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梧桐枝頭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地鳴叫著,仿佛在談論著昨夜在逐鹿鎮下了一整晚的那場瓢潑大雨。 “小高,老朽已到了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紀。你這又是飛機又是火車,就差讓我學張果老騎毛驢的架勢,可是要提早送我歸西的節奏呀。”坐在藍皮豪華列車,尊貴總統套間歐式真皮雕花椅上的董古,捋著他花白的胡須煞有介事地說。 “董老,您別急,這已經走了一半兒路程,等到了您落榻的賓館,我找個按摩師為您好好舒展一下。”高強帶著他標誌性的陪笑謙恭地向坐在對麵的董古說到。 兩個小時後,董古已是坐立不寧。語氣中都有了些哀求的成分說:“還沒到呀?” “到了,到了,這次是真的到了一半兒的路程……”高強忍著竊喜,露出愧疚的神情說。 此刻始終陪在董古左右的安龍冷冷地說:“高先生,您要是再開這種玩笑,怕是要遭報應的。” 高強趕忙言之鑿鑿地說:“拿人格擔保,今晚五點前一準兒能入住賓館。”他發誓賭咒似的講完看董古和安龍都不置可否,為了化解尷尬就從公文包中取出兩份關於這次拍賣作品的宣傳冊,本想雙手奉上,但見董與安都沒有要接的意思,就順勢輕輕地放在了圓桌上恭敬地說:“董老,您看看這宣傳冊上的畫品,是不是10年前您鑒賞過的那幅《黑上黑》。” 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的董古不屑地說:“那幅畫至少要距離10公分,才能辨出真偽。” 就在董古說話的檔口安龍和高強幾乎是同時收到了一條短信提醒。安龍掃了一眼手機的內容就附身在董古耳邊嘀咕了幾句,董古表情平淡地說:“小高不是外人,告知無妨。”安龍遵命式的直起身緩緩道:“據知情人士透露,梁鑫已乘直升飛機到達了逐鹿鎮。” 高強聽完安龍的話都沒去看自己的手機便知道剛剛收到的信息也必是此事,就張開右手用大拇哥協同無名指將鼻梁上的鏡框向裡扶了扶,這個好像羅丹思想者的變形動作主要是可以暫時遮住高強頻於奔命的表情管理,也是他每次下意識防範的標準動作。 “其實小高也提過乘坐直升飛機的建議,隻不過我這把老骨頭本就恐高,坐個飛機還勉強可以,還是火車最安逸。”遺憾於沒看到高強瞬間表情變化的董古悠悠地說。 “那《黑上黑》雖說是做了拍賣前的專家鑒定評估,但行內人都知道,一槌定音的還得是您老。至於梁鑫和其團隊並不足懼,他們無非是想貶低此畫的藝術價值。但隻要這幅畫是真品,他們便撼動不了分毫此畫在業界的門派地位。”高強恭維地將自己的分析娓娓道來。 董古聽完微微一笑說:“小高,你對這事如此上心……想必是另有所求吧?” 高強故作被識破後的震撼,支支吾吾道:“嗐,您老……不把我當外人,我……也就不瞞您了。其實……請您出山,不止是為羅先生的畫作正名。這次隨同拍賣的還有另一幅羅先生曾贈予我的小畫,如果那《黑上黑》被您老確定為真品,我的那幅小畫自然也會水漲船高拍得個好價錢。當然我對羅先生作品的去偽存真更是義不容辭。” “果然是無利不起早的在商言商。”董古淡淡的輕蔑一笑著說。 高強馬上裝出些靦腆的窘迫來掩飾其內心的悸動。 途中又是幾經周折,終於站在本就崎嶇不平,經過一場大雨將泥濘揉成沼澤的鄉間旅館前之高強,下了出租車就踩了腳混著稀泥的狗屎,不覺抱怨道:“哎,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哈哈哈哈,小高,你看看我就說你不懂欣賞世外桃源的美好,如今這山郊野外才是鳥兒最多的地方。”用安龍遞過來的柺杖小心探著路的董古打趣地說著。 “哈哈,您教訓的是,來,您老扶著我胳膊……”殷勤服侍的高強和安龍一起將董老爺子攙上了這間幾欲破敗的小旅店。 翌日,在離高強他們落腳的旅館不足百米的一間畫室中羅本先生最著名的作品《純黑上的黑》拍賣現場已是人頭攢動,主辦方是個剛注冊成立不久的小拍賣公司,他們團隊甚至沒見過如此大的場麵。內心憧憬著沒準兒是筆意想不到的傭金收入讓拍賣公司的青年老板小胡興奮地張羅著前天才布置好的簡陋會場。 “張總您也來了!”“呦!趙爺您消息夠靈通的!”…… “李哥!這,我幫你留了位置!”“好嘞,就來……”… “劉老板,看樣子是沒漏可撿了。”“嗐,這麼多圈裡人,陳兄,咱今天就瞧個熱鬧算了。”……此起彼伏的寒暄聲占據了整個會場。 也有人竊竊私語道:“您竟然還不知道這裡之前就是著名的油畫村,專門來仿造成名畫家的作品。”“怪不得這窮鄉僻壤會有那麼多家畫廊。”…… “誒,你看誰來了……”“那不是梁大公子嗎?他怎麼幾年不見瘦成這樣了?”“哎,聽說是吸毒。” 隨著眾人的小聲議論,一個眼窩深陷,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隨著兩個戴墨鏡的黑衣保鏢簇擁著進入了會場,四處張望了一下,找了個角落。打著哈欠頹廢地一屁股坐在張舊折疊椅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將瘦弱的身軀卷縮進寬大的雪貂裘中。他這身裝束和那像在風吹日曬下的老木頭般土灰的臉色在南方剛入秋的季節裡讓人頓覺寒意倍增…… 當墻上鐘表的指針走過9點,主持人輕咳了幾聲希望現場能安靜下來,但顯然沒有人去理睬他的舉動。這家拍賣公司的小老板也算機靈,馬上讓專門從事藝術品運送的物流人員將兩件拍品抬了出來,那幅去掉罩布的《黑上黑》一出現,會場頃刻就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全聚焦在了畫上。 “這場拍賣的保證金是100萬,有想參與競拍的朋友請憑預存到本公司的轉賬記錄,來服務臺領取您競買的號碼牌。”趁熱打鐵的主持人似是要促使隱藏的買家現身一樣運作操辦起來,但讓他和胡老板大失所望的是,在六七十人的屋子裡隻發出了八張號牌。 “有請今天的拍賣師黃梁先生。”在主持人極力煽動氣氛的言語下,零星的掌聲中身著午夜藍西服三件套的拍賣師黃梁,興奮地站在了拍賣臺後。打著發蠟的兩邊鏟側分短油頭,讓他像笑麵佛般微胖的圓臉甚是討喜。而那英式的後移肩線和如女士腰封的馬甲將其擁有小肚子的體型收斂的輕盈利落。濃眉下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掃過會場…… “各位來賓早上好,我是今天的拍賣官黃梁。很高興今天能為大家帶來兩幅已故著名畫家羅本先生的作品《三色》與《純黑上的黑》,它們的編號分別是DC006和DC007。”專業的開場終於將人們帶入了拍賣的節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