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他老老實實守點不聽,把把單摸,遇到人了就死,遇不到人就靜步一摁一整把,隊友都死光了自己還沒見著人影,等最後自己偷掉了一個人再輸,完了說自己戰績好帶不動。他打的不都無效擊殺嗎,你說這樣的人憑什麼贏呢?” 李雨瞳抬起手中的可樂罐,猛地喝了一大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單排是這樣的。” 無語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他正埋頭解決著桌子上的烤串,李雨瞳的話他其實並沒往心裡去。 在八尾妖狐那裡耽擱了些時間後,無語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與李雨瞳約定好的燒烤攤。他特地選了個露天的位置,搬了兩把小馬紮,坐在了一個低矮的鐵桌旁。 “這樣吃燒烤才有氛圍。”無語如是說。 “你也別擱這裝無辜,”喝完手中的可樂,李雨瞳又從桌下拿了罐新的,撬開了拉環,送入嘴邊抿了一口,“我怕遲到惹你不開心,從清平區打車,二十多公裡,七十四塊兩毛二!花了七十四塊兩毛二,21點半就趕到了長興路。結果呢?” 想到這,李雨瞳又是一頓捶胸頓足,仰頭喝了一大口可樂,隨即像喝了一口烈酒一樣,麵色猙獰地“哈啊”了一聲。 “你別說,都有氣泡,還甜,是比啤酒好喝。” 由於無語不沾煙酒,他和李雨瞳也不是高雅到以茶代酒的人,因此平日裡聚餐,二人都喝可樂代替。雖然不像酒精那般一經攝入便給人飄飄然的感覺,短時間內卻也能提供必要的精神刺激。畢竟有咖啡因的存在,提個神還是沒問題的。 至於為什麼不喝酒,無語是這樣解釋的: “酒,會麻痹你的神經,女人,會迷亂你的心智。” “哥們你信我,”李雨瞳聽到無語這話,往往會滿臉誠懇地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沒人求著迷亂你的心智,你大可以放心。” 確如李雨瞳所說,無語母胎單身二十年,的確不是很受女生歡迎。 無語為此也愁苦過一段時間,倒不是他有了什麼喜歡的人,隻不過沒在最好的年紀體驗過少年少女們青澀的愛戀,好像確實是一件憾事。 “你說我為什麼交不到女朋友呢。”無語會這樣問李雨瞳。 “你給女生送過最貴重的禮物是什麼?”李雨瞳會這樣反問無語。 “均價五毛一個的流汗黃豆發卡......你不能因為禮物的價值而評判人的心意啊,這是拜金主義!”無語憤懣不平地表示抗議。 “不是錢的問題啊。”李雨瞳則苦惱的扶住額頭,“沒有多少男生會在追女生時送她流汗黃豆發卡。” 不過,不喝酒可以理解,不懂女生心思也影響不到兄弟間的友誼,可遲到放人鴿子就必須好好解釋了。 “話說回來,你今天到底怎麼了?遲到就罷了,打你電話居然還關機?急死哥們了。”李雨瞳痛斥著無語的罪責。 “手機忘充電了,路上找了家店借的充電器使,我答應手機有了電就在他家消費。”無語從烤串堆裡抬起頭來,左手拿起可樂罐,伸手示意李雨瞳碰“杯”,“別急好嗎。” “好!像是你能乾出來的事,”無語一直以來都是時間觀念很強的人,偶爾遲到一次對李雨瞳來說的確無傷大雅,他也舉起拿著可樂的左手,向前探出,與無語“碰罐”,“就急就急。” “誒,對了,”李雨瞳一邊從烤串堆裡隨手拿了串烤骨髓,一邊說,“吃完飯要不要去網吧?你玩打野,我中路選個工具人,隻要我們......” “無語?” 李雨瞳的宏偉藍圖還未完全鋪開,卻被一個女聲打斷。他略有不滿的收住聲,轉頭向聲音的來源望去。 說話的是一個顯然與無語二人一般大的女生,生著一副瓜子臉,上麵用心化著精致的妝容,形體嬌弱,纖腰楚楚。 她正挽著一個身材高瘦的同齡男生的胳膊,那男生蓄著一頭長發,鼻梁上架著用於裝飾的半框眼鏡,樣貌上並無出眾的地方。