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萍,想學嗎?” “想學?” “為什麼要學呢?” “我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石頭,上麵的鳥兒像活的一樣。 真好看。 我也想像小姑奶一樣,能刻出來好看的東西,讓人一看就喜歡。 然後給鄰居們看、給同學們看。 讓他們不再隻說我窮,我也是有本事的。 所以我想學。” 我才知道這個十六歲水靈靈的姑娘叫俞萍。看來平時沒少因為家貧讓人譏諷,估計也沒少看同學們的白眼。 是個要強的小姑娘。心裡憋著一股勁呢。 “俞萍,你要是不偷懶專心下功夫,靜下心來學,我告訴你:保證不出十年,你一個人就可以養活全家? 你信嗎?” “小姑奶的話我當然信呀。 我不會偷懶的,在家、在學校乾活我都不會偷懶。 小姑奶要是肯教我,我一定用心好好學。我學東西也挺快呢。” 俞萍動心了,看樣子非常樂意和小姑奶學玉雕,自信滿滿。 “你們願意讓他跟我學嗎?” “當然願意了! 我女兒要成為你徒弟,連我們哥幾個在社會上都有麵子。 能不能養活全家咱先且不說,有門兒手藝,以後走哪兒都不吃虧,都會有口飯吃。” “侄媳婦,你倆說,我才這麼大就收徒弟,會不會讓人笑話? 會不會有人說我沒資格、誤人子弟?” “小姑奶,我是願意和你學的,我非常願意。 你就是有資格,你胸前掛著的那隻鳥兒刻的多精神呀。” “小姑,你還沒進廠,輕工局長、黨高官就做主直接給了二級工。你以為人家鬧著玩、傻呀? 你不夠資格,那人家外商多內行啊,自己買的料子點名讓你來雕刻,別人不行。 你說你夠不夠資格?” 俺娘的一番話在理。大家都認同。 “那好,索性我就好好的乾一場。 你們做服裝、搞編織,我不懂。 我就懂玉雕,我就搞玉雕! 還有我師父在背後撐著我呢。 但是,不搞便罷,要搞就要搞好。 賺錢先放在後麵,首先要學成手藝,不給‘田八刀’這門玉雕技藝丟臉是首要的。 然後,出了校門我想辦法把她弄進工藝品廠。 賺錢養家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一聽說俞萍將來能進奉陽市工藝品廠,那可是地方國營廠啊。 齊大娘一家都興奮的不得了。 “齊姐姐。你們家要是願意的話,小俞萍就是我第一個徒弟。 但是要搬到西院去住。一邊上學,一邊兒跟我學玉雕。兩不耽擱。 我做事不磨嘰,後天就大年初一了。 正月不宜動土、搬家。收拾一下俞萍的洗換衣服、學習用品和常用的東西,明天就搬過去。 生活上的事兒我管,你們放心。 俞萍,過了大年三十,你隨時可以過西院去住。 當然這幾天你也可以在家過年。等‘破五’了再過去住。 這麼近,方便得很,想回家隨時可以回來。” 能搬進西院去住,還管吃管喝,家裡少一張嘴不說,姑娘大了和父母住一個小屋也的確不方便。 齊大娘一家人都連連點頭: “願意、願意。” “天嬌,就是太添亂了哈,姐姐心裡過意不去。 跟你學手藝不說,還管著吃喝,這讓姐姐說什麼好啊。 天嬌,你是我們老俞家大恩人啊。 姐姐怎麼能不願意呢。恨不得給你磕頭。 我這孫女聰明伶俐,就是不大愛說話,有股子悶勁,也勤快。” 我看著小姑奶認真的勁頭,總感覺到她這會兒變了。 好像這一剎那間我有點兒不認識小姑奶了。 也許是齊大娘家的貧困觸動了小姑奶的俠義之心,或者觸動了她心裡原本的柔軟吧。 定好了俞萍明天搬過去的時間,告別齊大娘一家出來。 在車上俺娘感慨對謝姨道: “我家大姑娘真的長大了。” 謝姨一愣神,馬上意會,很動容的說: “這些年難為你啦,文秀姐。” 我適時地沖著小姑奶豎起大拇指。 小姑奶沒理我,摟著俺娘的肩膀親了俺娘一口: “算是說句良心話。 我看他們家實在是太苦了。 我想幫他們。不如讓俞萍和我學玉雕,有門兒手藝。 我覺得俞萍是這塊材料。我能教會她、我能教好她。 我沒本事建廠幫助更多的人,但是我和我師父這門‘田八刀’玉雕手藝,足可以讓她們將來衣食無憂。 能幫一個算一個吧。” 小姑奶的話讓俺娘和謝姨都很動容。我聽著也很感觸。 現在各家的生活都是很貧窮,沒有誰比誰生活的更好、更高。貧富差距不大。 西院是特例,幾乎無法復製。 