的戰鬥,即將再一次在天街打響。 此時,白一已經走到紫禁城大門前,他停住了腳步。不是因為大門鎖住了,而是旦旦進不了紫禁城。 “是月魂陣。”旦旦麵色凝重,傳信說,“它取月光之精魄,融於自身的信魂中,將整座紫禁城變成了它的道場。這道場中的信之力相斥,我進不去。” 白一咧嘴一笑,說:“這本就應該我自己去麵對的,今天不去麵對,將來總還是要去的。你去幫幫昌年先生吧。” 說罷,白一轉身,第一次走入紫禁城,走入月魂陣。 一次影響白一一生,也影響知秋大陸命運的會晤,即將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