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篇:惡犬(1 / 1)

你有酒嗎 山坡一楊 1650 字 2024-03-25

小時候,皮陽秋單獨走過最遠的路,是從他家到外婆家,大約七八裡的鄉間小路,中途要翻越一座不高卻舒緩綿延的山頭,這段路是全程最長也最有趣的路段。一路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麥田、玉米地、棉花地、花生地,山間的巖壁上長著一團團茂密的蓑衣草,野生黃橙橙的刺梨子和一串串紅彤彤的刺泡兒熟透了,耀武揚威地掛在最險要處,讓人垂涎欲滴而又無可奈何。   在路邊隨意找兩棵較甜的玉米桿或是高粱桿,一邊咀嚼一邊漫無目的地在山野間搜尋。運氣極佳的時候,會看到某棵樹下或灌木叢中幾株巨大的雞鬆菌,那晚飯可就有口福了。皮陽秋家鄉的野生雞鬆菌並不多見,村民們比較稀罕,吃的方式也較為節省。將菌子用手撕成細絲,加入麵粉、清水、少許食鹽,做成麵餅,用油桐樹的葉子包裹起來(形狀像現在大個兒的韭菜盒子),少量清油熱鍋後,鋪在鐵鍋底慢火炙烤,當樹葉焦黃,“桐葉殼饃饃”就熟了。記憶中的味道,極為鮮香。   當然,皮陽秋最喜歡尋找的還是榛子,當地俗語發音“木梨果兒”。山林間偶有榛子樹(應屬川榛),植株都較為高大,隻能在地上的落葉中尋找成熟後自然脫落的榛子。不知是那時候家裡人不曉得這東西能吃,還是覺得口感太差,總之他找這玩意兒是拿來玩的。挑出長的形狀最為飽滿,顏色最有光澤的,在中間穿一根小竹簽或小木棍兒,放在桌子或凳子上,當陀螺玩,一做就是好幾個。   翻過山,靠近山腳有戶人家,姓什麼不知道,家裡大人們應是相互認識的,他家的“花花”卻不認得皮陽秋。此獠身材壯碩,被鐵鏈子栓在院子裡的石磨旁邊,每每有人經過,必然狂吠不止,作勢欲撲,是皮陽秋為數不多的童年陰影之一。若有大人同路還好,如果是他一個人經過,必然在山坡上就開始大聲詢問在地裡乾活的主人:狗大爺在不在家?有沒有出去玩兒?啥時候回來?在家有沒有拴住?今天喂了沒有?吃飽了沒?確認再三才敢試探著下山,膽戰心驚地快步離開,想跑又不敢跑。橘子樹上成熟的橘子撞到了頭,也沒敢拽下來一個......(應該是拽了吧?皮陽秋這廝報復心挺強的。)   後來某次,皮陽秋與母親又從這裡經過,詢問“花花”。女主人深色黯然地說:“你們下來吧,別怕,那瘟喪不在了。”於是在她潸然欲泣的講述中,皮陽秋得知了另一個版本的中華田園犬。“花花”與大多數農村土狗一樣,都是從鄰居家狗窩裡抱來的,小時候也極溫順可愛。那回家裡人外出,隻留了個七老八十的婆婆看家,夜裡來了兩小偷。老人家瞌睡淺,知道糟了賊,卻不敢聲張。兩歲多的“花花”在黑暗中與小偷對峙,被人狠狠打了幾木棍,直到鄰裡聽到狗叫聲動靜太大,聲音又與平時不同,呼喝起來,才驚走了賊人。從此以後,這狗就變得警覺異常,見到陌生人就要叫。“花花”也極有靈氣,每逢青黃不接,他會出去叼野兔子、野山雞之類的回家來......   “不曉得哪個殺千刀的哦,用了炸藥。”“花花”的死也與它出去叼東西有關,有極喪心病狂的偷獵者,自製土炸彈獵殺小動物。那狗也不知是自己中了陷阱,還是叼了中陷阱的野兔之類的,嘴巴被炸的稀爛,自知活不得了。站得遠遠地朝家裡張望,主人怎麼呼叫也不肯回去,自個兒找地方去死了。   “它真沒咬過人,”女主人最後一直絮絮叨叨地重復著。   附:忠犬   當年作惡入輪回,畜道何曾論忠奸。   是非向來自有辯,萬事總以人為先。   蘑菇劇毒色更艷,慈眉善目著衣冠。   如此忠犬何作惡,夢中醒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