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得讓我姥娘和娘放心,否則這小年和生日沒法過了。 “娘、姥娘,你們不用急,舅舅說了,明天就來家看望你。我還留下有他單位、家的地址和電話呢。” 不說是舅舅主動給我的。而說是我留下的。 一字之差效果大不一樣。果然是我,不一樣的煙火。 一下子讓娘和姥娘平靜下來,估摸剛才內心裡真怕我是個小孩子不懂事不知其中事關血肉親情。要是茫茫人海擦肩而過,娘和姥娘倆得後悔下半生。 心裡的石頭落地。 “清遠,快把電話和地址給我! 娘,我這就到對門南院給弟弟打電話。” “娘,今兒不成。舅舅在紅衛飯店接待客人,晚上還要設宴招待客人。單位電話找不到。” “也是也是,娘有點著急了。 好啦,這是好事情,我失散四十年的弟弟找到啦。值得喝一杯! 田大姑、喬哥、芝芳妹妹咱都喝白的! 小姑,今天破例,你也可以喝點白的。” 大家重新落座,紛紛舉杯,但姥娘平靜後,卻沒有再說這件事,也不談我這個舅舅到底是怎麼失散的。娘也不說。 姥娘舉杯: “今天是我大閨女的生日,還是小年,清遠又帶回來喜訊,至於一千多塊錢嘛,也算一喜。我也破例,老姐姐你身子弱,喝那瓶蘋果酒吧。” “不行、不行!都高興,打心眼裡高興! 蘋果酒太貴了,九毛六呢。留著明兒大外甥來了再打開喝。 我今兒也破例喝點白的。” 是展現我真正實力的時候啦! 摘下掛在椅子後背的小水桶包,學著電影裡的男主角抬手理了理平頭短發,很拉風很嘚瑟的說: “平時都是喬大爺、田大姑、謝姨、喬奶奶偷偷的給我零花錢,今天我宣布-我有禮物送給每一位長輩! 剛才的錢,是給喬奶奶買藥瞧病的。是我和小姑奶、小姨的孝心,她倆每天都在我耳根子邊教育我:孝順長輩。謝姨,這是不是你常說的提耳麵命啊?” “油嘴滑舌,沒得一會功夫就開始忽悠你小姑奶、小姨了。” 小姑奶嘴撇了一下,馬上又端出一副‘豎子可教也’的模樣,胸脯挺的高高的。對謝姨的話不以為然。 小姨聽了我的話,大為開心,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我直冒小星星。 拎出一捆十幾隻大小毛筆,其中還有兩隻鬥筆,雙手恭敬的捧給姥娘: “這幾支筆送給我心善慈愛書畫雙絕的姥娘。” 姥娘看我手裡的一捆筆眼睛都放光,趕緊接過去嘴裡不停的說: “造孽呀,造孽。這麼好的上等宣筆怎麼能放在兜子裡蹂躪呢! 噢,玉石的、紅木的、牛角的,不用說,筆桿用料講究高檔,非同凡品。 我的天吶,這是大清嘉慶、道光年間‘風振堂筆莊’製作的貢品中的禦用筆啊。” 剛才俺娘拿出一千四百六十五塊錢的時候,也沒見姥娘有多驚訝多驚嘆。眼下看姥娘的神色,分明是如獲至寶的樣子。 “不就是幾支筆嘛,大嫂怎麼像撿了狗頭金似的? 至於嗎? 等我上班了給你買個幾十支。”唐天嬌有些不屑的說。 “你除了練點把式,刻刻琢琢,就不能專點學問? 過去說一支宣筆一擔米,那僅僅是稍有點講究的宣筆,這上等的宣筆,何止是一擔米,簡直就是珍寶!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紫毫筆詩》裡寫道‘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飲泉生紫毫。宣城之人采為筆,千萬毛中揀一毫。’說的就是宣筆、中國四大名筆之首。 你看著筆頭兔毛,那是秋天所捕獲的長年在山澗野外專吃野竹之葉、專飲山泉之水的成年雄性毛兔之毛,而且隻能選其脊背上一小撮黑色彈性極強的雙箭毛。可以說是少之又少,取之不易。隻有這樣的兔毛所製成的毛筆才能達到尖、齊、圓、銳的要求。還要經過十幾道流程,70多個操作工序。全是人工製作。你說至於不至於? 沒文化。我看還得你侄媳婦管著你。” 唐天嬌被姥娘懟的無言可回,瞟了一下俺娘,娘對她微微搖搖頭,唐天嬌立馬沒電,乖乖的坐在那兒運氣。整個院子裡小姑奶最怕的就是她的侄媳婦-俺娘。 其實大夥都知道:她倆不是母女勝是母女。 這才哪兒到哪兒呀,我還沒放大招呢。 我要放大招啦! 摸出舊懷表和女士表,分別送給喬大爺和謝姨。 “喬大爺,我打小我爹就去世了,你抱著我上公園,幫我上房掏家雀,還給我做彈弓搓泥丸。你就像我爹一樣。這塊大的表送給你。” “清遠,可不能這麼說!亂了規矩。 少奶奶,清遠說的都是孩子話。你別介意。” “喬哥,快四十年啦,我從小就跟著你和田姐姐後麵玩,咱們早就是血濃於水一家人啦。沒事的。” 少奶奶?俺娘嗎?這不是地主、資本家裡的稱呼嗎? 來不及多想,繼續放大招。 “謝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買冰棍買小人書的錢都是你給的,小姨和小姑奶身上的衣服大都是你給買的、做的。這塊表金閃閃的,送給你。 都是我花二百塊錢從老奶奶那裡買的。” “媽呀,這塊女表真好看!我家大寶貝懂事了,還想著謝姨呢。” “好看你也不能戴出去。招風、招禍害!” 姥娘不愧為是開書畫古董店的,搭上一眼就知道這塊表不凡。 “蘇姨,咱都不懂,你給看看。”喬大爺和謝姨一起把手裡的表遞過去。 姥娘從我記事時起,就極少看到過她出院門,整天的在東耳房裡寫寫畫畫。不問世事也不管家裡雜事,按著娘的話說:沉醉在書畫裡不能自拔了。那裡有她的天地情感,那裡有她所有的寄托。 人一入迷什麼事情或者什麼愛好,那就完了。眼睛裡除此無風雲。 姥娘以此為樂精神頭倒是越發旺盛了。 喬大爺不收徒子徒孫的孝敬,唯一例外的就是文房四寶他收。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師父或是師爺孝敬蘇老太太,索性到處淘換這些書房裡的東西。 所以,家裡雖然窮,但姥娘和小姨寫字畫畫的用品從來就沒缺過,而且基本都是上講究的。 “先說這塊鍍金女表吧,裝飾性很好,金絲纏繞的雙繩式的表帶,蠔式表殼三重防水,水底下二三百米都沒事。自動上弦永久機芯型。 王室公主、貴族小姐戴的,是三十年代經典款式。你看雙繩和表兩端連接處的金屬上,鑲嵌三顆鉆石。 鉆石在三十年代不值錢,但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