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平安等外婆睡沉再也忍不住了,迅速從被窩裡爬出來,摸著黑穿上衣服,提起手電筒跑出了門。 外麵已經伸手不見五指,此時村裡所有人家都關了燈,村裡沒有路燈,唯一照亮的工具就隻有一戶戶懸掛的紅燈籠,燈籠散發出的紅光將整個村落籠罩了一層詭異的氣氛。 他依靠著手電筒微弱的光,走在無人的鄉間小路,漆黑如墨的夜,讓隻有十二歲的小孩回憶起著所有恐怖故事情節。 寒風在背後推搡著他前進,無邊的恐懼侵蝕著他的神經。 心在嗓子眼通通跳,沿著之前的腳印走到之前摔的地方,上牙下牙打著顫又跪在雪地裡,四處摸索。 他害怕移動快了把雞蛋壓碎,所以隻能用膝蓋蹭著往前走。 距離十點僅剩不足一個小時時間,他想到自己如果找不到雞蛋,很有可能會有一個帶著鐮刀的地獄惡魔追著他砍,就不敢耽擱時間,拚了命雙手在雪裡不停的刨,像個沒有感情的挖雪機器。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要找到! 必須要找到! 他不想被砍腦袋。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已經挖到雙手僵硬成醬紫色,指尖被地麵磨出血依舊不停歇,漸漸的小臂,軀乾,下肢凍得麻木,到後麵揮動著雙手已經變成了本能,尋找雞蛋成了執念。 “啊!” “找到了!” 祝平安抓起裹著厚厚冰殼的雞蛋,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沒注意到這個雞蛋沒有殼,蛋白是紅色的。 他的手直接把雞蛋塞進嘴裡,胃似乎感受到了雞蛋的味道,不斷在身體裡攪動,胃酸直接湧到舌根,多到隻要一低頭就能吐出一大堆酸水的地步。 身體已經不受大腦的控製,手在他震驚的目光中把手電筒圓柄捅進口裡。 他搖頭想阻止手部動作,可惜雙手依然把住手電筒不停用力,捅到他想嘔吐,也停不下來,硬生生用手電筒將雞蛋捅進嗓子眼深處才停下來。 下一瞬祝平安隻感覺自己的食管在瘋狂蠕動,胃不停的叫囂,因為雞蛋外麵裹得冰還沒化,他甚至能知曉到冰蛋貼著食管滑動抵達的位置,雞蛋把整個喉嚨堵得嚴嚴實實。 他痛苦地仰著脖子,一隻手抓著喉嚨拚命向下擼,一隻手捶胸,滿臉漲得通紅,脖子被雞蛋撐得變粗。 在這一刻,祝平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從未感覺過死亡距離自己這麼近過,甚至腦海中已經閃動走馬燈。 回顧著他這短暫又可憐的一生。 祝平安出生就沒見過爸媽,爸媽是在去生產他的路上出車禍死的,巨大的撞擊把他強行從媽媽肚子裡震了出來,外婆靠著每月三百塊的低保勉強將他拉扯大。 外婆希望他能平安長大,所以給他起名為祝平安。 他這十二年活的很辛苦很可憐,吃不飽穿不暖都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被欺負。 村裡的大人都不喜歡他,背地裡罵他喪門星,克爹媽,從而教唆自家孩子別跟他玩。 那些孩子得到父母的暗示,更是肆無忌憚的作弄他,朝他扔石頭,把推他糞坑裡,在他水壺裡倒鹽撒尿,作業本上塗死耗子血…… 唯一願意跟他玩的,隻有那個半邊臉長了猩紅胎記,脖子又粗又長,天生六根手指,被村裡人叫醜八怪的女孩。 村長的三閨女——三丫。 一個喪門星,一個醜八怪,絕配。 如此苦難,他不止一次想過死。 可他舍不得外婆,也舍不得好朋友三丫。 幸好,在他即將窒息合眼那一刻,雞蛋終於順利抵達胃裡,冷氣重新灌進鼻孔和口腔中。 祝平安劫後餘生,大字型躺在雪地望著天,四肢癱軟,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還是活著好啊。” 他抬起雙手,在空中抓握了兩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仿佛剛剛不受控製的那些舉動都是錯覺。 雖然心中依舊對剛才手的舉動心有餘悸,可他自然而然的將一切歸結於求生欲作祟。 人在求生時會總會激發巨大潛力。 經歷過死亡,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麼想活著。 祝平安冷靜了一會,隨即爬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雪準備回家,可當他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那句,雞鳴之前不能出門,不能關燈。 頓時陷入了糾結。 如果回家,他開燈就有可能會吵醒外婆,如果不回家,也沒辦法做到不出門這條規則。 這該怎麼辦呢? “進還是不進?” 祝平安在門前猶豫不決,不出門和開燈,這兩條規定又是為了什麼呢?如果違反一條,也會丟腦袋嗎?他心亂如麻,對這世界上的一條條奇怪規定第一次產生了質疑。 肚子裡的雞蛋給了他莫法的勇氣,讓他突然生出了奇怪想法。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把門打開,站在大門內,依靠著門前的燈籠裡的燈光,堅持到雞鳴時分再回屋。 ‘嘩啦’ 是鐵門軌道滑動中產生的噪音。 祝平安聽見聲音頓時一愣,看著自己麵前還沒推開的木門,有些懵懵的。 這鐵門聲… 他愕然扭動脖子,向傳來鐵門聲右側看去。 此時正好見到住在他右邊的鄰居,李厚牛牛叔從鐵門裡跨出了他那45碼大腳,然後又往前邁了兩步後就不動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十二歲孩子的身高,他的眼睛隻能看到李厚牛的下半身,想要看全必須要仰足了脖子,可現在他脖子上纏著的厚厚圍巾,腦袋上帶著沉重的帽子,抬頭比登天還難。 不過見到那雙像船似的大棉鞋,以及那條起毛的七分粉秋褲,祝平安就算不抬頭也能確定這就是牛叔。 可牛叔為什麼要大晚上穿著破秋褲出門站著不動呢? 就在他正要開口打招呼時,突然有隻手從他脖子後繞到嘴邊,一下捂住了他的嘴。 祝平安瞪大眼睛,想要掙紮,可當摸到捂嘴自己手的人有六根手指,頓時恐懼泄了七八分。 是三丫! 她怎麼也沒睡? 確定了身後的人是三丫後,他沒有繼續掙紮,任由身後的人把他拉到門口高高的雪堆後躲著。 兩個小孩縮在一起,高大的雪堆完美的擋住了他倆的身體。 然而直到現在,三丫堵他嘴巴的手依舊沒有鬆開,她湊到祝平安耳邊,聲音透著警告:“想活命,待會兒不論見到什麼,都不要出去,不要出聲。” 祝平安不明白平日裡稚氣甜美的聲音怎麼今夜變得這麼嘶啞難聽,如果不是村裡隻有三丫一個六指女孩,他差點就以為身邊的人不是三丫了。 雖然肚子裡都是疑惑,可他還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對於自己唯一的好朋友說的話,不懂但聽。 然而祝平安做夢也沒想到下一秒,自己家的木門緩緩打開,一雙無比熟悉的老式棉鞋出現在他眼前,顫顫巍巍地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