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次日寅時初刻,湯威遍體已為白雪所覆蓋,變成了一個大雪人,隻將一雙眼睛露在外麵,他雖是體魄壯健,終究也是血肉之軀,冰雪之寒早將他全身凍得麻木,幾個時辰下來,全靠自身毅力支撐到現在,突然之間,他見十丈外兩個黑影閃入了溫妙春屋內,片刻之間,那兩個黑影又出了屋門,將身一縱,往北消失不見了。 湯威見那兩個黑影動若脫兔,捷比猿猱,登時心下一凜:“這等輕功,世上除了師父之外,實在想不出再有第二人來。”當下顧不得許多,運起內功,奮力一躍,震破積雪而出,倏然間飄至了溫妙春屋內,四下看時,並無一人蹤影,也無任何打鬥痕跡,一應之物也是完好無缺,他摸了摸床,隻覺餘溫尚在,忽然想起:“啊,是了,師父曾與我說過,江湖上有對兒輕功絕頂的親兄弟,一個“出雲鷂”穀新,一個“踏星梟”穀華,他二人合稱“塞北雙翼”,方才那兩個黑影必是他二人,屋內三人定是被他二人擄去了,瞧這樣子,二人絕非為了謀財害命,那他倆將人擄走又是目的何在?” 其時湯威剛從雪中而出,背脊之上早被冰雪凍得皮開肉綻,其狀甚慘,但他無暇顧念,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思考眼下之事,腦中頓時閃現了數十種可能,猛然間想到了最壞的情形:“難道是......這二人也投靠了羯賊,奉了主子之命來抓去溫妙春,逼迫他為賊效命,與賊療傷!” 想到此節,湯威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深知溫妙春高超技藝,若是賣與敵國,不僅是中原武林中的損失,更是整個大晉的損失,他哪裡顧得自身傷痛,便將上衣拾起,登時展開輕功,欲將穀新、穀華追上,奪回溫妙春。 湯威向北約行了四十餘裡,隻覺雪勢漸小,月光已隱隱若現,他師承黑雕俠一鵬,輕功之技已是世所罕有,卻仍不見塞北雙翼的身影,當下停在了一處山坳上,暗責己道:“湯威啊湯威,你還是這般粗率莽撞,想那塞北雙翼輕功無雙,你又怎能追截得上?不如及早歸幫,稟明幫主,再行施救不遲。” 轉念又想:“不行,這溫妙春不比別人,一旦落入賊手,實對我中原武林有百害而無一利,塞北雙翼固然輕功無敵,但他在明,我在暗,他停我不停,他歇我不歇,錯過這個機會,再欲救援也是難於登天了。” 他籌算已定,便欲再展輕功,突聽前方傳來一陣怪笑聲:“哈哈......塞北雙翼,人頭豬腦,被人追趕尚且不知,早晚必死無葬身之地,哈哈......!”這笑聲陰沉可畏,隻是透著些許淒涼和悲苦,宛若厲鬼之號。 湯威借助月光,向前尋那說話之人,約行了數十步,隻見道旁一座大石碑,上寫“屈魂山”三字,當下恍然道:“此處便是屈魂山啊!” 原來此山不是別地,正是昔日“長平之戰”秦國大將白起坑殺趙國四十萬降卒之處,那一戰可說是驚天動地、倒轉乾坤,其中的金戈鏖兵固然為後人所津津樂道,但那數十萬將士的英靈卻永久的長眠於此,怎不叫人扼腕嘆息?後世百姓為了追奠亡魂,便立了一碑,喚此山作屈魂山。 湯威望著石碑,想起曾經的歷史往事,心下愈發沉重起來,又向前行了百步,隻見座座墳塋星羅棋布,連綿起伏,他膽氣過人,自不將眼前之景放在心上,隻心中暗思:“莫非這些墳墓都是昔日趙國將士的?”又向前行了一裡多路,周圍依舊墳塋遍地,陰森恐怖,湯威向前看時,隻見前處不遠有一座大孤墳,壁壘整齊,莊嚴肅穆,於這片墓地中顯得格外突出。 湯威向那座孤墳尋去,越走越近,隻見孤墳前有一綠袍客,麵墳而跪,那人禿頭虎背,健碩魁梧,低著頭一動不動,頗令人望而生畏。 湯威見四下裡再無旁人,便朗聲問道:“足下方才可是見過塞北雙翼?” 那綠袍客又是一陣狂笑:“哈哈哈哈......”頓時颯風呼嘯,將地上積雪吹得漫天飛舞,湯威登覺一陣內勁襲來,忙自運內功護體,暗暗驚道:“此人內功造詣好生了得,怎的這一晚奇人盡現,嘿嘿,倒是有趣的緊。”他素喜直來直去之人,見那綠袍客對己所問不理不睬,隻顧狂笑,登時心下火起,森然道:“我再問你一次,你可曾見過塞北雙翼?”