但他身上Burberry牌子的長款Kensington Heritage黑色風衣,還有扶眼鏡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間露出的Bremont WR-45型號Bremont腕表,都在昭示著男主人過人的財力。 “喲,你也在。這麼巧啊,能在這裡遇到你們倆。” 那女生察覺到李雨瞳的目光,似乎有些小驚訝,回了一個微笑,禮貌的打著招呼。 “你好。”李雨瞳有點尷尬的打了個招呼,隨即趕緊戳了戳悶頭擼串的無語,“人跟你打招呼呢,沒聽見嗎。” 李雨瞳的動作把還在餐桌上奮戰的無語嚇了一跳。他並不是沒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隻是“無語”這二字在日常生活中實在是常用,你很難判斷說出這二字的人到底是在叫你還是單純想抒發下內心的情緒。於是久而久之,無語養成了除非對方用手指著他鼻子叫他無語否則無視這兩個字的好習慣。 而此時此刻,無語的嘴裡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烤肉,腮幫子撐的鼓鼓的,像是正在運輸過冬食物的鬆鼠。他的手還沒閑著,正耐心地給麻辣小龍蝦剝殼。 經李雨瞳提醒,無語一頭霧水抬起頭來,他的目光正好對上那叫了他名字、眼下正甜甜地招手的少女的目光。無語看清來者的容貌,整個人不禁呆愣住不動,連手上剝小龍蝦的動作都停下了。 女生名叫張佳悅,從小就是無語的同班同學,從簡歷上看像是女版的李雨瞳,實際上來說卻注定了不會走入無語的生活。她也是無語送流汗發卡事件的女主人公。 “好巧啊,沒想到這麼晚了,我們還能在這裡遇到。” 張佳悅笑著說。 “給勾市德大航躺和景點都債這一線,會遇到也更航。”無語一邊奮力地嚼著嘴裡的肉,一邊嘗試與張佳悅對話,因此說出去的話含混不清,大概想表達“濟州市的大商場和景點都在這一片,會遇到也正常”的意思。 無語很快也注意到了張詩莉身旁的男人,他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絲絲驚訝,問道:“個位次?(這位是)” “啊,我男朋友,劉永浩。”張佳悅一邊說著,一邊扭頭看向劉永浩,也向他介紹道,“這人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我的那個小學同學。” “你好,我無語。”無語艱難地吞咽著食物,順手把帶在手上的塑料手套摘掉,把剛處理完麻辣小龍蝦、還帶著油花的、香噴噴的右手伸了出去,想跟他握手。 這不假思索的伸手帶來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張詩莉的笑容僵住,嘴角微微抽動;劉永浩深吸一口氣,假裝正好在東張西望緩解尷尬;李雨瞳則直接捂住臉,偷偷把身體轉向了背朝無語的那一側。 無語很快也注意到了問題所在,趕忙把手抽回去,尬笑著說“哈哈,沒洗手,算了算了。”同時回頭往桌子上尋找紙巾。他剛欲伸手觸碰抽紙,桌上的可樂卻又被他碰倒。棕黑色的可樂汁帶著些許氣泡,自由地在鐵桌上遨遊,不少還自鐵桌上跳下,向著地麵做自由落體運動。 “我靠。”無語手忙腳亂,一邊拿紙擦著自己的手,一邊又急忙趁飛濺到自己衣服上的可樂液還沒乾透不停擦拭,又一邊嘗試打掃著鐵桌。 劉永浩看著無語滑稽的模樣,不屑的冷哼了一聲。他本欲趁此機會,好好羞辱一下自己女友的“前追求者”,讓他見識一點來自上流人士的小小震撼。豈料對方根本就是個神經大條的小醜,都無須自己出手就已經丟盔棄甲、滿地打滾了。 劉永浩是無語的高中同學,兩人雖未曾謀麵,卻都互有耳聞。 在劉永浩的眼裡,無語是張佳悅的青梅竹馬,是自己追求張佳悅路上最大的絆腳石,但更是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一個父母雙亡的窮小子,居然妄想跟自己——家境優渥、站在社會金字塔頂端的天之驕子——搶女人? 