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悠此刻端坐在秋風莊剛剛啟用的大堂上。 他看著麵前跪倒的兩人。他在納悶自己什麼時候接的委托。兩邊站著他手下的弟子們,男男女女各個都英姿颯爽。 麵前跪倒的兩人可看出來是身負重傷,但從衣冠上判斷不是本門弟子,而是山腳下的民眾,南宮悠還有一批棉衣沒有拿到手,所以對那條大街非常清楚。 “你們兩個人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大人……俺是個農民,上個月一群官兵來把我們的田地全糟蹋了,錢財也搜刮走了。” 另一個人補充道:“是!!俺也是農民,這群官兵把我的妻子也搶走了,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嗚嗚嗚嗚……” “還有這等事……”南宮悠剛欲發問,忽然上官暮雲朝他揮了揮手。 兩人便走入後花園,大堂上的事情交給大哥鐘肅清打理(隻聽大堂上:“丞相啊!丞相啊!”接著是磕頭聲此起彼伏。接著是一聲威嚴的“不許行此大禮,握手即可。”便宣告磕頭的落後)。 後院,熱浪翻滾,樹葉卻反而舒展了。迎著那一輪似乎要把人們蒸發的烈日,傲然挺立。 上官暮雲拉著南宮悠的衣袖,將其拉到了後院的大樹下,兩人並排坐好。上官暮雲莊嚴的拉了拉衣服上的褶皺,方才啟齒:“師傅,這一次的委托,我覺得應該要接下。” “為什呢?” “我們的秋風莊,雖然是掃蕩賊寇的目標,但目前師傅您也可以看到,沒有那麼多賊寇。”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接下這些委托來提高知名度?” “不完全是,師傅,你想想,如果我們要掃蕩賊寇,目標肯定是老百姓,為了老百姓好,我們就要從現在開始努力。如果這幾個人的要求我們不從,那麼以後的人就會留下一個‘秋風莊的人有求不應’的印象,那麼下一次就不會有人來了。之後也是如此。那麼之後秋風莊進入大眾視野,可就舉步維艱了。” “你說的句句在理。那麼我就這麼直接接下來?” “是啊,這種情況下還打什麼彎彎繞。人家的需求都急成什麼樣子了,你還跟他們迂回?” “那麼,還有一件事。” “盡快。” “我記得我們還有幾十件棉衣還沒有拿?” “不必。多出來的棉衣多到放不下。” 當初,可是按照弟子的數量去訂購的啊。 就這樣,在上官暮雲幾乎胡攪蠻纏的後院之約下,南宮悠便回到了大堂,看了看已經落座的兩個人,和依然巍然站立的大哥。清了清嗓子。 “二位,你們的請求,我代表秋風莊全員同意了。” 滿堂用詫異的眼神盯著南宮悠。 “你們……怎麼?” 少女忽然站了起來。“師傅,鐘丞相已經代替您接下了重任。” 看著鐘肅清一身戰鬥服,英姿颯爽,一身結實的肌肉順應著他的一顰一笑有韻律的協作著。這無不是南宮悠所期待的,自己的模樣。 三個小時以後,秋風莊一眾人等已經抵達了山腳下,這一次是試探,所以南宮悠悠沒有帶上官暮雲和大哥這些厲害人物。 那些村民一路帶隊,來到了山腳下的小鎮裡。 南宮悠震驚了,一處繁華的鬧市竟然在頃刻之間便被摧毀。原來的建築,燈籠,遊人。全部煙消雲散了。一座座墓碑,一位位傷員,星羅棋布的,毫無生氣的躺在還幾處算平坦的廢墟裡,喘息著。大夫們束手無策。家屬們掩麵,他們的心被挖去了一塊,而且再也長不回來。遠處,了了幾縷炊煙升起,幾位婦人在用磚頭搭建的簡易灶臺旁邊看著自己碗裡的鹹粥,裡麵的鹹味已經不知是淚水,還是放鹽的時候已經不能自已。 斷壁殘垣中,村民健步如飛,很快便走到了一處較為完好的建築物前。南宮悠認出,這正是當初自己曾棲息的酒樓。想不到物是人非! 酒樓的二樓雖然還有一大半焦黑的房頂,但村民們封鎖了二樓。而一樓,那些殘破的座椅早已被當作的煤灰,被掃到了墻角,中心,是一張石凳,幾位青壯年圍著石凳,圍了一圈,手裡的書卷從未停止被蹂躪般的徹夜翻閱。 “孩子們,為考神位努力呢!” “是啊父親,這飛升的第二節你過來看下,什麼意思嘛!” “這個啊,是說遠古時期的神的故事……對了,請坐。” 南宮悠這才代表所有來賓落座在一個角落。 “您好,請問你是什麼官?”那幾位“孩子”提問——凝淵的讀書人,向來都這麼直來直去。 “在下,曾是朝廷的將軍,如果要再多問的話,是神。” “我去……來了個神,來了個神!”孩子們大呼小叫。 所有人頃刻間都變得十分諂媚,端茶倒水,捶背梳頭,甚至還有個人端來了一張纏著繃帶的躺椅。 “滾!”南宮悠勃然大怒,一揮手,驅散眾人。“但我現在早已不是將軍了!” 所有的人的動作遲疑了一下。一個人甚至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我之所以不當將軍,就是要砸碎這狗屁製度。”南宮悠翹起了二郎腿,說到底,他也是個莊稼人。周圍的人一見到他如此稱呼這封神製度,都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你真是胡說八道!沒有神,你又是怎麼來的啊!” 周圍的孩子們連聲附和。“是啊!你這個吃裡爬外的東西!” “混賬王八蛋!” “當真是個武將,文官的禮數,當真是一點不講。“ 那個帶路的村民連忙嗬斥“孩子們”:“閉嘴!閉嘴!人家大老遠趕來,你們怎麼敢欺辱他!” 看著威嚴的村民和縮頭烏龜般的膽怯孩子們,南宮悠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疑問:“您好,這些人,都是您的兒子?” “那場掃蕩過後,鎮上出現了很大一批無主的孤兒,剛好,我是這裡的算命先生,他們硬說我懂得天道,就叫這一批孤兒認了我做乾爹,能“享福”。唉,我有何德何能!” “剛才聽您講封神試煉所需要背誦的書籍,您不是很博學嗎?請問,您,是……” “很抱歉,鄙人不配覬覦。這亂世,現在,隻能把希望寄托給孩子們了。對了,在下,楊河。”楊河說到這裡,眼角不由得劃下了一滴淚。 就這樣,在德高望重的楊河的主持下,那幾個孩子們逐個向南宮悠道歉,賠禮。南宮悠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不由得對他們更加熱情。 “嗯……孩子們……我怎麼稱呼你們呢?”南宮悠詢問。 “還是叫咱“孩子”吧,咱們喜歡厲害的前人。”其中一個“孩子”答道。 “不行,你們再仰慕別人,也不能丟掉自己的姓名啊,這可是從祖上傳下來的東西。” “如果你要稱呼我們,那麼,就叫我們的天名吧。” 楊河在一旁解釋:“這幾個娃當了我的徒弟,按照慣例,舍棄的原本的姓名,換上師傅為他們起的天名。” 所謂天名,就是師傅按照天相,為徒弟們選的名字。 南宮悠哪裡知道什麼天名,地名的,他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接著,直奔主題,楊河取出了一份地圖,展開在眾人麵前。隻見地圖的一個角上,被標注了“軍營”的字樣。 “這裡就是他們——官軍——的老巢,等到晚上,援兵一到,一把端掉它!” “援兵?”南宮悠發問。 “是這樣的,我們知道這次此行動所麵臨敵人強大,所以我們除了請你們,還叫上了另一支山寨的人馬。” 原來是這樣,南宮悠便沒有多問。另一支山寨的人,想必也不會和我們同床異夢。在他身後,少女看著這散發著黑色焦灰的寬闊空間,忽然一陣反胃從心底傳來。這不是因為嗅覺,而是因為那善於聯想的思維。“楊先生,敢問您有沒有打算把鎮子上的屋舍重修一下?這樣對於原本的居民來說也好有個歸宿。”得到肯定的答復後,她隨即說道:“既然是官兵,那也應該為百姓服務啊……”說到這裡,她的眉毛突然眨巴了一下,不過隨即撫平。“……他們為什麼……” 沒有回答,少女自己也不想要任何回答。這個問題本身便是荒謬的。原本沉默寡言的少女重新回歸了濃重霧靄般的沉寂。 兩個小時後,南宮悠的隊伍已經整裝待發,準備開往村民指定的官軍駐紮點。而得到的信息是,這支官軍配備了清一色的近戰武器,有弓箭,但不多。人數差不多三四十人。 