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一聲不吭的在旁邊看著。 “這傻孩子,畫的是些什麼呀?” 本子上,七歪八扭的就像是被螃蟹爬過一樣。 可媽媽就是媽媽,為了讓自己劫後餘生的好孩子能夠安安穩穩的養傷。 她盡量撿好聽的話來說。 “唉呀呀,你這畫的和我想的簡直一模一樣。你個熊孩子,不去上英語補習班,領著同學瞎跑出去玩,荒郊野嶺的遇到了野獸!得虧是你命大呀......” 媽媽盯著畫,按住劉朔的手,表示自己已經知道原因了。 “我的媽呀,你這說的都是什麼跟什麼呀!” 一個大大的感嘆號在劉朔的腦袋裡一劃而過。 躺著寫字畫畫,並且還是左手。 既不好控製力度,又把握不住尺度。 所以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紙上的黑貓畫的像炸了毛的狼,小綠花看著像是亂草,崽崽變成了章魚,黑衣黑帽的女人簡直就是一團黑雨雲。 換做任何人,都不知道畫上的東西是什麼。 無疑,媽媽也同樣曲解了他的意思。 到了換藥的時間了,一名護士從外邊走了進來。 一位二十三四歲的男醫生也急匆匆的跟著跑了進來。 沒成想跑的太急,一腳沒踩實,不小心滑了一跤,鼻梁上的金絲圓框眼鏡也掉到了地上。 眼鏡摔了個結實,邊緣處裂了一道縫。 男醫生隻能將它塞進了口袋裡,然後用聾子都能聽得見的聲音跟主任醫師說道: “主任,中心醫院的教授同意帶028床的病人劉朔去他那裡接受手術,請您盡快安排轉院——最好就在今晚。” 劉朔愣了一下,手中的筆也就停住了。 “——轉院?至於嗎。自己傷的能有多重?” 站在一邊靜靜觀察情況的主任醫師點了點頭。 “好的,我知道了。但是今天上午一直下雪,這路上結冰嚴重,晚上行車似乎太危險了,還是明天白天再去吧。” 年輕男醫生神色有些異常慌張:“恐怕再耽擱下去,手術成功率會降低啊!您也懂得,脊髓和語言中樞損傷,越早治療恢復的可能性就越大呀!” “脊髓損傷!”劉朔心裡震顫了一下,猛然記起來自己所住的小區七樓那個坐輪椅的孟期堯。 再想想曾經和好哥們趙辰在操場上曬著太陽打打球,雖然累,但是快樂;再想想以後,要坐著輪椅去上學了,不用費力走路,但一路上碰到的都是匪夷所思的眼神...... 劉朔感覺自己要崩潰了! “咋辦啊!咋辦啊!” 說實話,倘若真能恢復十之八九,他倒是願意早轉到技術更好的煦鎮中心醫院去。 主任醫師嘆了口氣說道:“煦鎮中心醫院離這裡有將近90裡地,七裡地外,必經之路上有趟深溝,前幾天已經因為雪天路滑加上夜間視野模糊,掉進去三輛車了。明天離開也是為了病人的安全,我又怎能不知時間的重要性!” 年輕男醫生聽他這麼一說,越發的焦急了。 “那個,那個院長都已經安排好車了。6:05分的,到時候必須要走的!” 聽到是院長的安排,主任醫師隻好默許了他的請求,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然後像念演講稿似的以低沉的語氣告訴劉朔的媽媽: “028床的劉朔,3分鐘後將在北門登車,前往煦鎮中心醫院。” 年輕男醫生見到自己任務已經完成,於是就不聲不響的離開了病房。 因為摔碎了眼鏡,看不清路,走著走著,“哐”一聲就撞在淺藍色的走廊墻上。 聽著就疼啊! 雖然樣子有些窘迫,但是從對麵走過來的小護士還是喜歡的不得了。 “這個新來的年輕醫生,長的還挺帥!” “貓的,敢撞我阿爾法,改天就把這裡拆了。”年輕男醫生非常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殊不知病床上看似動彈不得,醒了像是沒醒的劉朔此時耳朵出奇的好使。 他正在百無聊賴的四處聽音兒呢,而年輕男醫生剛才的那一番說辭正好被他聽到了耳朵裡。 “阿爾法不是鄰居家的金毛嗎?” 劉朔立刻展開了漫無邊際的聯想,從剛才的年輕男醫生想到鄰居家戴著鈴鐺的金毛,又從金毛脖子上戴的鈴鐺,叮叮當當聲想到最初和同學的對歌。 