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義嗎?”我重新抓起兩截工兵鏟,心裡波瀾不驚,已經知道自己死期的人也沒什麼畏懼的東西。“你是死人,我也馬上要變成死人,不過如此。” 我其實有點驚訝,知道有僵屍,但是會說話的是第一次見,不過我以後也沒機會探究了,“我沒必要告訴你。” 她笑了:“何謂之生?何謂之死?”又自語到“生而為惡不如死,死懷真心亦勝生,家父所言非虛。汝欲求死,隨汝便是。”說完後,沒等我反應,她已一指點在了我的額頭上,我突然頭一疼,隨後就感覺越來越暗。“這就是我的命運嗎?” 我不知道的是,她沒有殺我,而是用刀在我的手上劃了一個口子又在自己手上劃了一下,隨後,她握住了我的手,閉目養神。片刻後,她睜開眼,看著我,沉默著,最後嘆息一聲,又一次沉默下來。 “這…是哪?” 在我眼前的,是古裝電影裡才能看見的景象:朱紅色的大門,古樸的街道。門口有一個小包裹。 “難道我在古代重生了,像網絡小說一樣?”我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才發現我並沒有身體,我隻能看見東西,就像遊戲裡的特殊視角。 我向包裡看去,竟發現那裡麵裝著一個嬰兒,這個嬰兒很麵熟,我感覺應該見過,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是誰呢?我想了想,一個人出現在了我的腦海:她? 門開了,裡麵有一個人把他抱了進去,而我也“被迫”跟著進去了。我好像隻能看著那個還是嬰兒的女孩。“夫人,有封信!”“與吾。” 裡麵又走出一個中年婦人,她看完以後,不動聲色地把窗子關住,走進了內室。我隻能斷斷續續聽到裡麵傳來的聲音:“孩子留不得,將降禍…”“吾自有斷決,毋多言。”……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內室裡走出來兩個人,除了婦人之外,還有一個中年男子。這個人我也熟悉,是那個富人年輕時的樣子。 那個人走到近前,往她身上看了好一會兒,緩緩說到:“既然不能歸張姓,不如隨我,名若離,何如?”這個富人姓歐陽,那她叫歐陽若離?亦或是,張若離? 畫麵逐漸加快,我就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端詳著她的一生,不過當我要仔細看時,畫麵又模糊了,“紳士視角”更是想都不用想。三歲學刺繡,四歲曉音律,五歲通古今,相比之下,我遠沒有她那麼優秀。七歲時,她開始習武,然後八歲,九歲……這個叫若離的小女孩越來越優秀,可富人的嘆息聲卻越來越重。 到十五歲時,很多人向她提親,其中不乏有官宦和巨富,可她都一一回絕了,仍舊服侍她的養父。隻是,我看到了其中一個痩削的身影,一個不善的眼神。這就是她的記憶嗎?她的記憶,是這樣的? 十六歲,富人家被查,而她則被時刻跟蹤。她可能不知道那些是什麼人,但我是學歷史的,飛魚服是什麼人穿的我最清楚不過。富人隻是一個商人,她隻是一個棄嬰,怎麼會讓錦衣衛光顧這裡呢? 這段時間應該是明朝中期,當時發生了什麼…… 沒等我想明白,又發生了變故:富人被帶走了。沒有了主心骨,這個家很快就到了很危險的處境。這時,她站了出來,以自己的努力維持著這個家。 我不由得想幫她,可我隻是一個看客,被若乾年後的她殺死的看客,想想還真夠諷刺的。 十七歲時,在她的維護下,家重新撐住了,並且開始好轉,可富人被莫名判死,之前那個被拒絕的人現在耀武揚威地站在她麵前,讓她做妾,來換取富人的安全。她沉默了一會兒,同意了。 畫麵變清晰,就好像我站在她旁邊似的,她伏在桌子上寫著東西,是訣別書,不知道是給誰寫的,旁邊有她準備的一個包裹和她最喜愛的一把劍。寫完後,她再次整理包裹,坐回桌前,沉默著,直到迎娶隊伍來到門口。 鑼鼓喧天,我從窗口看到了駐足而望的富人,他一直看著轎子,直到被開路的人強行驅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轎子裡,歐陽若離的視線往外瞥了一眼,隨後神色如常,不過我看到了那對大眼睛下滲出的一滴水。 我才意識到我在這個不知道什麼地方已經陪了這個女孩十七年,雖然是她的十七年,而這麼長時間她流淚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打開包裹,裡麵還放著一套輕甲,那封信,以及一個瓶子。慢慢地穿好輕甲,她把剩下的東西係在腰間,拿著寶劍等待著。 轎子一停,她便揮劍出來,先擊倒了圍上來的幾個仆從,然後追著那幾個開路的人,把他們全部砍傷。那個之前在前麵騎著白馬,耀武揚威的官宦子弟早已躲在前麵拐角不敢出來。她把劍輕而易舉地插到門上,把包裹掛起,看了一眼角落裡的那個官宦子弟,就原地坐下。坐在又一個朱紅色大門前。 我清楚,如果真的動手,在場所有人,包括門裡麵的其它人一個也活不了,不至於現在那個看起來傷得最重的人呼喊著逃命去了。難道她認為這樣就能不連累她的親人嗎? 遠處有嘈雜的腳步聲傳來,她拔開塞子,把瓶裡的東西一口吞下,我在驚愕之餘才明白,那封訣別書,寫的不是距離上的離別,而是生死的。她的眼神變得迷離,隨後空洞,在一堆人舉著武器圍住她時終於倒了下去。 畫麵又變黑了。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傳來:“看夠了嗎?看夠就能回來了。” 我頓時感覺天旋地轉,有一種時間穿梭的錯覺。等緩過來,我發現自己躺在了裡麵的床上,而那段記憶中的女孩此時坐在我旁邊,把玩著那把劍,臉上掛著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