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什麼換不換的。 　　俺娘常說：能幫人就幫一把，誰還沒有馬高鐙矮的時候？ 　　出門在外更不容易。這是我姥娘說的。 　　去長白山的車票一共多錢啊？” 　　“加起來不到十塊吧。” 　　老奶奶一看真不是要飯乞討的，定是沒法子了才向我這個小孩討口吃的。 　　心裡想著：要是俺娘、俺姥娘攤上這樣事兒…… 　　不敢也不忍往下想。沒猶豫的從裡懷兜裡掏出信封，在桌子底下拿出兩張，伸手遞過去二十塊錢： 　　“這是二十塊錢，車票和路上買吃的應該夠了，我沒糧票。 　　等會，我買些大餅、熏肉帶上。” 　　“我碰到好孩子啦，積了一輩子德、念了一輩子佛，因果循環呀。 　　可是孩子，奶奶還是想和你換。我這個拎包裡有一臺照相機、一塊懷表、一塊坤表，都是幾十年前太太故去的時候留給我的，她也沒個一男半女的。 　　你要是有錢想換，一樣算五十元，奶奶見到兒媳婦也能裝個臉。要是不想換，就挑一樣，奶奶送給你，謝你的熱心腸。” 　　老奶奶沒接我的錢，而是從上窄下寬的女士拎包裡翻出一塊銅質老式懷表。底下墜著鐘型小物件掛著流蘇，懷表殼前後都有翻蓋。 　　打開前蓋，表盤上是羅馬數字，下麵寫著Swit made 1882；翻開後蓋能看到裡麵機械機芯； 　　接著又掏出一塊亮閃閃上麵也是洋字碼，表盤頂端有個像皇冠一樣的標識，下麵是‘ROIEX’，兩端與表鏈連接處的金屬雕花上鑲嵌著三顆璀璨奪目的白寶石（鉆石），一看就不一般。表鏈是金絲纏繞的雙繩式。 　　“奶奶，別往外拿了，我換還不行嗎。” 　　擔心服務員和零星顧客看到，以為是倒買倒賣的。那就糟心啦。 　　“這塊坤表鏈是金絲纏繞的，照相機我就不看了。我給你二百塊錢，舊是舊了點，上海的全鋼手表還九十呢。不能讓奶奶吃虧。 　　不過，奶奶你得買個普通的旅行袋，你這兩包太招眼，除非小偷瞎了。” 　　老奶奶連連作揖，眼裡閃著淚花： 　　“奶奶愁都愁死了，冰天雪地的沒著沒落的孤零零我一個人。現在這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啦。阿尼陀佛，好孩子我會求佛祖保佑你的。” 　　我邊在桌子底下把數好的二百塊錢遞過去，低聲說： 　　“可不能讓別人聽到，當心掛大牌子批鬥你。” 　　看老奶奶矜持中對佛祖虔誠的樣子，我故意嚇唬她。 　　“不說了、不說了。旁邊就有個商店，這就過去買個旅行袋，孩子，幫我瞅點東西。” 　　沒一會老奶奶就提個印著飛機火車的新旅行袋回來了： 　　“真貴！三塊五呢。” 　　坐到對麵開始往旅行袋裡塞進幾件洗換的內衣和零碎。 　　“孩子，你說的對。 　　來的時候車上乘警就檢查行李了，多虧了不認識那章子上妖仙鬼畫符的字，疊著的宣紙沒打開，要不可就招災惹禍了。 　　這兩個帆布包和裡麵的石頭什麼的都不要了，老爺、夫人都不在啦，我看著也難受，對我也沒什麼用，還怪沉的。 　　給你留著玩吧。裡邊還有毛筆、墨塊練練字，將來的門麵呢。” 　　還說我： 　　“你心善，能成事。但也不能太心善，馬善被人騎呢。” 　　收拾好，奶奶說打聽商店裡的店員了，一會就有一趟車，馬上去買票還能趕上。 　　上千謝萬謝的走了，邊走邊叮嚀有機會去長白山到家裡做客。 　　這就完事啦？ 　　一切都恍然如夢。 　　都不知道老奶奶叫什麼名和住址，讓我去長白山什麼地方做客啊。 　　都忘記問了。 　　心裡感到這位津門老奶奶是個有故事的人，也是個不占人便宜的知恩圖報的老太太。 　　差不多快十二點了，望過去黑市那邊人還真不少，估計等著換錢回家過小年的。 　　