俺娘辦廠也絕不僅僅是為了解決咱自己家裡的生活。 按照道理講,有姥爺的支撐,姥娘一個月一千美金,我們每個人一個月五百美金,富裕的是外人難以想象的。 每個月五千美元啊,合人民幣一萬兩千三百多塊。蹦高花都行。 姥爺一個月打來的生活費,那是工廠裡八級大工匠十年的工資啊。 我們西院真的什麼都不用乾,花錢買快樂就是啦。 可是這麼多年,多少人幫過我們? 多少好心人向西院伸出援手? 聽娘講,我小時候病的時候,鄰居大爺大娘都沒少忙前忙後的。 幫著找熟悉的大夫,幫著掏弄偏方。 做點什麼好吃的都不忘往西院送一盤,知道西院窮盡了錢財給我看病,平時吃不上什麼好的。 我平時淘氣,每當豐寧路上的孩子和我一較勁,回家準挨打。 聽說他們的父母和他們講:你們和誰吵架打架,都要分個誰對誰錯。 但是和西院的傻小子清遠打架吵架,你對也是錯的。 一定要讓著他! 那傻小子身體不好,心卻很善還懂事講禮貌,招人喜歡。 咱們幫不上別的,就讓他快快樂樂的過好每一天。讓著他點你能死呀? 我心裡是感動的,也是感恩的。 所以我捐錢是心甘情願發自肺腑的。 西院的大人沒人阻攔這件事,大概她們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吧。 到了張大爺家和齊大娘家差不多。 隻是二十幾平米的小平房顯得更逼仄狹小。 也是間壁成兩間。外屋地就是廚房。 張大爺見我來了很驚訝。我連忙介紹俺娘和謝姨。 張大爺是認識謝姨的。 看見我們連拎帶提送來的豬肉、熏肉、大餅、煙酒,還有大米白麵,張大爺感動的老淚縱橫: “臭小子,你還記得張大爺也就是了。還麻煩你娘和謝主任親自來看望我,我這怎麼承受的起啊。 還帶了這麼多的好東西好嚼咕,讓我們怎麼感謝你們吶。” “張大爺,你是好人,好老頭。 你病了,我來看你,咱爺倆不講究那些客套。我作為晚輩,也是應該的。” 我坐在張大爺身邊,說話間偷偷的塞給張大爺五百塊錢,低聲說: “愛吃啥就買,給你壓兜的。你給我帶來了好運。咱爺倆就別客氣啦。” 俺娘也掏出五百塊錢: “這是清遠他姥娘讓我喬媽一點心意,讓我帶給你的。 知道你們的日子不寬裕,過年啦,咱都喜慶點。 該買啥就買啥,別太緊嘍。” “這話是怎麼說的。帶著東西,還讓你們西院這麼破費,讓我老頭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唉……一年到頭我那三十幾塊的工資都不夠我吃藥的。 都是我的身子骨拖累了兒子兒媳和孫女。 這麼點的小女孩跟著一群禿小子挎著筐撿煤核。” 小姑奶的名聲響亮,張大爺的兒子兒媳婦兒也都知道,對小姑娘也特別客氣。 兩口子看麵相就知道是個厚道人,也很孝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張大爺這麼多年身體一直比較弱,也看了醫生,慢性病隻能是慢慢兒調養。好在不是很嚴重。 孫女兒叫張翠,才十四歲,和小姨一般兒大。 長得如花似玉,活潑可愛。一看就是個小機靈。 端茶倒水,一口一個姑姑阿姨叫,一點都不認生。 小姑奶和張翠兒聊的很熱鬧。 一大一小倆女孩兒就像認識了好多年的閨蜜。 當小張翠拿出自己平時用木頭刻小娃娃、小肥豬給小姑奶看的時候,小姑奶眼睛都發亮。 拿在手裡反復觀看,嘴裡嘖嘖的稱贊:天生的好材料、天生的悟性。 轉而,大灰狼一樣滿臉堆笑循循善誘。 張翠就是那隻小綿羊,而且是天真活潑毫無心機的小綿羊。 沒聊一會兒,張翠對小姑奶已經是崇拜的兩眼直冒小星星。抱著媽媽的腰嚷著要和小姑奶學習玉雕。 小姑奶故意為難的思慮一下,抬頭征求他們意見。 我插了一句話: “張大爺,我小姑奶奶玉雕手藝很好。還沒進廠輕工局領導直接就給了個二級玉雕工。 讓張翠和小姑奶學吧。 到咱們家去住。 我們家有地方,還不耽誤學習。 我小姨學習可好了。” 張大爺和他兒子、兒媳婦兒聽後非常感動。 這不但家裡少了一份負擔。而且還能學一門手藝。 真是天下掉餡餅的大好事啊。 和齊大娘家的俞萍一樣,定了明天上午先把小張翠常用的東西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