南宮悠忽然想起了楊河所說的援兵一事,便開口詢問。楊河看著遙遠的太陽,說道:“他們會來的。” 當天傍晚,在楊河帶領的村民打著的火把掩護下,秋風莊的前鋒部隊順利的到達了官兵所駐紮的營寨附近。和南宮悠的預想完全不同。官兵們的住所並不倉促,而是十分充裕——放眼望去,圍繞著寬闊的營寨是一圈帶刺的籬笆。籬笆隻有兩個開口,都有侍衛把守,並且配備有放哨的高塔,上麵影影綽綽的,似乎還有弓箭。山風的呼嘯中,還能聽見一些官兵瑣碎的交談聲。 “你的雞!” “快來快來,三缺一。” “肅靜!” 端著盆的,拿著雞腿的,拿著賭具的,四處求水的,乃至於正在健身的。儼然一副太平人間的景象。腳步聲此起彼伏,從未停歇。 好機會!就趁你病要你命!這種沒有防備的時刻,可是千載難逢啊。 南宮悠趴在山坡上,看著這上好的機會,向手下人傳達著指令。“重無極,雲復衡,你們兩個想辦法沖進去,給我們把守衛乾掉。如果有機會,再給我們報信。” “可是師傅,裡麵全是人呢!”雲復衡膽怯道。 “天意該著,便順天;天意逆吾。便殉天。”重無極拿著弦德居士交付予其的竹片,拍打起來。 南宮悠想了須臾:“那就再派三四個弟子跟著,保護你等平安。到時候你們就裝作…………嗯……不對,要是這個時候就不會有人再進出了。”不過他好歹是當了一百年的將軍,軍營的特例他還是懂的,“可以,你們就說是附近的軍營的人,走散了,過來投宿。為了裝的像一點,你們一定要吃吃喝喝,懂了嗎?” 吃東西誰不會?雲復衡流下了口水。想不到打仗自己還能飽餐一頓呢! 於是,兩人帶著秋風莊弟子兜了一個大圈子,從後方逼近官軍營寨。走著走著,重無極不禁又打起了板子。雲復衡不禁好奇起來:“師兄啊,你這竹片是有什麼特殊的功效嗎?”說著伸手就要摸。 重無極趕忙手腕一縮,避開了雲復衡的手。 “這可寶貴呢。天道諸物,碰不得。” 雲復衡有點委屈了。“師兄你這就有點過分了吧……” 重無極不接他的話:“話說你也當了鐘丞相的助手好幾十年了,你應該知道進這種軍營應該打什麼口令吧?” “不知道。” “在最接近真理的地方,你怎麼會對此不聞不問?” “因為,我和丞相,不是……”雲復衡忽然有些沮喪,“……那種關係。他大事小事從來不帶我。” “這丞相也未免有些偏心。” “不是,我們的關係,更像父子。” 重無極的腳步忽然一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所以……” “當初英靈殿被圍剿的時候,我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糊裡糊塗的接下了重任,說什麼要掌管殺剮存留的大任。前一任殿主執法的時候我在旁邊看過,不是我可以接受的東西。我喜歡的就是平庸——這種罪過。而丞相在拯救我之後將我養育在宮中,他詢問我喜歡什麼。我說喜歡平庸,不喜歡參政。他就教我書寫繪畫。有什麼人找我都一並拒之門外。一是為了隱藏我的身份,二是為了給予我一個安靜的環境。可惜啊,他現在不是丞相了。” “是不是丞相不重要,隻要有一顆向往均衡的心,就都是正義之士。”重無極贊許道。 “話說你的過去……”雲復衡欲言又止。 “明察天相之人的過往,不可被挑明。”重無極將竹片翻了個麵。 他們的麵前,就是那一座占地麵積巨大的官兵營寨。看著威嚴的入口,重無極不禁腳步放慢了些許。雲復衡卻神情亢奮:“馬上就要戰鬥了,我還沒打過官兵呢,我還沒……” “住口。”重無極嗔怪道。 “是。”雲復衡委屈的低下了頭。 “待會兒我去和他們搭話,你既然不知道那套官場話,就跟在我身後。”說罷,重無極磚頭對帶來的秋風弟子們說道:“師兄弟們,你們都知道要說些什麼吧?” “知道!” “知道!” “那我們演習一下…………” 幾人短暫的演習了待會兒要脫漏而出的話語,這才底氣十足的踏上了充滿未知變數的戰場!
第32章 秋風英豪會戰官兵 朝廷無道得而誅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