劉永浩覺得這是底層小民對自己地位的一種挑戰,愈發激起了他對拿下張佳悅這個女人的鬥誌。他利用自己靠著大方的富家公子形象在高中結交的狐朋狗友們造勢,再毫不吝惜地花大價錢為張佳悅送上精美昂貴的禮物,成功在高三畢業前將張佳悅徹底拿下。 而對無語來說,盡管劉永浩從他和張佳悅的感情之間橫插一腳讓他感到很不爽,但無論是劉永浩還是張佳悅,對他而言都不過隻是無趣生活中一個稍微有趣的插曲而已。 無語確實喜歡張佳悅,隻不過,他是為了去喜歡一個人才說服自己喜歡張佳悅。 她是無語從小到大關係最親密的女性朋友,是曾經在無數個傍晚陪無語走完他整個人生的放學路的朋友。如果要去選一個人體驗下年少時期男女之間青澀的愛戀的話,張佳悅對於無語而言是最好也是為數不多的選擇。 如果不是劉永浩的出現,無語也許會一直當著張佳悅的好朋友,雙方就這樣保持著曖昧不清的關係,直到畢業再徹底分道揚鑣。但另一個同齡男生的出現,激起了彼時的無語作為一個17歲青年的好勝心,他開始被世俗的情感牽絆,甚至開始學著劉永浩去送禮物——雖然結果上來看並不是那麼盡如人意。 張佳悅官宣的那一天,無語也悲痛過,李雨瞳甚至關切地問他需不需要陪他一醉方休。但他很清楚,那悲痛更多不是因為心上人被奪走,而是他不甘心接受失敗。當然,他更不理解為什麼隻是一些昂貴的禮物,幾句陌生人的閑言碎語,就能抵得過二人12年的友誼。 他在張佳悅與劉永浩官宣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主動與張佳悅說過話。張佳悅那會在每個課間消失不見的倩影,身邊同學有意無意的譏諷與嘲笑,都會讓他回想起自己唯一一次嘗試追女生的失敗經歷,他不需要非得自找沒趣。 更何況,不像劉永浩,他可以自由的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可以去灑脫,去放縱青春。作為一個需要為自己生存發愁的普通人,無語的高中生活理應是在書本中度過的,金色的愛戀,五彩繽紛的校園故事似乎本就與他無緣。 總之,如果生活就這麼進行下去,無語還是那個無語,無牽無掛,自由自在;張佳悅則可以怡然自得地享受身為富少女友所應得的精致生活;劉永浩也能夠一邊體驗美人在懷的快感,一邊繼續自己的奢靡生活。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但命運偏偏讓三人再次相遇,此時此刻的三人,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著截然不同的想法。 與劉永浩類似,張佳悅也希望能向無語炫耀自己如今的幸福,隻不過,同樣是想展示自己的上流生活,她與她男友的想法又有些許差別。 張佳悅享受高消費的快感,沉迷於品鑒奢侈品時旁人投來的艷羨的目光,但自己的家境卻一般,便隻能抱緊富有的劉永浩的大腿。可同時,她又不希望別人覺得她是一個沒有原則的拜金女,便隻能在佯裝矜持之外竭力展現自己是因為真愛才與劉永浩在一起的。 而此番再見,正給了張佳悅一個極好的機會。在她看來,讓無語對她的上流幸福生活五體投地心服口服,將會成為她擺脫拜金陰影、甩掉心理負擔、與過去的凡人生活徹底決裂的轉折點。她會成為無語永遠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至於無語,他的想法就比較簡單了,此刻他擦完了傾灑的可樂,正舉著一把羊肉串,問張佳悅和劉永浩要不要來點。 “不了,”劉永浩紳士地擺了擺手,拒絕了無語的好意,“我們一般不吃這種......不太健康。” “唉,要我說你們要不也別吃這種東西了,我帶你們去Torisuki吃燒鳥。”劉永浩輕笑一聲,微微斜仰著頭,眼神中帶有幾絲調笑地看向無語。 “額,不用了吧,今天我正好請朋友吃飯,在這已經吃的差不多飽了。”無語有些為難。 “沒事的,”張佳悅麵帶笑容望向無語,滿眼都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施舍,“永浩可以請你們,不用你們花錢。” 