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廠長在信托商店裡說,他也是從玉雕工上來的乾部。一看就是秉性淳厚的人。 他哪裡猜得到唐天嬌心裡的九道十八彎呀。 在顧廠長的眼裡,小姑奶充其量不過是個十七八歲沒走向社會的小姑娘。 這時,好像顧廠長和那位供銷科長出來了。 什麼情況? 我趕緊悄悄的跑開,到灶間拎個熱水瓶過來。 好戲不容錯過。 悄默聲的走到西屋門口,看見顧廠長緊皺著眉頭想了一下,走到供銷科長的跟前小聲嘀咕: “這家人太不容易了。 一個傻弟弟,媽媽靠給人洗衣服維持生計。 估計靠這套玉雕給孩子治病。 還得生活吃飯。 不能退。 現在更不能鬧到廠子裡。 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話了? 何況,會耽擱訂單大事的。 你趕快出去找個電話,和革委會主任、廠長說一下這裡的情況。 不行就補償點吧。 主任是很關注很在意這件事的。” 供銷科長出去找電話了。 我憨厚的傻笑:“奶奶叫我給你們倒水、倒熱水。” 顧廣才笑著謝了,抬腳進屋勸阻翻東翻西的小姑奶: “天嬌同學,先別忙著說退錢。 你家的困難我知道。 什麼事好商量,我們盡量幫助。 你看,是不是先和我們回廠裡圓個場? 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 都是革命同誌,互相幫助。 好不好?” 顧廠長從兜裡掏出二十元錢,塞進小姑奶手裡。 這不少了,比一個學徒工一個月的工資還多。 顧廣才真是心地良善。 卻不知,他這一個善意的舉動,卻讓他有了一世的安穩富貴。 “顧廠長,你是個好人。 但我們家凍死迎風站、餓死腆肚皮。 這個錢我不能接受。 我家都憑倆隻手吃飯。 (廢話,不用兩隻手吃飯,還用兩隻腳吃飯啊? 小姑奶說的沒毛病。我在旁邊心裡碎碎念。)。 話又說回來了,也不能吃這麼大的虧啊。 是我不懂事,不懂行情,挨打不冤。 不說了也不提了。 但今後怎麼辦? 我在後媽麵前弄得抬不起頭來。 沒準,氣不順就拿這件事說事。 拿我出氣。 你可不知道我那後媽呀,打起我來盡下死手,黑著呢。 反正我不是她親生的。 我的虧吃大了呀,我心裡不平衡啊。 你說,我家裡都火上房了,哪有心幫別人上轎紮耳朵眼啊? 摸良心講,是不是這個理兒?” 顧廣才啞口無言。 小丫頭也真是不容易。 可也是,人家確實是吃了大虧了。 盡管當時她是自願的,沒毛病。 但,現在再求人幫忙,人家心裡總是不得勁不平衡。 也是能理解的。 這事做的的確有點強人所難,不那麼講究。 小姨在旁邊又幫著續了兩次水。 看唐天嬌在那又是揉腿又是揉屁股的,一臉苦楚、滿麵心酸的樣子, 小姨緊抿著嘴使勁憋著,憋得臉通紅,很怕自己笑出聲來。 很辛苦的。 供銷科長回來了。 豐寧路公家的商店多,電話還是方便的,打一次三分鐘內三分錢。 “廠長,香江客商出三千美元買那兩套生肖玉雕件,合咱們的錢七千多了呀。 主任說了,這種情況下再加兩千不為過。 人家的料子、人家的手藝,讓咱廠子坐地就賺了三千。 得知足。 不能讓人家太吃虧了。 更不能讓姑娘退錢。 另外,最重要的是,香江客商說了:他很喜歡這種風格雕刻手法,有玉雕田家的風範。 一聽宣傳股那幫人說是咱們自己的玉雕工,他說什麼都要自己出料子指定天嬌同學來雕刻。 我打電話時,局革委會主任也在一邊聽著呢。 當場拍板:唐天嬌可以到廠裡上班,看手藝已經是成手師傅了,免去學徒期,直接定為一級工,工資三十三元。 玉雕成手太少。 招工指標局裡直接撥。” 倆人小聲嘀咕後,顧廣才轉身和小姑奶說了大概意思。 唐天嬌自然是腿也不疼了,氣也順了。 