最後,實在是太過虛弱,他昏昏的睡去了。 夢裡一隻脖子上帶一圈金色毛發的藍狗站在那個黑衣女人身邊,極遠處是如血的落日,映照在遙遠山脈邊一座光滑、潔白,高過群山的長方體建築物上。 周圍回蕩著一首歌,聲音綿長而平靜,水一樣流進心裡去: 虹塘邊, 海聶旁, 一山對, 月河上…… 這夢簡直太真實,那首歌仿佛是誰對著劉朔唱,他也應和著,隻是不出聲。 歌還在延續: 海玥花園臨七落, 地下的研究所, 使圍夕照, 煕藍極點正閃爍...... “海玥花園...臨...七落”劉朔絆絆卡卡的合唱,朦朧間又停下。 “快看看,小朔說話了!”迷迷糊糊,劉朔聽見媽媽激動萬分的呼喊著。 隨之而來醫生和護士們也開始嘖嘖稱奇: “太不可思議了,語言中樞損傷,居然能自行恢復,還如此之快!” “他真的是普通人嗎?” “主任技術太高超了!” 他本來要多聽聽,無奈還是太困。 “主任,車已經到樓下,病人該出發了。” 晃晃悠悠,七轉八拐的劉朔被主任醫師和年輕男醫生護送下了樓,然後又推到了救護車上。 車子發動,漸行漸遠,大燈刺眼的炫光打在凍結得邦邦硬的雪地上,既光亮炫目,又陰森繚繞。 路麵上,劉朔的爸爸媽媽靜默的佇立著,目送轉院的專車開走。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主任醫師要求陪護的隻能是兩個人且是醫生,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傷病的劉朔獨自前往中心醫院的。 “小朔,一路注意安全啊,別怕!好了早點回來......” 劉朔的媽媽忍不住落下了眼淚,有一滴掉落在地上,摔碎在堅硬、光滑的冰麵上。 天上的星星稀稀落落的好似精靈,正驅散著夜幕的深沉。 雪也慢慢的停了,北風吹動遠處樹林,發出一陣奇怪的沙沙聲。 車行駛的雖然很慢,但也已經開出將近七裡地了。 “前麵有疫情管控檢測點,過了今天晚上七點十五分就不讓出城區了,我們要不要加快一下速度?” 司機一邊看著路況,一邊詢問起後座上一言不發的主任醫師和年輕男醫生。 主任醫師正在打盹,年輕男醫生並沒有理睬他。 沉默了幾秒鐘...... “小夥子,你睡著了嗎?”司機又呼喚了一句。 他心裡麵想著這路這麼寬,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自己駕駛經驗又豐富,加快一下速度,應該沒什麼問題呀。 可是對方老不搭話是個什麼意思? 納悶之際,他便轉回頭去看了一下。 這一看,也就失去了專注力。 前方低窪處有一團被車輛碾壓形成的冰與水的混合物橫亙在路麵上。 這種剛剛凝固的冰與水的混合物,帶有極強的不穩定性。 隻聽“哧——”的一聲。 救護車的車輪就如同打了潤滑油一樣,徑直向一側歪斜著飄移了出去。 司機連忙剎車加猛打方向盤,可是為時已晚。 人和車一起翻滾進了路旁十米多深,黑漆漆的深溝裡。 在著地的前一秒,驚恐地司機隱隱約約的看到後麵病床邊的年輕男醫生消失不見了。 伴隨著“砰——”的一聲悶響,摔得四分五裂的景象並未出現。 凝固的空氣,似乎微微的振動了一下。 一道強而有力的電波,在這振動下,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這正是傳送通道打開以後產生的“漣漪現象”,一道道水波紋狀的電磁波不斷的向四周擴散而去。 先前嵌進劉朔右手心裡的“芯片”,其實存儲著名為“翎”的程序的七分之六。 現在劉朔作為這部分未醒來的翎的寄宿體,被“芯片”施以了絕對保護,就連被視為隨同者的主任醫師也被保護了起來。 傳送通道一閃即逝! 在關閉的那一刻,“芯片”穩穩地將劉朔和主任醫師一起傳送去了源碼世界最發達的地方——海聶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