手裡有錢，豪氣上升，替俺娘花錢去！ 　　給了老奶奶二百元後，全身上下還剩五百零四塊三毛八分錢，來的時候坐車花了五分錢。 　　悄悄的把十塊一張的票子，左腳棉靰鞡裡塞二百，右腳棉靰鞡裡塞二百，兜裡放一百。找胖叔要了一個洗乾凈的百斤裝的大麵粉袋子，把兩個包和網兜放進去，背起來打了個招呼，施施然出了熏肉大餅店的門…… 　　外麵的雪早停了，艷陽高照暖洋洋。 　　現在我這精神頭，嘿，就是不一樣。 　　咱老百姓呀，今兒真高興呀…… 　　五百塊錢啊！ 　　能買六百多斤豬肉。 　　是豐寧路普通人家住的經租房十多年的租金！ 　　腰桿溜直，興奮的勁兒直往外冒，見到誰都想笑，看誰都好像認識似的。 　　祖國處處有親人吶。 　　邊走邊聽著討價還價的聲，感覺比平時便宜。 　　兜裡有錢，什麼都想買，好像票子爭著搶著往外蹦。 　　可我不傻，冷風一吹就清醒了。 　　該花的多少錢都花，不該花的一分都不能花。 　　一番思慮後，忽閃著我純真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專門和上歲數的人搭訕，一係列哭窮、賣小、裝可憐的小表演。 　　買！買！買！ 　　花了二十塊錢買了一百尺布票，要讓院裡的女人穿的美美的。 　　一跺腳又花了十五塊錢買了一百斤本省地方糧票。 　　不能讓家裡再餓著。 　　聽小姑奶說：娘最愛吃牛嫂芝麻店燒餅店裡的芝麻燒餅，要糧票還貴，舍不得買，好多年沒吃上了。 　　這回讓娘可勁造！ 　　回去就買。 　　我也知道這個地方不能久留，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從哪個胡同裡沖出聯防隊、群專隊，真的抓人啊。 　　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呢，買這麼多的布票、糧票，身上還帶著這麼多的錢，被抓住那還了得？！ 　　放好布票、糧票悄默聲地頭也不回地溜出了黑市。 　　走到車站，等車，感覺麵袋裡的水桶包真的很重，找書苑wwｗ.zhaoshuyuan.ｃoｍ 老奶奶說是石頭什麼的。 　　正好，那邊犄角旮旯墻根底有塊方塊青石，撐開麵袋子口，坐下打開水桶包刻著LV洋字碼的金屬袢扣，拉開袢繩，裡麵還有一隻略小的同款的小水桶包，拎出來放一旁。再往裡一看：臥槽！ 　　什麼情況？！ 　　今天是黃道吉日？ 　　還是我眼花了？ 　　定睛細看，隻見裡麵二十幾塊拳頭大小的玉石、翡翠和兩塊昌化雞血石！ 　　還夾雜著十幾塊鵝蛋大的上好羊脂玉，底下好幾層都是小一點的羊脂玉、五彩繽紛的各種寶石。 　　難怪這麼沉吶。 　　我滴媽呀，逆天了這是！ 　　田大姑是玉雕高手，就連小姑奶的玉雕功底都眼高於頂。 　　我對玉石、寶石不陌生。 　　田大姑手裡就有一塊一寸大小的昌化雞血石，幾次拿刻刀比劃想刻章，最後還是沒舍得，姥娘想拿一對美玉雕刻的獅子來換，田大姑都不換，又藏起來了。 　　視若珍寶輕易不示人。 　　這裡可是整整成人拳頭大小的兩大塊昌化雞血石呀。 　　還不把小姑奶震得一溜跟頭？ 　　哦，這幾塊是什麼石頭？個頭挺大的嘛，足有二大碗大小。 　　看上去麻麻賴賴黃了吧唧坑坑窪窪的，缺光少澤。 　　那位夫人也是讓人蒙了。 　　順手撿出來想隨意撇了，手伸到半截，一想不對！ 　　大戶人家的夫人也不是那麼容易好騙的，還是留著吧，畢竟我見過的玉石不算多，更不專業。 　　以後再說，大不了請田大姑給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