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身體顫抖卻漸漸發軟,呆萌的麵容一定是蒼白無色,雙目緩緩的閉上……分不清是在夢裡還是在夢外。 這種事我經常有。無夜不夢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清遠往常說話,聽起來好像是胡言亂語,過後證明,其實是很準的。 滿院子的人甚至整個豐寧路、紅星廠都知道清遠活不了幾年。 明天和死亡不知道哪個先到。隻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小姨聽小姑奶這麼一說,立刻醒悟: “小姑,你說清遠的大限到了?” 我已經閉上眼睛但還是能感覺到小姨氣喘不過來,全身窒息。 “閻王爺那邊現在要招他過去…… 清遠馬上就要走了…… 他舍不得離開、舍不得走哇。” 剎那間我好像看到小姨頭裂欲炸心臟驟停,血液凝固情緒瞬間崩塌。 秀目空蕩無神迷茫呆滯,雙唇囁嚅抖動竟然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 唯有兩道淚水順著秀美的麵龐無聲的慢慢淌下。 呆若木雞。 此刻我知道對小姨來說,全世界什麼都不存在了,一切都靜止了,包括生命…… “偲詩、偲詩,清遠沒死呢,還有氣呢。”是小姑奶的呼喚。 小姑奶拍打小姨的後背,疾聲呼喚。 嘴裡不停的念叨: “可千萬別倒下一個,再瘋了一個。 老天爺我唐天嬌活這麼大,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我求求你啦! 我給你磕頭!” 我真的看到小姑奶不停的拍打小姨的脊背,震到內腑,一股鮮血從蒼白無色的雙唇中噴出,染紅了蓋在我身上的軍大衣和秦瑛表姨的衣服。 小姨腦子清明了,撲在我身上,不顧一切緊緊的摟著不鬆開,嚎啕大哭悲哀不已。 “清遠,你要是死了,小姨就陪著你一起死! 你在,小姨就在。 你死,小姨就死! 上天堂下地獄,小姨都不會和我家清遠分開。!” “清遠,你要是真死了,小姑奶現在也不能陪著你死。 還要為你守著你小姨,還要替你盡孝。 放心,等著小姑奶。 娘百年之後,小姑奶一定在你墳前了斷。 決不食言! 那時候,小姑奶去陰曹地府裡疼你、陪你、護著你。” 小姑奶極力的保持冷靜,邊說著,邊用顫抖的手拉住著我逐漸冰冷的手,禁不住淚如雨下。 長久以來,我這個名義上小侄孫已經是她身心的一部分了。 無法分清也無法分割。 長久是多久? 從小姑奶五歲那年我們三個人和娘睡在一鋪炕的時候開始。 那時候我才兩個月大,像個大洋布娃娃。 自此,三個人一天都沒分開過。 最長的分開就是最近這一段晚上睡覺的時候。 剛開始那些日子裡,小姑奶和我說:不習慣身旁沒有了我的氣息。 經常是鬼使神差般的走到南屋,披著棉襖趴在我床沿邊上。 默默的看著我酣睡、聞著我的氣息。 她說假如唐偲詩和侄媳婦和她分開,她也會這樣。 她真的不知道要是有一天有一個離開,她的世界會不會徹底崩塌。 我們四個人的親情,在唐天嬌心裡比世界上任何的都重要。 低頭看著懷裡氣若遊絲的我,附耳細聽我口裡不斷的嘟囔: “娘,娘,你在哪兒,我舍不得你們……” 秦瑛表姨再也控製不住,滾滾熱淚滴在我有些稚嫩的臉上,情不自禁的對著我喃喃自語: “娘在呢。 清遠,媽媽也在陪著你呢。 咱不怕,沒事的。 還有媽媽呢…… 媽媽一定要救你活過來!” 小姨已是萬念俱灰,隻是呆呆的和表姨秦瑛緊緊抱著我,擔心一鬆開我就會消失一樣。 我的眼簾裡出現了小姑奶眼淚像斷線的珍珠,撲簌簌的往下落的樣子。 她別過頭,看著車窗外快速後退的路燈。 突然蹦出一句話: “他們那幾個都該死!” 劍眉怒橫星眼兇悍。 車內殺氣四溢! 小姑奶轉過頭輕輕拍了拍小姨的肩膀,出乎意料的平靜溫柔的說: “偲詩,別哭了,哭壞了身子。 今後還要靠你照顧好咱娘……” 小姑奶心底深處是把俺娘當成娘的。 今天情不自禁的說出了心裡最真實感受。 小姨木然的點點頭,形同枯槁。 心死莫大焉。 隨著我的大限來臨,小姨已經死了。 這就是唐偲詩的現狀。 生命脆弱,剛才還是活蹦亂跳充滿生機的我, 此時已經走到盡頭,最後一點生機正在慢慢流逝…… 我在秦瑛表姨的懷裡身子越來越軟,明顯的是出氣多進氣少。 表姨心裡心如刀割,焦急的大喊: “清遠,給媽媽挺住! 媽媽一定會救你! 不惜任何代價!” 剛才我神誌不清把表姨當成娘,觸動了表姨內心的柔軟。 秦瑛表姨到底是從紅墻裡走出來的人,大腦冷靜下來後,理智對車上人說: “不對勁! 隻是挨了兩拳,外表也沒有傷口哇。 還渾身發冷哪都疼? 按理說更不應該昏迷呀。 怎麼就疼得渾身顫抖滿麵冷汗? 怎麼就走到生命的盡頭了?” 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額頭,滾燙的讓人心驚。 平時沉著冷靜的她,就是那陣麵對磚頭、砍刀也毫無畏懼。 現在卻是淚流滿麵悲傷不已。 就好似有把刀在剜她身上的肉。 一反常態急吼吼的沖著司機徐楚然吼道: “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快,快點開!” 前座的徐楚然阿姨早已經是泣不成聲。 楚然阿姨後來跟我說: 她們和首長同時認識的我。 我給她們第一印象是孝順、禮貌、溫暖,還有點憨呆、有點可愛。 當時看到身後的兩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哀傷不已,幾近瘋狂。 顯然已經動了自殺殉情和殺人報仇的念頭。 在首長身邊工作有幾年了,親如姐妹。 從未見首長如此失態悲傷。 尤其是這兩年首長行走軍隊高層、紅墻內外,遇事更是愈發沉穩冷靜。 喪子之痛不過如此。 非人間至情、至深、至純不能如此。 徐楚然阿姨邊握著方向盤開車,邊遞過手帕給唐天嬌哽咽道: “還有希望。有首長在呢。 會有辦法的。” 看著懷裡已然昏迷不醒,臉上痛苦萬分的我,秦瑛表姨身上發抖。 有些恐懼地說: “我不能失去清遠,他就像我兒子、他就是我兒子! 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 從來沒有。” 奉陽市紅工區人民醫院到了,楚然阿姨一把抱起我沖進門診急診室…… 這會兒,我真的像一片浮萍輕飄飄的遊蕩在空氣中。 一會像是沉入了大海,一會又像飄向的天國…… 睜不開眼睛說不了話,卻能看到和感知身邊所有的一切。 這是人臨死前靈魂出竅? 還是第六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