但我和小姨傻了:這幾分鐘的把戲,兩千元就到手了? 你真是我的小姑奶奶! 小姑,你是我的偶像,絕對的偶像! 小姨轉而一想 不行! 趴著我耳朵邊說: “今後,替小姑洗碗、洗衣服、做家務要漲價! 內褲、臭襪子雙倍! 必須漲價! 必須是翻倍漲價! 原來給她洗小衣、襪子沒算錢的。咱們的虧吃大了。” 唐偲詩一臉認真緊握粉拳,仿佛捏著一把小毛票。 那都是糖塊、餅乾、奶油冰棍呀。 唐天嬌看著小姨臉上一會笑意盈盈一會惡狠狠的樣子,心知肚明。趴著她的耳根子悄聲的說: “我的乖侄女,管好你的嘴。 想訛錢沒毛病,咱商量著來,沒問題。 要是事情露出半個字,我天天晚上擰你大腿根十次。 不服? 好,那我擰那小癟犢子二十次!” 小姨服了,徹底的服了。 連連點頭。我是她的軟肋。 “我真的什麼也沒聽到。更不會胡說。嗯嗯,打死也不說。” 唐天嬌聽罷,快樂無比的、腿腳利索的跟著顧廠長出門上車了。 下午四點多鐘。 工藝品廠的吉普把唐天嬌送回四合院。 馬上就是春節了,誰家都有點事。 現在這小姑娘可是上下都極其重視的二級玉雕工,連客商和她說話都極為客氣。 何況小姑娘還沒正式上班呢。開車送回來那是必須的。 豐寧路上的街坊看見小姑奶從吉普車下來羨慕的很。 “小姑奶的派頭越發大啦,都車接車送啦。” 小姑奶一眾迷哥迷姐迷弟迷妹們,看到後暗中戳大拇指: “放眼紅工還有誰? 豐寧路上小姑奶!”(我們住的區叫紅工區) 這個年代,誰家來了一輛車,稀奇羨慕的很。 唐天嬌進屋興奮的和我與小姨炫耀: “你們猜,工藝廠的廠長是誰? 是我九哥、九師兄關海濤哇! ……廢話,你倆當我傻呀?他當時不主動和我說話,我當然就明白了。 必須裝作不認識他啦。 在工藝品廠,當著香江客商和京都外貿小組的人,本姑娘一展身手。 就是簡單的半成品的阿拉伯玉的兔子不在話下,幾刀下來立馬就不一樣,神態鮮活栩栩如生。 周圍可都是行家、領導,頓時給我個滿堂彩。那掌聲叫個親切熱烈啊……嘖嘖 廠裡領導和我說已經同意招工入廠,直接定為一級工,工資三十三塊時,你倆說,我應該怎麼回答? 答應?才一級工啊。 什麼,不答應? 可我喜歡玉雕臺上的感覺啊。 你們猜不到的。 我故作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拒絕了。 說我是烈士子女家庭困難,紅星廠已經研究安排工作事宜,工種隨便挑。紅星廠上班近、人又熟,等等。 總之就是工作我是不愁滴,關鍵是待遇定級,要養家的。反正是各種雲雲。 局領導和廠領導緊急研究,現場經過有關技術人員的考核,兩級領導同意,當場拍板: 唐天嬌做為玉雕成手,工藝品廠急需。輕工局、工藝品廠兩級領導一致決定-定級為二級玉雕工。 春節後走完程序辦完手續,正式上班。 我馬上就是工藝品廠正式的二級玉雕工啦!” 沒辦法,客商看重,手藝精湛,年輕有為。 而且還拐著彎的牽連到出口訂單的事情呢。 唐天嬌身後是大把的外匯呀。 小姑奶繼續炫耀繼續和我們倆說: 客商參觀工藝品廠作品展示時,看到唐天嬌的‘十二生肖’後就感到風格、手法很熟悉,不惜重金當場買下來。 見到唐天嬌後,很好奇的問起是跟誰學的這麼高超的玉雕技藝的?很有玉雕大師‘田八刀’的味道。 唐天嬌回答道:我師父是玉雕世家,是當年名震京都、‘田八刀’的女兒,‘田八刀’也是我的師公。 客商當場大吃一驚,立刻向陪同來的外事口工作人申請:有關部門能不能批準讓他拜訪田大師的女兒。 喜好玉雕的客商是‘田八刀’田大師的作品的鐵桿收藏者。可惜生長的年代不同,從未謀麵,一直引為憾事。 得知大師的女兒就在奉陽,那一定是要拜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