接著,她往劉永浩身邊貼緊了幾分,帶著撒嬌的語氣問道:“是吧浩哥。” “那當然,”劉永浩心領神會,立馬大度的表示,“今晚的消費我全包了。” 他深知,像無語這種從小到大家庭條件都一般的人,對消費的觀念已經定死在了他所認知的領域,哪怕放開手腳讓他花錢,他都不知道該花往哪裡去。所以他從來都不畏懼在自己的那一眾小跟班麵前瀟灑地喊出“今晚的消費我全包了”。 “正好咱都是校友,你跟悅悅不是還挺熟嗎。”劉永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得意,接著說道,“我記得你高中是不是還送過悅悅發卡呢?就那個汗滴發卡。” 說罷,他一邊笑著,一邊和張佳悅對視了一眼。 不過,無語這次還沒來得及回話,李雨瞳便已經率先開口了。 “不了,”李雨瞳陰沉著臉,語氣冰冷,帶著濃濃的敵意回復道,“Torisuki用的都是配種的東瀛雞,與其花兩千塊錢去那裡吃燒鳥,還不如去路邊攤吃骨肉相連。” 劉永浩這才注意到先前由於尷尬一直保持沉默的李雨瞳。他用著不滿的目光打量著這個拆他臺的同齡男子,但卻並未發現他身上有什麼過人之處。他的衣服都是最常見的牌子,麵料也沒昂貴之處,雖說長相比較出眾,可怎樣也無法將他與Torisuki這種人均2000元以上的高端日料店聯係在一起。 更何況,劉永浩壓根不相信,以無語的財力,怎麼可能結交到像他自己一樣家境優越的朋友呢? “你沒了解過不要亂說,那家店我常去,用的都是血統純正的地雞。”劉永浩冷眼看向李雨瞳,不甘示弱地回道。 “沒了解過?”李雨瞳不屑地哼了一聲,“Torisuki的主廚專門給我......” “別說了。”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無語直接了當的打斷 “不是,你都被人陰陽怪氣成這樣了還不還嘴?”李雨瞳有些憤懣不平地轉頭看向無語,卻看到無語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眼神中露出點點寒光,不由得愣住了。 “別說了,賬我已經結過了,聽我的,走吧。”無語說著,拽著李雨瞳的胳膊便往外走,全然沒有管劉永浩和張佳悅二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頭也不回地說,“失陪了,抱歉,下次有機會再見。” 劉永浩和張佳悅還未從方才劍拔弩張的氛圍中緩過神來,怔怔地看著無語的背影漸漸離去。 “這小子,什麼毛病。”劉永浩不滿的嘀咕了一聲,無語離去的太突然,他壓根沒有心理準備。 “我們也走。”說著,劉永浩也帶著張佳悅離開了這個地方。他本來還想再跟李雨瞳好好掰扯掰扯,可現在看來,二人之間的勝負隻能日後再分了。 而就在他們不遠處,三個青年模樣的男女剛剛挑了個桌子坐下。他們一個小時前剛在機場落地,還未與濟州市總部交接便急沖沖驅車來到了中心城區。 “為什麼選這裡。”冰冷少女看著煙火繚繞的燒烤攤與其他桌上高談闊論的客人,皺了皺眉。 “濟州市燒烤很出名的,不體驗一下可惜了。”明媚少女笑瞇瞇地說,“來來來,掃碼點菜。” “沒想到已經盡最快速度趕到了事發現場,結果還是一點痕跡都沒留下。”美少年的神情略有些陰鬱,輕嘆一口氣說道。 “噓!你在這種地方談論我們的任務,不怕被人聽見嗎?”冰冷少女臉上浮現出一絲慍怒,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客人的動作,小聲斥責道。 “安啦,你看周圍的那幫人像是在聽我們說話的樣子嗎。”明媚少女勸解道,“適當放鬆一下也好,快快快,點幾串羊肉串?” 冰冷少女顯然了解自己同伴們的性格,隻好也長嘆了一口氣,妥協道:“罷了,隨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