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小同學,我相信你。 我信、我真信。 最後一口價,五塊錢一個。 這是我最大的權限了。” 師傅眼裡有無奈也有同情。 看來,他也是挺為難,應該是他能給的最高價了。 小姑奶有點不甘心,她知道這十二生肖的料子是貨真價實的珍貴玉石。 就算自己的功夫不到家,光料子也應該值二十塊錢一個。 “師傅,我真想賣,我也是真缺錢。 我從小就父母雙亡。 我大姐的丈夫抗日的時候戰死了。(說的沒錯,隻是謝姨不是她大姐。論輩分是她侄媳婦。) 我是遺腹子,我父親抗美援朝犧牲在前線了。 留下我媽孤苦伶仃一股火,早產生下我後就死了。我連我父親的麵都沒見過,從小就是孤兒。(這個是絕對真實的) 我家還有大奶奶、叔奶奶。都上了年紀沒有工作。(應該說的是姥娘和喬奶奶。) 我養母心善收養了我,領著我這個弟弟,還有一個丫頭片子相依為命一直沒改嫁,窮啊,就這麼熬著。 就是放不下我們這個窮家和這個可憐的傻弟弟沒人照顧。 嗚嗚嗚……”(這個是指的俺娘和小姨,貼譜。唐天嬌心裡也是把俺娘當成娘了。) 小姑奶半真半假說到傷心處,說來就來,哭的淚流滿麵梨花帶雨。 顧不得姑娘臉麵一把鼻涕一把淚。 真假相伴,真假難分,真假都有,真真假假。 我也是徹底糊塗了。 這也行? 轉而一想:小姑奶奶,高人啊! 我此時此刻對小姑奶的崇敬之情,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簡直是膜拜了。 心裡大喊: 小姑奶,請接受我崇高的敬意吧! “師傅,我從小就跟我大姐學玉雕這門手藝,十年吶。 這套兩十二件生肖玉雕我花了兩年的功夫,你看看我手…… 我夏天都戴著薄手套,盡量不露出手指頭來。 我也是小姑娘呀…… 我點燈熬油一筆一刀刻了整整兩年呀,它值這個錢!” 唐天嬌伸手放到櫃臺上。 確實,白嫩的手指上細看真的是刀痕累累,手掌肉繭重重。 櫃臺兩個人不由得黯然憐惜,不忍入目,潸然淚下。 櫃臺裡的師傅猶豫著想給革委會主任打電話。 爭取一下,這東西還是值得。 就是積壓資金。他真做不了這個主。 “小姑娘,這是你雕刻的?” 櫃臺外麵的中年人一直沒說話,隻是手裡不斷的把玩小姑奶的玉雕。 他用‘小姑娘’來稱呼唐天嬌,有點親切的意味。 “嗯呢,是我雕刻的,足足用了兩年呢。平時我還要撿破爛賣錢。” (這個就有點扯了,抄襲我的光榮事跡。) “這位是奉陽市工藝品廠副廠長顧廣才同誌,是我的朋友。 這些日子一直在發愁呢。他對你東西感興趣,你們可以聊聊。” 櫃臺裡的師傅向小姑奶介紹櫃臺外麵的中年人。 聽他們彼此嘮嗑我才知道: 歐洲一些紅色發燒友和收藏家也包括拉美有的國家,一直對代表這個時期紅色文化的優秀工藝品有興趣。 他們委托了香江一位華僑作為中間人向工藝品廠訂貨。 在京城已經接觸幾次了。 今天馬上這位華僑將隨著京城外貿工作小組來工廠。 對首批五萬美元的訂單做最後的談判和敲定。 禮尚往來會互相贈送一些禮品。 珍貴的不能送,一般的送不出手。 得代表工藝品廠的水準呀。 可廠裡的老師傅們不是被趕下鄉,就是被開除。 還有的就是被攆回家靠邊站。 理由就一個:就會整封資修才子佳人花花草草那一套。 一時間合適的禮品也難尋。廠裡宣傳股的人弄的那些不是很滿意,急的上下領導們團團轉。 國家急需外匯啊,半點也馬虎不得。 這不,顧廣才副廠長急匆匆趕到信托商店老朋友這裡,看看有沒有能入得眼的現代手工工藝品典當的,想收購幾件作為禮品。 古董古玩不行,這有限製。 他們倆和小姑奶嘮了一陣,最終那位顧廣才副廠長還是不能最後拍板,做不了主。 “老陳,我借電話用下……” 電話就在櫃臺裡,顧廣才拿起電話撥號。 看樣子那邊可能問值不值錢,是否可行。 “都是頂級的料子,比金子貴重,難得一見呀。 手藝也是非常不錯。 我是玉雕工出身,真不相信是一個小姑娘手底下出來的東西。” 電話那頭應該是同意了。 “好,好。我也是這個意思,就從上麵批下來的接待費裡出。 請馬上派人開車趕緊送錢來。” 出了信托商店,我倆興高采烈,準備往回走。 路上小姑奶看著我,情不自禁激動拽著我在耳旁小聲說: “發財啦! 發財啦! 我們發財啦! 擺件一百一個,一共一千二百元,掛件五十一個,一共六百元。 總共一千八百元吶。 這麼多的錢,平時想都不敢想。 好似夢裡,不像真的呢。 清遠,你掐掐我,看疼不疼……” 在街邊胡同墻角裡小姑奶掏出那一摞子錢,一份一份的數著。 揣進不同的挎兜、口袋、裡懷。 嘴裡嘟囔著: “給我師父三百元; 給老喬一百元,他沒什麼錢可花的; 給我大嫂二百元; 給老姐姐二百元; 給芝芳侄媳婦一百元,她工資高; 給我侄媳婦四百元…… 攏共一千三,剩下五百,咱倆一人二百五……” “你才二百五呢。 怎麼喬大爺和田大姑不一樣啊?俺娘和他們也不一樣啊?” “廢話!石頭是我師父的,也是她教我玉雕的。 至於你娘嘛,她是我侄媳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這個當長輩的當然也得有所表示。 得有個長輩的樣子哈。” “你還是我小姨的長輩呢,怎麼不給我小姨做個長輩的樣子? 哼! 我給我小姨留一百五十塊…… 我剩下一百能買五十隻白條雞。 我天天給喬奶奶給姥娘和我娘燉雞吃。” “不用。我從我的份裡給她一百。 慢慢的一點點的給她。 要不,就憑她的性子,你娘一嚇唬,就得叛變。 她什麼都得禿嚕出去。 到那時候咱就白玩了。 這剩下的錢,打死也不能說。 知道不? 要不你拿五十塊錢咱們也上黑市買點肉票、副食劵什麼的,送給東院那兩家,人家平時也算沒白疼你。 剩下的那二百元塊錢,你光買豬蹄子啃,都能買三百多個。 吃的你滿嘴流油。 慢慢花、慢慢吃,今後小姑奶奶罩著你。 咱憑手藝吃香的喝辣的。” 唐天嬌信心爆棚,拍著胸脯跟我認真的說。 從黑市上輕車熟路的買了一百斤肉票,三角錢一斤,還買了雞蛋票、豆腐票、糖票、魚票、火柴票,收獲滿滿。 到家已經中午了。 吃過午飯,小姨蹲在床邊給側趴在床上的我仔細的掏著耳朵。 唐天嬌斜躺在椅子上,腳搭著板凳嗑著瓜子,耳裡聽著收音機裡播放的京劇樣板戲《紅燈記》李玉和“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悠然自得。 娘突然推門出來,麵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