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也別怪我爸。 　　他‘九一八’事變，抵抗小鬼子身負重傷死裡逃生，多虧了一幫兄弟照顧找大夫，昏迷了一個多月。 　　後來藏在家裡養傷，給您寫過信。 　　信退回來了。爺爺拍電報讓朋友打聽您的下落，也是沒音訊。 　　再後來，由於爸爸的傷勢過重，隻好賣掉家產去美國醫治。 　　否則爸爸隻能永遠躺在床上。 　　四八年，爸爸剛剛痊愈，家裡也剛剛在美國穩當下來，不遠萬裡搭乘到滬上的飛機回來找您。滿京都打聽遍了，爸爸失望而歸。” 　　“兒子，你誤解了，媽不怪你爸爸。 　　你爸爸是我今生的感情序幕，你去世的唐叔叔是我今生的愛情終章。生前，都是他順著我、照顧我。 　　偲詩她爸把我整個心都填滿啦，容不下別人了。 　　先天注定、前世緣分。 　　要不是媽和你唐叔叔前妻情同姐妹，我們來奉陽也不會找她，也不會結下這份姻緣，更不會住進四合院。” 　　“媽，我爺爺和奶奶說早就在奉陽給你們準備了一個院子，怎麼就住這來了呢？” 　　“我知道你們心裡都有很多的不解，今天看到兒子我高興。能告訴你們的，索性就都告訴你們吧，別嫌我囉嗦。 　　不能說的，你們也別打聽。 　　‘九一八’後沒幾天我找到你爸在京都的袍澤，他們得知的情況是你爸爸戰死了。有人親眼看見死人堆裡有你爸爸。 　　媽不死心，第二天就帶著剛剛兩歲的你和你姐，一個抱著一個背著，買票到了奉陽。 　　小鬼子剛占領奉陽盤查得很緊，我帶著兩個嬰兒倒也沒引起什麼懷疑。 　　媽找到你爺爺奶奶家，一進家門就看到了你爸爸的靈堂……” 　　“媽原來一直不善持家，更不願料理那些雞毛蒜皮的家務事，都是偲詩你小妹的親生父母管著家。我就是整天到晚潛心作畫倒也有所成，略有薄名。 　　你爸爸愛國思想平時也影響我，加上家族從小教育，他的死給我帶來強烈的沖擊，偌大的京都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 　　媽從筆墨紙硯中走了出來了。 　　你奶奶是個好婆婆，看我執意回京就說了一句：舒兒，你還年輕，以後會有你自己的生活，媽不攔著你。 　　但這個家你永遠是長媳，也永遠是我女兒。 　　本來依著你爺爺的意思要把你和你姐都留下，畢竟是你們老宋家的根苗。但那時媽媽滿腦子是你爸爸的音容笑貌，就是想復仇、就是想參加救亡，根本就沒想過再成家的事情。 　　但今後我總不能孤孤伶伶的吧？總得有個相依為命的慰藉吧。 　　所以，留下你，給老宋家傳宗接代。抱走了你姐。 　　回到京都，賣了過去的房產、商鋪，捐給了抗日救亡會。 　　當初和你爸爸相識的時候我就改名蘇琴。一來是逃避家人尋我；二來意在學戰國蘇秦、蘇季子合縱遊說，聯絡各方消滅割據富國強兵。隻有你爸爸知道我本名的。 　　同時，用最後自己從娘家帶來的錢和平時的積蓄，盤下一家古玩店，這個我內行。 　　交給你小妹的父母唐盛財、夏凝芙打理，對外就說我在外麵尋找貨源談生意。 　　他們從小就跟著我，我也時常過去在鄰居街坊前露露麵。 　　你爸寫信、托人找我的時候，大概就在這時候，所以，找不到我。 　　三二年的時候，一個妹妹來京都要搞些西藥急用。 　　外國佬要美金，她們沒有。我得知後找到她倆，我傾盡所有，還借了一筆錢，拿出一萬美金給她。她的助手就是你唐叔叔的妻子宋語蓮。但她們並不知道我已經改了姓名。 　　當時，給我打了個收條。 　　我讓宋語蓮寫蘇琴這個名字，並說她是我閨中好友。我那位妹妹也在收條上簽字畫押了。 　　臨走時那位妹妹說，她那裡比我這安全，山裡能提供保護。還有孩子玩伴，也有先生教書，要帶走你姐姐。免得跟著我奔波受罪。 　　我想想也就同意了。 　　這時候你姐還不到三歲。 　　骨肉分離一晃和你姐就是十六年，和你更是三十八年！ 　　令人唏噓。 　　再後來宋語蓮經常往來奉陽-京都兩地，我們也成了好姐妹。 　　四八年你姐夫以孤兒倒插門的身份和你姐回到京都登記結婚，又請街坊鄰居吃了喜酒，托人花錢也上了你姐夫的戶籍。 　　當晚，你姐和你姐夫和我說了一些事情，我們當即決定搬到奉陽來。 　　說實話，原來宋語蓮也替我想到後路：留在京都搬到京都的靜園；離開京都來奉陽找她，她來安排。 　　媽當時根本就沒想過搬到奉陽來。 　　果真是天算不如人算。 　　把‘墨香齋’徹底交給了偲詩她父母，臨行前他們兩口子給我一大筆錢。 　　你們隻知道，戰亂時古玩珠寶不值錢，不全對！ 　　那是他們沒有資源。這個世界任何時候都有一批有錢人、一批有大錢的人。 　　所謂的‘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同樣是沒資源沒好東西。 　　但我不和外國人做古董生意，古董老物件隻賣給國內的官員、國內的富豪和收藏家。 　　千辛萬苦找人在鐵路上托運家具、行李到了奉陽。 　　誰想到宋語蓮在一個多月前犧牲了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ｎ.com 　　她是地下黨，也是我那個妹妹的得力助手、與外界的聯絡人。 　　宋語蓮在‘大洋廟’也是地位超然。何況，你唐叔叔家兩代都曾給‘大洋廟’開過車呢。 　　憑唐家兩代和‘大洋廟’的關係，還有宋語蓮原來的安排交待，我們就住進了這座四合院。” 　　“這座院子不簡單啊，厚重結實、高大寬敞。窗戶、房門、大門用的都是珍貴上好的木料。我進來時看見廊柱大概也都是整根的木頭。” 　　舅舅誇贊道。 　　“不瞞你們講，當初‘大洋廟’當家的財叔單獨見得我時，讓我四個院子隨便挑，甚至都要送給我的。當時戰亂，有錢人紛紛逃離。 　　空房子多的是，不值錢。 　　一所挺大的院子，也就一兩百多一點的銀元，一座小樓幾百大洋就有賣的。 　　媽知道那會的形勢將變。 　　再說，打走小鬼子，我心願已了萬念俱灰，隻是陪著女兒女婿過日子罷了。 　　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所以，隻租我住的地方。 　　說租，那也是給外人看的。 　　‘大洋廟’裡的人都是精英，現在更是專家、行家、人才。 　　他們大概是看在宋語蓮的份上，這麼多年來，也是沒少幫忙。” 　　我們三個孩子第一次聽說這個院子是這麼回事。 　　聽的一楞一楞的。 　　‘大洋廟’當年還要把四個院子都給姥娘！ 　　姥娘當年幫過姥爺前妻和那位妹妹的大忙啊？ 　　一萬塊！還是美國錢。 　　乖乖隆地咚，了不得我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